後眼裡的驚訝全數撤去,變成如水一般的柔和親切。
“是緩緩?”她聲音微啞,“我姓衛。”
“……”
(正文完)
☆、蕭淮(上)
蕭淮有時候會覺得人生看不到頭。愛玩愛看就來樂文
有時候,他也會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而活。
他擁有一個顯赫的家世,但卻更喜歡像個浪子一樣在市井與江湖裡遊走。
作為權傾天下的燕王世子,他似乎不需要有個人意誌,他是燕王冰冷製度下栽培出來的繼承人,是五軍都督府四十萬將士們的副都督。
如果一定要說有,那麼他唯一的意誌便是活得像個爺們兒一樣,維護這片曆經過多年征戰的江山不再遭受摧殘。
這種雄心壯誌,似乎不應該出現在他這種權貴子弟身上。
可他沒有親身經曆過那場戰爭,卻親眼看到了母親的死。
如果沒有三族矛盾,沒有種族歧視,那麼他的母親便不需要為了新朝廷的建立而付出生命。
他殺人無數,可打心底裡也厭惡著打著肅清種族血統為名義而進行的欺壓和殺戮。
所以有時候,他會覺得自己的榮耀也沾著母親的血,這偶爾也會令他感到恥辱和羞愧。
所以,他更喜歡呆在遠離五軍營衙門與王府的地方。
比如藏在鹿兒胡同深處的彆院,也比如瓊花台裡的小閣樓。
他是喜歡藏起來。
有時候,他更有種奇怪的念頭,把自己當成是浪子,商人,又或者玩世不恭的紈絝。
這些假扮出來的身份,一定程度上可以令他麻痹燕王世子身份帶給他的壓抑,以及母親和衛家人的死帶給他的刻骨傷痛。
他知道自己在逃避。
可是逃避能令他心裡安定,他好像也找不到理由不這麼做。
他長久地住在彆院裡,強迫自己忘記還有個權傾天下的父親。
世人都說他難以接近,卻並不知道他其實隻是把真實的自己藏在假象之下。
他偷偷地在靜默之下看著人世間,看著那些懷著各色目的的人們。
倚借燕王世子的身份,他看過太多瀕臨絕境的人,卻沒有見過她那樣的。
他坐在門口秋千上,閉上眼聆聽著四周傳來的蟲鳴鳥叫。
胡同口傳來的腳步聲他早就聽到了,又短又急促,力道還不重,一定是女的。
直到那腳步聲停在了麵前,他才睜開眼。
他有些驚訝。
這是個全身上下都充滿著戒備的年輕女孩子,她的眼睛又大又明亮,還帶著幾分淩厲與危險。
她跑得氣喘噓噓,明明不會武功,但一身的氣度讓人絕不會將她與無知的村婦聯係在一起。
當然,更讓他驚訝的是,她居然是個赫連人。
她的手上有血,但她自己不知道。
他開始明白她為什麼逃得如此倉惶。
她是赫連人,如果運氣不好,她會落得比他的母親更慘的下場。
她顯然並不知道他是誰,那麼,他也不介意發發善心。
他給她敷了藥,這樣,她就不用再去另外尋大夫。
但她居然想殺他滅口……
真有趣。
但是,如果換成他是她這樣的處境,他也一定會有這樣的念頭。
對於一個無助的人來說,沒有誰的命比自己的命重要。
他不是聖人,有的時候,他甚至稱得上殘暴。
所以,如果她真動手,他不介意殺了她。
但他沒想到,她居然又把簪子收回去了!
他對她的興趣,從她的膽大,轉移到了她瞬間改變主意的原因上。
如果不是她虛張聲勢,那就是她一定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麼。
她是這麼聰明的女孩子嗎?
他撿起那隻簪子,鬼使神差揣了起來。
以為再也不會遇見,但往往事與願違。
南郊的鎮子上,她奇怪地追著他,又奇怪地撤離。
他開始想,她頂著這身危險的血統,究竟在做些什麼?
回到府裡,他想起那枝簪子,不知怎麼就揣在了身上。
她竟然不是衝著他的身份來的,而是有她彆的目的,這反而使他感到新奇。
當然,這樣說起來顯得他有些自大狂妄,而且或許還有幾分可恥的自戀。
但確實是,她對他本身的忽略,反而讓他對她有了印象。
刑場上,他聽說軍犯還在行凶,他不加猶豫地殺了他。
人群裡遭受過驚嚇的她臉色蒼白,卻又鎮定得像是見慣了生死場麵。
她投過來的那一瞥,令他微微有些心動,可他還是得保持著世子的威儀,目光輕輕往她身上一掃,就走到了監審台。
她對賀蘭似乎也頗為關注,幾次把目光投向他。
她喜歡的是他那樣的嗎?
即使不想承認,但他心裡還是有點不太舒服。
賀蘭把她帶到衙門裡,終年不怎麼呆在衙門的他也跟著去了。
公事房裡他到底坐不住,想起她在小胡同裡乍遇他時的倉惶,他衝過去了。
他不知道促使他這麼做的原因是什麼,他想了又想,覺得應該是出於對她的憐憫吧。
他肆意地嚇唬著賀蘭諄,狂妄地把她喚成他的女人。
他心裡有惡作劇的興奮,仿佛不是在恐嚇賀蘭,而是在欺負她。
他二十一了,不是做事不知輕重的毛頭小子了。
可是他還是喜歡冷冰冰地嚇唬她,他把簪子還給她,看見明明有膽子滅他口的她在他麵前收起爪子老老實實地,他很得意。
燕王走後,他在簾櫳下繼續嚇唬,看得出來,她膽子都被嚇得縮成一團了。
——當然,他也並不全是嚇唬,那些警告的話,也有幾分真的。
他與燕王父子不睦的情況絕不能外泄,事關燕王府及麾下那麼多將士的存亡,倘若她真口風不嚴,他也不會留情。
可事實證明她不但聰明,還很識時務。
他很滿意。
而且她長得可真漂亮,尤其是那雙眼睛,他從未看見過那樣一雙讓人印象深刻的眼睛。
但也僅止於此吧!她的血統是個大麻煩,他並不想與她有過多的牽扯。
令他信念開始動搖的是在彆院裡,她明顯在討好他的時候。
她像隻小狐狸,分明想從他這裡挖些好處,可是又把馬屁拍得那麼敷衍。
他故意當著她的麵涮羊肉。都說赫連貴族都挺講究的,他把屋裡吃得全是膻味,倒要看饑腸轆轆的她在一屋子裡膻味裡,能不能忍住不失態。
結果她真沒有。
她不但沒有失態,而且還看懂了他的軍事輿圖,還看出來他去大同要走的是哪條路。
☆、蕭淮(下)
真是個膽大包大的丫頭啊……
他偏不照她說的走。
畢竟她是個赫連人啊,萬一有埋伏呢?
然後他後悔了。最後他無奈選擇了她指的路,沿途卻沒有他所想象的埋伏,直到到達屯營也一路太平。
真是意外得讓人起了慚愧。
他覺得她在他心裡落下了影子。
他覺得她又可恨又可愛。
也覺得自己的人生開始有點意思了。⑩本⑩作⑩品⑩由⑩思⑩兔⑩網⑩提⑩供⑩線⑩上⑩閱⑩讀⑩
韓家突然提出要把宋姣嫁給他,他覺得好笑。
他並不武斷,不會純粹因為有人壓迫而拒絕,是接受還是拒絕,都有他自己的考量。
宋姣除去性格高傲,目中無人,根本不是他會喜歡的類型。而且關鍵是韓家明顯是與宮裡人合謀打下的算盤。
他怎麼可能上當?
但燕王也逼他,他隻能一麵虛與委蛇,一麵尋找策略。
他就想到了她。
雖然她的血統說起來不算是頂好的人選,但是也沒有彆的好辦法。
關鍵是,跟她談婚論嫁,他好像隱約中還挺期待的。
但她爽約了!
他很生氣。
他內心裡,原來在隱隱地渴望著她能把他的話當作一回事。
但這是他個人的私事,他是沒有資格要求她必須幫他的。
所以他決定跟韓家來硬的,直接拒絕,哪怕他知道燕王都已經通知霍究到府準備給他上刑了。
燕王窮儘一切辦法讓他屈服,他知道。
若擱在彆的事上,他或許可以權衡,但婚姻的事,他絕不會。
很小的時候,母親就跟他說,一個人,要知道自己要什麼,圖什麼,你心裡有了信念,才不會崩潰。
他的信念就是,寧缺勿濫。
有一個陡然闖入他生命的家夥,不知不覺在牽動他的情緒了。
他在昭陽宮裡應付韓家那夥人,蘇言說她來找他,他心裡那根弦忽然就悠悠地顫了顫。
她說她是來阻止他跟宋姣訂下婚約的。
她變著法兒地討好他,取悅他,他甘之如飴,也直覺她有什麼事情針對韓家。
但他又並不想刻意地去查她,他頭一次不想把一個人看得太清楚。
比起蘇言把資料一目了然地送到他麵前,他更願意自己一點一點地去接近,去發現。
他愉快地並且單方麵地把他們的契約時間延長了。
她看上去傻傻的。分明很有腦子的人,卻在兒女情長上犯了傻,八成是沒有喜歡過什麼人吧?
想到這點,他心裡更歡喜了。
他莫名地想要看見她,想跟她在一起。
想……牽她的手,抱著她,親%e5%90%bb她。
可是她是赫連人,她說她不想談婚論嫁,於是他還隻能克製著,不能表現出來。
他得裝著很平常的樣子,消除她的戒心。
他的心思,無法控製地逐漸轉移到她的身上。
宮宴上,他又看到她與賀蘭諄說話,心裡變得酸溜溜的。
賀蘭溫柔,會說話,天生會討女孩子喜歡些,不知道多少人夢想著嫁給他。
而他卻慣於讓彆人來取悅。
他不知道如果她喜歡的是賀蘭那種的要怎麼辦?
尤其是看到她在校場上把宋姣比得落花流水之後,他驕傲,喜悅,也起了自己都不明白的擔憂,她這麼出色,必然會有許多人看中她的。
他需要想個辦法才好。
沒想到韓家那老太太溫氏居然白送了個機會上門,他進宮的路上就想好怎麼把她跟自己拴在一起了。
……他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