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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庭嬌 青銅穗 4285 字 6個月前

了這半下晌的話,她嗓子已有些發啞。

但也還是要說,實因往日沈羲吃的虧太多了,哪怕今日的她令人耳目一新,使人徒生出無限的信心來,眼下這形勢也不能掉以輕心,沈歆眼下條件強過她太多了,隨便抬出一樁便能壓得她透不過氣,這不是沈祟信還在的時候了。

沈羲站定在門下,對著仍滴著水的芭蕉葉靜默半晌,最後點點頭,領了她的意。

沈家老太太吳氏共生下三子,長子沈祟義娶妻黃氏。

而黃氏是沈若浦姐姐的獨女,自幼在沈家的日子多,與年歲相當的沈若浦青梅竹馬,成年後便許了親。十年前吳氏過世的時候沈歆已經七歲,一則是黃氏的關係,一則又是嫡長孫女,自然在祖父母麵前受到的關注不會低於原主。

沈羲並未打算與她爭,沈家撐死不過是個三品官戶,就是爭贏了,她能撈著多少好處?

她的目標又不在沈家。

當然,該她得的她也絕不會讓,不管怎麼樣,她總得管住自己的活路不是?

對鏡理了理鬢發,她提著裙擺出了門。

看到門下先前沈歆站立著打過裴姨娘的拐角,她心思又不免轉到長房上。

沈祟義現任廣西知府,去年中秋因為黃氏父親病重,她便帶著兒女回京,如今黃父發喪已有小半年,目前她們卻還沒聽說有走的打算。

長房外任多年,如今正卯足勁想要調回京師,而黃氏他們之所以留京半年未走,必然也是跟這事有關。想來沈若浦可發揮的作用不大,所以沈歆才會不顧一切想來搶奪她的瓷枕去獻給那位什麼劉夫人,就是不知沈若浦對此事究竟知不知情。

至於長房這麼急著調回京師的原因,沈羲尚未弄清確切答案。

不過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京官又風光又體麵,又舒服又機會多多,誰又不想調回來?

珍珠滿肚子不放心,也跟著走出來。

裴姨娘和元貝也都跟到院門口的蔦蘿藤下,每個人眼裡都有無限擔憂,這模樣,與先前歡天喜地的樣子又已截然不同。這樣忽喜忽憂的日子也不知她們熬了多久?

沈羲沒吭聲,跨了門檻,又上了廡廊。

這一出來,才知道沈家家底果然不算薄。

京師宅子她見的多,不管是雄踞東南的赫連人一慣的婉轉娟秀,還是北方拓跋人祟尚的端正嚴謹,她心裡都有譜。

沈府是典型的拓跋官宅,建築講究對稱穩重,出了西跨院通往天井的月亮門,她便看出來這是個有些曆史的四進大宅子,這樣的宅子正院通常設在最中間第二進,她隻需要看準方向順著廡廊走過去即可,即使路線或有偏差,旁人也瞧不出古怪。

☆、第008章 你病好了?

一路上牆角的古磚透露出來它的滄桑,但門窗描漆卻還新淨,牆頭的爬藤也很規整地在生長,影壁下的小水池也能清楚見得著底下水草和錦鯉。

由此不免使人猜想,這管家的主母想必也是有些手段的。

而天井裡隨處可見的三人環抱的香樟樹,各處門楣上出自名家的題匾,以及縈繞在空中的上好的沉水香,則都說明了沈家絕非暴發而起的京中新貴。

照大秦的貨幣價格,上好的沉水香須得數十兩銀子才得十盤,眼下雖已改朝換代,然物以稀為貴,想來也差不到哪裡。

但是,這樣富足的人家,卻做得出讓自家二房一脈,住在小破落院裡被下人登鼻子上臉的事。

沈羲的父親沈祟信是前朝的進士,大周開國皇帝李錠帶著族人起兵那年,沈祟信剛剛考上庶吉士。

按說新君不用舊臣,但這場戰爭不似彆的,用珍珠的話說,這是場“替整個拓跋族雪恥”的“正義之戰”,所有的拓跋族人都是光榮的,也是有權利為自己的民族奉獻所學的。

因此與其餘同在大秦朝廷任官的拓跋官員一樣,即便是曾為亡國君的門生,但定國之後,沈祟信也仍從庶吉士出來後便風光入了六部。

大周定國造福的是拓跋一族,不是天下人。

但不管怎麼說,沈家卻是因此而起來了。

不出五年沈祟信又任了吏部郎中,是沈家三子裡唯一留任京師的。

他與夫人胡氏同年逝世之前,曾一直掌管著庶務和中饋,住著府裡人氣最旺的抿香院,是沈家客人尋訪最多的,也常常被沈若浦在外自豪地稱為“我們家唯君”,更是沈家家底最殷實的一房。

然而他們過世後,二房地位一落千丈,沈羲姐弟被沈若浦以奉孝之名,下令帶著家仆等前去京外祖墳所在的杏兒溝住下,中饋大權則由三太太紀氏接掌,那些家當也隻剩下包括瓷枕在內的幾件薄產了。

至於傳說中的“百畝良田,旺鋪彆鄴”,竟都已不知所蹤。

如今唯一能確知下落的,隻有胡氏的嫁妝,至今仍鎖在公中大庫裡。

而抿香院,則早已被鎖起來了。

二房地位喪失已是事實,但沈羲心裡仍有疑惑。

事實上當時她更想直接問,沈祟信和胡氏究竟是怎麼死的?

二房落到這樣地步,必然跟他們的死有著莫大關係。否則不可能在他們死的前後有著這麼大的差距。

虎毒不食子,即使是隔著代,沈若浦但凡不是真的鐵石心腸,也不可能在親生兒子死了之後這般苛待自己的孫子孫女。

當然,本來一開始她並沒有多想,隻是每每當她話題觸及到這裡,珍珠都敏[gǎn]地將之岔開,這才引起了她的懷疑。

隻是她又不能逼著她開口,為了不引起懷疑,隻能先把這疑問壓在心底。

沈羲把所見事物儘收眼底,很快到了萬榮堂外。

這是沈家的正院,自然寬敞,門口進出的下人都沒見有斷流的。

站在院門內打量兩眼,正準備去往上房,斜次裡卻走出個彎月眉的丫鬟,到了跟前說道:“姑娘怎地才來?老太爺正在外書房裡等著呢,快些去吧!”

丫鬟個子比沈羲高出半頭,且直著腰,說話時手裡汗巾也跟著揮來揮去,這樣不敬,她自己卻不覺得。

沈羲也沒說什麼,盯著她看了兩眼,便就轉身出了門外。

珍珠見沒了人,忍不住小聲嘀咕:“也就是如今她們敢這麼著,要換著從前試試?哪次來咱們抿香院,不是隔老遠就‘姐姐姐姐’地套近乎的!”

沈羲目光從她臉上掠過,沒動聲色。

從前二房當家,下人們當然唯二房之命是從,就是她們這些丫鬟也跟著高人一等。如今不但沒了權,且連基本地位都沒了,失去了巴結的價值,她們當然不會費那個精神再來追捧你。

良心於勢利人來說,算得什麼?

倘若她手上還有大把家底——

二房的窮她早就心裡有數的。但是沈祟信為官多年,積攢下那麼多私產,卻在死後幾乎不剩分文,且連下落都沒有,這未免太不應該了。

她算得到來正院的路,卻不知外書房在何處。

好在珍珠渾然未覺,她隻需要隨著她的動作往前走就好。

但順利到得寶墨二字匾額下時,書房裡傳來的喝問聲,終於還是說明來晚了。

沈羲到達門前,角門下衝她射來幾道毒光的丫鬟,正是先前讓她踹過膝蓋的沈歆的人。

“二姑娘來了。”

門內丫鬟撩起簾子,就有夾著笑音的通報傳出來。

這丫鬟雙手勾著簾子,臉在笑,眼裡卻清清涼涼,目光在沈羲臉上一瞥,就看向彆處了。▂思▂兔▂在▂線▂閱▂讀▂

沈羲看了眼她帶了幾分淩厲的唇角,抬腳進門,隻這一掃,便把屋裡情形看了個透。

屋裡隻有三個人。

靠西邊的座椅上坐著沈歆,徨惑不安的樣子,與先前那強取豪奪的強匪模樣判若兩人。

東南角上書案後則坐著五旬上下,穿著身青袍的沈若浦。

雖隻是掃了一眼,沈羲也從他頰上兩道深得如同刀刻下來的法令紋猜得,這位爺素日定然不大好相與,與張解那種年少得誌,溫和內斂的人鮮見是不同的,而他眼下臉色十分陰沉。

此外沈若浦身旁還立著個穿枚紫色長比甲的四旬婦人,梳著元寶髻,頭上插著兩三枝金釵,身段伶俐,眼珠兒尤其靈活,沈羲進來這一瞬的功夫,她已經從她身上望到了沈歆身上,又從沈歆身上望到了沈若浦身上。

沈羲透不透她是孫姨娘還是周姨娘,但不管是哪個,她進門也隻須衝沈若浦行禮:“孫女拜見祖父。”

往日裡她凡是到萬榮堂便總是畏畏縮縮膽戰心驚,看不出丁點大家閨秀模樣,這也令得沈若浦對她有著先入為主的反感。但眼下見她行事大方聲音清朗,心下稍順,將手畔一封展開的信往前挪了挪,沉聲開了口:“我聽說你病好了?”

“承蒙祖父關愛,孫女確已痊愈。”

人都到來了,再裝病已不合適。

何況,她也並沒打算借著這身病做什麼文章。

☆、第009章 認罰也行

“既是病好了,那可還記早些日子佛堂罰跪的事?”

不知道是不是天生的性子,還是坐慣了刑部大堂,這位侍郎大人倒是不曾兜半點圈子,借著她這話便就往下施起壓來。

沈羲暫且不知沈歆給她安的什麼罪名,隻知來者不善,思忖片刻,且順著道:“孫女不敢忘。”

“既不敢忘,如何方才又將你大姐姐給打了?”

話說到這裡,沈若浦心裡的惱怒已按壓不住。

沈羲幼時原也聰明可愛,然而三歲那年沈祟信夫婦帶著她南下去胡家赴胡太夫人的壽宴,途中突然發起了高熱,彼時荒山野嶺,哪裡尋得到大夫?連日趕到山下鎮上求醫問藥,病是醫好了,隻是被這一耽誤,仍是傷了些根本,這腦子與性情,較之於從前,竟是有幾分不同了。

當然,沒曾見過從前的她的人,是分辯不出來的。畢竟她也不是癡傻,隻是沒那麼活潑伶俐。

在沈崇信與胡氏出事之前,他對她與對沈歆或沈嫣是沒有多少高下之分的。

然而如今,他對她卻隻有不耐煩。

回府半個多月,她不是與府裡丫鬟婆子起衝突,便是與沈歆打架,眼下距離上次挨罰不過三五天,沈歆又帶著丫鬟來告她的狀了,他聞言之後氣便不打一處來。

大周由拓族族人主政,民風相較於赫連人的古板迂腐雖鬆動了很多,可到底女子擁有端莊溫婉的品質,乃是古往今來的好評標準,誰不希望自家的女子是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