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1 / 1)

癡將軍 樓雨晴 4668 字 5個月前

過來,見是他,又鬆懈下來,坐起身,雙臂攀向他,將自己塞進他懷抱。這些日子,她已經好習慣這樣的動作。

或許是不自覺中,她早已記住他的氣息以及被他所擁抱的感覺,隻有躲入這裡才能得到真正的安全,因此,縱是沒了心、失了魂,她仍是追隨著他。

衛少央撫著她的發、她的肩、她的背,柔柔地,一遍又一遍。

“小姐,我知道允兒的死,帶給你很大的打擊,使你不得不封閉自己來逃避痛苦,但是小姐,見你如此,我不捨得。”

她聽不懂,隻是扯玩著他的衣襟。

正因為她聽不懂,於是他頓了頓,放膽說了下去。“知道我愛你多久了嗎?整整十年有餘。我愧對公主,於她,有夫妻之恩義、有親人間的溫馨,卻沒有愛情,這輩子除了你,我沒辦法再為誰付出那樣的感情,你懂嗎?”

他好聽的嗓音成了安眠曲,螓首枕上他的肩,打了個小嗬欠,垂下眼皮,舒服地想睡了。

他露出些許無可奈何的笑意。“睡吧!”

反正,他從沒想過要她給什麼回應,安眠曲就安眠曲吧!

“如果這樣的你,真的比較快樂,那就什麼都不要想。有情無情都無妨,你不想麵對就不要麵對,一切我來扛,我會盡我的全力守護你和惜兒。”

又一陣子過後,她不再對誰都豎起芒刺,任意抓傷所有意圖靠近她的人了。

也許是因為,這裡有太多的溫暖、太多的善意,再沉重的傷也會漸漸淡去。

情緒逐漸平復下來的她,開始會露出淺淺的笑容,原本空洞的眸子有了方向。

她是先學會照顧惜兒,然後開始也會打理好自己了,不過她的發還是喜歡留給將軍梳。

她會抱著小小姐,待在那個公主以前常待的亭子很久,後來眾人才發現,原來是因為將軍回來,待在那裡可以最快看到他,那是思念。

將軍沒回來,她當晚就會吃得很少、很少,但是等到將軍回來後,她會自己到灶房溫菜,陪著他吃。

她還是很安靜、很安靜,從不開口說一句話,也可以一個人待在房裡許久,埋頭做著針線活,為小小姐做了一雙小鞋,又為將軍裁製衣裳。

有時,下人們覺得她和已逝的公主極像,而將軍又如此珍愛她,於是,他們也漸漸將這個沉靜、在將軍麵前偶爾會笑的女子當成主母看待。

這前後,整整經歷了半年光陰。

【正文】癡將軍 第十一章

即使身子已疲憊不堪,歸來後的衛少央卻沒直接回房歇息,而是繞了個彎,往另一間寢房去。

裡頭還透著光,他知道她一定在等他,他每天都得見見她,否則無法安睡。

推開門,她端坐在床尾,低著頭縫縫補補,神情恬靜。

“小姐。”她仍是不曾對他說一句話,但是每當他開口呼喚,她知道是在喊她,也必然會有所回應。

她仰眸,給他一抹笑,起身迎向他,捧了一碟子糕餅。

他看了一眼,卻沒伸手接過,雙臂扶住她纖細的腰身。“你做的?”

她想了一下,點頭,拈下一塊送上他嘴邊。

意思就是他非得嘗嘗就是了。

他一口咬下,淡淡的梅花清香在齒頰間散開,口感鬆軟,甜而不膩。她臉上掛滿斯待,於是他也沒讓她失望。“很好吃。”

從她開始為他打理生活瑣事時,他對她說過:“你不是下人,不需要服侍我。”

她不聽,依然故我。

她為他張羅吃穿、為他縫衣製鞋、為他倚門而盼,遠遠見他歸來便由亭中直奔而來,臉上掩不住歡欣喜悅,不寐的夜溫上一壺酒,拖著他看星星,而後睡倒在他臂彎。

玉玲瓏,他倆各執其一,隨身佩帶,兩人相伴時,她把玩玉玲瓏,最喜歡聽玲瓏成雙時,發出的共鳴聲響,清韻動人,這能令她露出微笑。

這些像是溫婉的妻,而非下人。

於是他漸漸領會,那是她從不言說的暖暖溫情。

“也許有一天,我辭了官,小姐可願與我共度晨昏,一生相伴?就你,就我、還有惜兒,咱們三人平平靜靜度日,再也別有那些蝕心的波折分離。”

皇上多少聽到些風聲,隻是裝聾作啞,前兩日,匆然故作不意地向他刺探起她的事。

是,他奪人妻,那又如何呢?他不怕承認。

醜聞便醜聞,官勢壓人、色欲熏心、強佔人妻,怎麼說都無妨,他不介意聲譽盡毀,也清楚表明,若他的行為有失一品朝臣的官風與威儀,那麼他辭官,要他放棄梅映宛,萬萬辦不到。

他早已做好為她放下一切的準備。

她不應聲,隻是偎著他,纏摟住不放手。

他輕笑,懂了肢體傳達的濃濃依戀。“好,那我替你決定,我去哪兒,你便去哪兒,咱們生相依,死相憶,永世不相忘。”

他彎身抱起她,輕放床帳內,她遞出篦梳,他接過,將柔軟青絲一根根梳順了。依偎了一陣,她枕在他腿上,睡沉了。

悄悄將她移回床上,女兒就在她身邊安睡,他凝視著,心湖蕩漾暖暖浪潮。

惜兒真以為小姐是她的娘親,餓了、渴了、寂寞了,隻認小姐,也隻有在小姐懷中才能安睡,不再哭泣:而惜兒,也撫慰了小姐的失子之痛,兩人相互依存,誰也不能沒有對方。

著迷地瞧著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名女子的睡容好半晌,才不舍地起身離開。

他不該走的,如果他不那麼君子、如果他不是那麼尊重他的小姐,顧慮她的感受的話,他其實早在她柔軟身軀偎著他時,就該要了她,夜夜與她相擁而眠,而不是謹守分際,各自獨眠,那麼,也許事情就不會發生了——

就在他走後不久,房門再度推開。感受到有人站在床邊注視,那眼神卻不似以往柔暖安心,她起了冰冷寒意,敏銳地驚醒過來。

“啊!”來不及驚呼,口鼻被一把捂住,她呼吸困難,基於求生本能而奮力掙紮。那人一時製不住她,競狼狽地挨上一擊,揪扯間,匆明匆暗的光影映出臉孔

那人竟是杜天麟!

她驚恐地張大眼,排山倒海的強烈情緒包圍住她,突生莫名的對抗力量。杜天麟怎麼也壓製不住,眼角瞥見她身旁的嬰孩,探手奪來,威脅低喝..“不是你死,就是她死,你選哪一個?”

這種殘花敗柳他根本不想要,但是任衛少央奪去又是另一回事,現在全天下人都知道他當了王八,連妻子都保不住,令他顏麵掃地,隻要他們在一起的一日,他便如鯁在喉,咽不下、吐不出,怎麼也不舒坦!

偏偏真要告到皇上那兒去,他又不敢,畢竟他有太多的爛瘡,真要一道道揭了起來,最難看的還是他,而衛少央再如何都還有皇上偏袒護著。

他不甘心,不信真扳不倒衛少央。若是她死在將軍府呢?強奪人妻後,玩出了人命,殺人之罪皇上還怎麼護?他不信這樣衛少央還能置身事外。

他抱高嬰孩,冷冷望著她,那猙獰的臉孔,勾起鎖在靈魂深處的記憶,一幕、又一幕閃過,與眼前重疊。

不是你死,就是她死,你選哪一個?

允兒……她的孩子……

是他親手殺了自己的孩子!那一幕不斷浮現腦海,他怎麼敢、怎麼敢毫無悔意,一犯再犯?

太深沉的痛楚、太強烈的怨恨衝擊著她,她瘋狂、崩潰了,一聲聲淒厲、絕望的吼叫,自心靈深處、也自喉間湧出,傳遍了將軍府,教人聞之心驚——

當衛少央聞聲趕來時,觸目所及是一地的血,腳邊倒臥著一個人,利剪刺入%e8%83%b8口,鮮血仍不住地狂湧,身子抽搐幾下,便斷了氣。

朝裡頭一看,梅映宛縮在角落,懷中密密護著孩子,身上血跡斑斑,神情一片空洞。

他呼吸一頓,快步上前。“小——”

“走開、不要碰我——”才碰著她的肩,她便激烈地尖叫、退縮,以身子護住懷中嬰孩,顯然受到極大的驚嚇。

惜兒……那是衛的骨血,她不能再讓她受到傷害了,不能,絕不能!

“是我,小姐!”他揚高音量,企圖喚醒恍惚失神的她。^_^本^_^作^_^品^_^由^_^思^_^兔^_^在^_^線^_^閱^_^讀^_^網^_^友^_^整^_^理^_^上^_^傳^_^

她怔了怔,緩慢地仰眸,瞧清那張傾心依戀的麵容,眼淚瞬間潰堤,倒落他懷中,宣洩出滿腔的恐懼。“他……殺了允兒……還、還想再動惜兒……我、我……好恨他……好恨他……”

“我知道、我知道!是我不好,沒保護好你們。”他連連安撫,將她和惜兒一併護在懷裡。“他有沒有傷到你?有沒有?”

她隻是哭,聲嘶力竭地哭。衛少央沒有阻止,她壓抑太久了,需要好好發洩一場.

受到驚嚇的惜兒,陪著她號啕大哭,他牢牢護著,將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名女子阻擋在紅塵紛擾之外,其餘的,再也不重要了。

哭累了、聲音啞了,她仿佛抽空了全身的力氣,茫然得毫無方向。

他為她備了熱水淨身,換下血汙斑斑的衣裳,一把火燒了。

親自打理好一切,將她抱回他房中,靜默著,相擁依偎,直到夜盡天明。

他什麼也沒問,更不談杜天麟的事該如何處置,婢僕隨後被驚動而來,全教他給斥退了去。

窗外天色大亮,時候不早了,他強迫自己鬆手,目光留戀再三,無法自那張深戀了一輩子的容顏上移開,他依依難舍,終是隱忍不住,傾前%e5%90%bb了她蒼白的唇。

這是他頭一回%e5%90%bb她,唇溫微涼,他烙下自己的溫度,深深地、密密地纏吮,似要傾盡一生的愛戀,炙熱、渴切。

是第一回,也將是——最後一回。

微微鬆開,他依著她的唇低喃:“別擔心,一切有我。”

他總是,隻對她說這句話,一次,又一次,並且從未失信。

梅映宛一驚,直覺揪握住他袖口,留住欲下床的他。“你——想做什麼?”

他不答,隻是淺笑。“你隻要知道,我不會讓任何人、任何事傷害你,這樣就夠了。”

他走了,丟下忐忑不安的她走了。

她環抱住孤單的身體,蜷縮在他床上,等著他回來。

然而,他再也沒回來,隻帶回了一道消息——

他上刑部投案,原由是,殺人罪。

她懂了。

事實上,她早該料到的,殺人罪還能怎麼處理?饒是他再權傾朝野、皇帝恩寵,也開脫不得……

傻瓜、這個傻瓜!永遠隻會擋在她麵前以身犯險,為她扛起一切災厄。

她無聲地,默默落淚。

殺人償命,天經地義。

他的官職太高,所犯之罪又太重,刑部審理過後,上呈皇帝裁決。

看著刑部呈上來的卷牘,皇上歎的氣一次比一次更無奈。

衛卿啊衛卿,你這不是存心為難朕嗎?

末了,他掩上卷牘,親身前往刑部,摒退了左右,隻留君臣二人無言相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