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1 / 1)

底一片濕。

玄鱗鬆開了握著木把的手,借著背後的牆,勉強支撐著,抬手摸了下王墨潤濕的眼角。

王墨本來還忍得住,可被漢子一碰,眼淚就滾了出來,他有些赧,忙伸手抹了把臉,可眼淚卻越抹越多,濕漉漉糊了一臉。

玄鱗知道,王墨忍了可久了,成日裡眯著眼睛笑,其實心裡頭苦得厲害。

哭哭也好,哭哭就舒坦了。

過了好一會兒,王墨終於止了哭,可一冷靜下來,直覺得羞人。

他吸了吸鼻子,抹了把臉,就聽身前那漢子道:“不哭了?”

玄鱗瞧著他紅通通的眼睛:“這栗子這麼好吃,哭成這模樣?”

王墨一愣,耳朵尖要紅透了,他支吾道:“我、我阿姐摘的,爺嘗嘗不?”

“嗯,嘗嘗。”

沒炒過的生栗子,嘎嘣脆,嚼碎了,泛著絲絲的甜。

“甜不?還有乾棗呢,吃不?”王墨紅著眼睛朝玄鱗笑,一雙淚眼,傻兮兮的。

玄鱗心裡頭疼得厲害,他瞧著他:“小墨,我太久沒出門了,手上沒有信物,給不了你。”

王墨摸紅棗的手頓住,茫然地看向他:“啊?”

玄鱗繼續道:“若找了管事來,估摸要驚動前院兒的,問天問地的太煩。”

他想了想:“咱院子北麵有個小偏門,孫婆子手上有鑰匙,你叫她給你開,若她不信,讓她來問我。”

王墨聽得愣愣的,好半晌就那麼懵懵的坐著,不說話。

玄鱗便也不說話,隻靜靜地瞧著他。

過了不知道多久,先是聽見了啜泣聲,細細碎碎,一抽又一抽,緊接著“哇”的一聲大哭,王墨再也忍不住,撲到了玄鱗的腿麵上。

這一撞,給漢子弄倒了。

玄鱗“哎呦”一聲,無奈地躺倒在炕上,卻費力伸長手臂,安撫地揉了揉王墨的腦袋瓜,他抿了抿唇:“出去了,記得回來,成嗎?”

王墨自他腿麵抬起頭,帶著哭腔:“這說的啥話啊!爺在哪兒,我就在哪兒。”

二月十六,一大清早,王墨便醒了。

他給玄鱗把過尿,喂過湯藥,做過飯,才隨著孫婆子到了院兒角的小門前。

清晨的日光很淡,籠著淺淺的一層薄霧,照在臉上,溫溫涼涼的。

王墨背著個小筐,裡頭是給阿姐帶的東西,孫婆子給了些時令菜熟,還有他攢下來的那套沒穿的新衣裳。

他將小筐往肩上背了背:“孫媽媽,您不用送了,我自己走就成。”

孫婆子點點頭,伸手進袖管子裡,將一個緞麵繡山水的布包掏了出來,雙手遞了過去。

“這啥呀?”王墨伸手接過,沉甸甸的。

“大爺吩咐給您的,昨兒個就讓我拿著了。”

“爺給的?”王墨的細指頭輕輕一捏,心口子驀地跳了起來,他趕忙打開布包,裡頭零零碎碎的全是銀子,得十幾兩。

孫婆子道:“大爺怕您身上沒銀子,不方便,叫我兌碎了,一並拿給您。”

王墨抿了抿唇,好半晌都說不出話兒來。

昨兒個在屋裡,他拿自己攢的那些銀子當籌碼,現下,爺竟都給回來了。

孫婆子囑咐道:“爺說了,彆省著花,想買啥就買啥,這出門兒了,不能虧著自己。”

王墨聽得想哭,他往玄鱗屋子的方向瞧了一眼,不放心道:“今兒個麻煩媽媽了,爺他麵子薄,炕濕了肯定不說,煩您多去瞧瞧。”

孫媽媽笑著點點頭:“知道了,儘心伺候著呢。”

“嘎吱”一聲,孫婆子開了門,王墨順著門縫出去,卻瞧見這狹窄的巷子口,停著架馬車。

清晨稀薄的日光裡,高頭大馬甩了甩頸後濃密的鬃毛。

王墨疑惑地看去孫婆子:“孫媽媽,那是……”

孫婆子抬了抬下巴:“路上這麼遠,大爺不放心您,吩咐老婆子叫來的。”

王墨呆呆地瞧著那架車,白齒咬著唇,用力點了點頭:“我快去快回,不叫爺多等。”

他大步跑起來,又快又趕,他急著去見阿娘,也急著回來。

出了吳家的這條巷子,外頭是一片敞闊的天地。

沿街叫賣的小販,推著板車走街串巷;賣貼餅子的大爺,黑洞洞的鐵爐子裡冒著熱氣騰騰的白煙。

王墨沒心思瞧,他爬上馬車,掀開車簾,貓腰進去,一打眼,正瞧見坐板上放著個布麵的大包袱。

他瞧向車夫:“大爺,那板子上的東西……”

車夫回頭看了一眼:“哦喲,東家叫放的,該是給您的。”

“給我的?”王墨坐到車板上,將那包袱抱到了腿麵,“我、我打開了?”

“成!”車夫應了一聲,高喊道,“您坐穩當了,咱可起程了!”

鞭子裹著風,咻的一聲響,隨著馬嘶,車輪壓著石板路,搖晃著前行。

王墨還是頭一回坐馬車,這大個木頭箱子裡,架著板子,板子上還放著厚實的軟墊,可舒服。

他不敢想,平日裡瞧都瞧不見的東西,他竟也能坐上了。

他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車板子,緩緩收回手,放到了腿麵的包袱上。

車夫說,這是給他的。

給他的?

包袱係的活結,輕輕一拉就開了。

裡頭是厚厚一疊綢緞,靛藍的、桃粉的、鴉青的啥都有,王墨驚愕的數了數,得有七八種花色……這、這咋可能是給他的?

他正要將包袱係好放回去,卻瞧見疊放的布料下頭,還有一個包袱,他皺起眉,拿到腿麵上打開了。

裡頭好些糕餅、當季的水果,紮捆好的香燭和幾遝子厚厚的紙錢。

王墨愣住,好久都反應不過來,

這是爺……準備的?

他的心再不受控製,瘋狂的、肆意的跳動。

他趴到車窗口,掀開車簾。

已經辰時了,日頭大起來,春風都暖和不少。

他探頭朝外頭看,馬車早都行過幾道街,瞧不見吳家大宅的影子了。

王墨坐回來,手指頭緊緊揪著布包袱,也不知道是不是風吹的,眼眶子通紅。

昨兒個夜裡,他收拾東西,將收起來的衣裳拿出來給漢子瞧。

這衣裳雖然是給他的,可到底是吳家的東西,他不敢偷著拿。

他提心吊膽地問:“我能不能拿給阿姐啊,我倆身形差不離,這花色也好看,阿姐改改就能穿。”

當時爺咋說的,他好像沒說啥,隻蹙眉瞧了一眼,淡聲道:“知道了。”

王墨嗚嗚哭起來,這癱子,乾啥對他這好啊,好得他受之有愧,好得他才出門兒便想回去了。

第二十八章

馬車行了不多久,王墨叫車夫改道,先去了程家村,他想去瞧瞧阿姐,再順道將這一包袱的東西都給她。

過了平實的石板路,馬車往村落行去,車輪壓著土路,嘎吱嘎吱的響。

程家村離鎮子不多遠,馬車行了小一個時辰,車夫便勒停了馬,朗聲喊起來:“爺,咱到地兒了!”

王墨應了一聲,輕輕掀開車簾子,正見著村口一棵挺拔的大槐樹,恰逢春日,枝頭上綴滿了米白的小花兒,風一來,隨風搖蕩。

王墨還是頭一回來尋阿姐,他隻知道大概的地界,卻不多清楚究竟住在哪裡。

他下了馬車,正瞧見近村口的矮房前,有婆子坐在門口摘菜,綠油油的芸苔,一瓣瓣扒開,扔進手邊的小筐子裡。

王墨認生,猶豫了半晌,吊著膽子走過去,輕聲問道:“婆婆,這裡是程家村嗎?”

聞聲,婆子抬起頭,一見是陌生麵孔,問道:“你找誰呢?”

王墨撓了撓頸子:“程鐵柱是住在這兒嗎?”

婆子皺緊眉,上上下下的打量他。

一個年輕的小哥兒,孤身一人來尋漢子,咋瞧咋不對勁兒,她沉下聲問:“他是你啥人啊?”

“他是我姐夫。”王墨抿了抿唇,“我阿姐叫王娥。”=思=兔=網=

馬車行進了村子,這一路,可是惹眼。

不出半個時辰,菜地裡的狗都知道程鐵柱家來了個富貴親戚。

有好事兒的,追著馬車亦步亦趨的跟,想瞧瞧究竟是來乾啥的。

好些本來在院裡乾活的婆姨,聽見動靜,放下了手裡的活兒,探出頭來瞧,又聚在一堆兒,擠眉弄眼的嘀嘀咕咕。

“往柱子家去的?他家啥時候有這氣派的親戚了?”

“哎喲說是王娥她弟弟,來瞧她的。”

“胡說吧,王娥要是能有坐馬車的弟弟,還至於起早貪黑的乾活兒?”

王墨坐在馬車裡,外頭的是是非非全然不知道。

他隻緊緊地抱著布包袱,歡喜地想著馬上就能見到阿姐了。

馬車晃悠悠地前行,過了草甸、麥田,又繞了幾道彎,終於到了村口婆子說的程鐵柱家。

王墨還沒下車,就聽到了哐哐鏘鏘的打鐵聲。

他心裡一喜。

是了,就是這兒了!

一聲馬嘶,馬車緩緩停下,王墨背上小筐、抱著布包袱掀簾下了車。

入眼是一排挺舊的矮房,土牆灰瓦,挨挨擠擠的得有個五六間。

院兒外頭,圍著半人來高的籬笆牆,裡頭一個著短衫的漢子,正拿著錘頭敲敲打打。

王墨就站在籬笆外頭,輕輕叫了一聲:“姐夫。”

程鐵柱尋聲抬起頭,瞧了好半晌,詫異道:“王、王墨?”

他寬大的手掌在褲麵上拍了拍,站起身:“你、你咋來了呢?”

“嘎吱”一聲響,籬笆牆晃晃悠悠地打開了,程鐵柱請人進來,“裡、裡頭坐、裡頭坐。”

可小一個院子,地上鋪滿了石頭塊子,程鐵柱彎下腰,將小馬紮往前放了放:“坐、坐下歇歇。”

王墨沒動,他朝著裡頭望了望,問道:“我阿姐在家嗎?”

程鐵柱一愣:“她、她去上香了。”

王墨眉心皺起:“上香?”

“是啊。”程鐵柱大手撓了撓後腦勺,“一、一早就出門了。”

王墨咽了口唾沫:“去祭拜阿娘嗎?”

“嗯,她、她不肯我陪著,自己走的。”程鐵柱拍一把手,“對、對了,前幾日她、她上鎮子尋過你,怕吳、吳家不給你出來,叫你放心,她會去上、上香的。”

王墨白齒磨了下唇邊:“我阿姐說,她會去上香的?”

程鐵柱憨憨地點頭:“每、每年都是這樣啊。”

王墨抱著包袱的手指頭一根根的收緊,那趙茹憐乾啥要騙他!

明知道他出不了門,還跑過來陰陽怪氣地氣他。

他心裡頭惱,可也慌,他出門不合乎規矩,不能出什麼岔子吧。

好在爺是知道的,該是沒啥大事兒。

王墨瞧著程鐵柱,將懷裡的包袱往前遞了遞:“姐夫,這個麻煩你幫我給阿姐。”

程鐵柱“哎喲”一聲,伸手接過:“來、來家裡,帶、帶啥東西啊。”

王墨傾身,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