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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吃個果子。”

玄鱗咬了下嘴唇子,輕輕點了點頭。

“嘎吱”一聲響,王墨推門出去,又輕輕將門關上了。

玄鱗伸著頸子,瞧了許久,沒見著人回來,才放心的躺回了炕上。

他偏過頭,靜靜瞧了會兒矮桌上的湯藥碗,和那碟子晶瑩剔透的蜜餞果子,心口子擂鼓似的響。

這一整間屋子,都是王墨在打理,這小哥兒好乾淨,沒兩天就掃上一遍,他想藏個東西可難。

上回的那一碗,被他倒進了纏創口的寬布裡,和著臟物一並塞進了渣鬥,這一碗……

他打量了遍屋子,眼睛一瞥,瞧見了擺在炕邊地上的那雙獸皮翻毛短靴。

他一個癱子,好幾年沒出過門,根本用不上鞋,老夫人怕他瞧了難受,叫下人將鞋都收了起來。

倒是今兒個他出院子,正穿了這雙短靴。

玄鱗右手扒在炕沿邊,咬緊牙關,頸側青筋凸起,將自己一寸寸的挪了過去。

他全身的重量都壓在這一條手臂上,隻這短短的三五寸距離,已經讓他大汗淋漓、筋疲力竭。

他仰躺在炕上,不住的粗/喘,緩了好一會兒,才又費勁兒的爬起來,伸長手臂,將湯藥碗拿進了手裡。

“嘩啦”一聲響,還冒著熱氣的湯水灌進了靴子裡,獸毛濕了個透,好在靴子麵是皮的,不至於流到地上去。

玄鱗將空碗放回桌麵,抽回手時,不由得捏了一隻蜜餞進口裡。

大紅棗子的蜜餞,深紅的棗肉,外頭裹了一層綿密的紅糖,一口咬下去,沙沙軟軟的,可甜。

他不是貪甜,不是怕這湯藥苦,他是怕這藥當真有用,當真治好了他背後的瘡。

那時候,明明是自己冷心冷肺叫人走的,可眼下,他舍不得他走。

……

灶堂子裡,王墨正在搓麵條,漢子難得有胃口,他比誰都高興。

不多會兒,鍋裡的水便燒開了,他將搓好的麵條緩緩下進沸水裡,怕麵條粘鍋,執著筷子輕輕攪了攪,蓋上了鍋蓋。

第十九章

趁著煮麵的工夫,王墨將小蔥洗乾淨,放到案板上切段。

這時節,彆的青菜大多種不了了,可小蔥卻綠油油的,根兒上還帶著泥土,一看就知道是剛從地裡頭拔的。

切好了蔥,他用手將蔥碎刮到刀麵上,再撥進海碗裡。

清湯麵好吃,最要緊的就是湯底滋味調得好。

蔥碗裡加上一勺醋、一勺醬油,少許鹽巴,兩滴子香油,王墨打開鍋蓋,舀了一大勺麵湯進碗裡,筷子輕輕一攪,碗底的蔥花慢慢飄到了湯麵上,香味兒四溢。

趁著湯熱,他掰了兩片白菜葉,洗乾淨放到湯水裡滾了一遍。

時辰差不離了,麵條子正煮熟。王墨伸著筷子夾出麵條,放進了方才調好底的海碗裡。

他怕漢子餓得急了,雞蛋都沒來得及下,就端著麵回了屋。

炕頭子,玄鱗還躺著,方才累得緊了,一時半會兒緩不過來。不止累,他做賊心虛,那顆心砰砰砰跳得可厲害。

王墨將麵碗輕輕放到矮桌上,垂下眼,正瞧見湯藥碗空得見了底。

他笑眯眯的:“吃了果子,是不是沒有那麼苦了?”

玄鱗一怔,半天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啥。

他慌的都不敢瞧人,嗯嗯啊嗯的胡亂應,耳根連到頸子起了一片紅。

王墨瞧著他:“這才喝了藥,還能吃得下麵嗎?”

玄鱗肚裡沒食,其實已經餓了,可他又不能直白說,便順著王墨的話兒搖了搖頭。

王墨沉沉呼出口氣:“我問過薛大夫了,你後頭腐瘡快好了,到時候咱再不喝這苦湯藥了。”

說著,他坐到了他身邊兒,一隻小手悄悄探進了棉被裡。

他的手遊蛇似的,挨到了漢子的腰邊,慢慢往上,摸到了他的肚子。

裡頭就一件薄薄的褻衣,能清楚的感覺出下頭皮膚的熱燙,王墨熟稔的揉了起來,一下一下,溫溫柔柔。

玄鱗本來就餓,揉了沒兩下就聽“咕嚕”一聲,肚子叫了起來。

王墨一愣,轉而笑著道:“咱吃麵了。”

麵放久了,有點坨,他執著筷子攪了攪,夾起麵,待吹涼些,才送到了漢子嘴邊,玄鱗也不嫌,眼都沒眨一下,張開口吃進了胃裡。

這半個來月,他倆都是一個碗裡吃飯。

除了打頭裡那幾天,王墨怕他胃裡受不住,喂了些湯湯水水,到後麵適應了,便開始喂紮實的飯菜。

王墨做菜的手藝是跟著阿姐學的,比吳家灶房差遠了,可玄鱗卻覺得好吃,那裡頭,有讓他心安的煙火氣。

同一隻碗,同一雙筷子,你一口,我一口,混著彼此的津液和膩膩乎乎的情意,吃了個乾淨。

吃過飯,王墨怕漢子直接躺著胃裡不舒坦,就叫他坐了一會兒。

玄鱗腰上使不出力,又要往邊上倒,王墨熟稔的一把將人扶住了,倆人挨得可近,咫尺之間,呼吸輕輕,卻像陽春山風吹草尖似的,叫人心癢癢。

玄鱗細細瞧著人,本來覺得挺寡淡的一張小臉兒,也不知道是看得久了,還是長了些肉了,他竟覺得挺好看,尤其那肉乎乎的嘴,歡喜的時候咧開,生氣的時候撅著,生動可愛,叫他燥得慌。

玄鱗咽了口唾沫,撐在身邊的右手一收,整個人向後仰去。

“哎呀!”王墨扶不住人,一聲驚叫,跟著玄鱗倒了下去。

他趴在漢子身上,挺瘦的一副骨頭架子,卻將他牢牢抱緊了。

王墨趕緊兩手撐到炕上,就要起身:“壓著你了吧,我沒拉住……唔!”

玄鱗的大手輕輕一收,將王墨一把拉回了身上。

小哥兒就趴在他的頸子邊,呼出的氣溫溫熱熱,叫他心口子也跟著發燙。

王墨慌得手腳都不知道該咋放,說出來的話磕磕絆絆:“你、你乾啥呀!”

玄鱗微微仰起頭,薄唇貼著他的頸側:“抱會兒,咱倆成親這久了,都沒抱過。”

成親、啥成親啊,這漢子淨瞎說。

王墨甕聲甕氣的道:“不是成親,成親那是娶媳婦兒……”驀地,那隻大手摸到了他的後腦勺,將他輕輕往下按,貼到了漢子溫熱的頸子,玄鱗歎息道:“小嘴兒嘰嘰喳喳的,再說話親你了。”

“青天白日的不知道羞!”王墨臉色通紅,側過頭,趴到玄鱗的肩窩,真就不說話兒了。

外頭風冷,呼呼刮著門,屋裡頭可暖和。倆人就這麼安安靜靜的膩著,一個癱子,一個寡淡的哥兒,%e8%83%b8膛貼著%e8%83%b8膛,可瓷實。

忽然,外頭起了敲門兒聲,一道熟悉聲音響了起來:“墨哥兒,在呢嗎?我進來了?”

王墨心口子一緊,慌裡慌張的就要翻下去。

玄鱗一把給人撈住了,聲音又低又沉:“去哪兒?”

“哎呀方媽媽在外頭呢,一會兒給人瞧見了。”王墨伸手推他,“快放手呀。”

漢子仰起頭,高聲喝道:“外邊呆著!”

推門的動作登時停下了,外頭顫顫巍巍又起了一聲:“庭川,是我!”

是吳老夫人。

王墨氣得錘他%e8%83%b8膛,但又怕他瘦成骨架子的身板受不住,動作軟乎乎撒嬌似的。

玄鱗一條蛇,一心成蛟,千八百年沒顧過紅塵俗事,心裡頭直翻海。眼瞧著身上小哥兒要生氣,他歎了口氣,挺舍不得的鬆開了手。

王墨一骨碌從漢子身上滾下去,這麼一鬨騰,他棉袍子的盤扣都鬆開了,露出了裡頭的褻衣。

他手忙腳亂的係好盤扣,給棉袍子下擺撲平整,往門口子跑去:“來了來了!”

玄鱗往門的方向瞧了一眼,心裡頭煩死了。

王墨推開門,冷風順著門縫吹了進來,他怕漢子風冷著,忙給門帶上了。

外頭來了好一撥人,除了吳老夫人和方媽媽,還有個挺俊的小公子,頭進院兒唱戲那會兒,坐在老夫人身邊的。再往後頭瞧,是院兒裡的女使,個個手裡都端著木托盤,上頭紅布蓋著,瞧不見是啥。↙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老夫人瞧著王墨,抬手往門裡一指,輕聲問:“庭川他……又惱著了?”

該是為了方才的那嗓子吼,一個兩鬢斑白的老婦人,低聲下氣的同一個伺候人的哥兒問話。

也不知道咋的,王墨想起他阿娘了,心裡頭可不落忍。他搓了搓手:“啊,沒的事兒,外頭風大,您進來吧。”

王墨迎人進屋,往裡頭走,就見炕頭子上一團棉被,漢子給臉都蓋起來了。

第二十章

王墨“哎呦”一聲,跑到炕邊上,要給漢子把被拽下來。

裡頭那人頂犟的,軟塌塌的手這時候倒有勁兒,咋都拽不動。

老夫人活了這麼久了,從沒見過兒子這樣,她俯身湊過去:“庭川啊,乾啥不出來,被裡多悶啊?”

漢子還是沒動,就那麼卷著個被,和人賭氣似的。

屋裡這多人呢,他拉得下臉來鬨,王墨拉不下來。再說這麼下去也不是辦法,就是老夫人不怕等,那被裡也悶人。

王墨怕他熱壞了,伸手拽了拽被,見拽不動,軟聲軟氣的哄他:“咱不鬨了成不?哎呀人多呢!”

被裡人沒動,倒是冷冷“哼”了一聲。

王墨手指頭摳著被麵,瞥眼瞧了下老夫人,這麼一瞧不打緊,不止老夫人,那方媽媽、俊公子全往這瞧呢。

他臉色一紅,湊到被子邊,用隻有倆人能聽見的細聲音道:“等人都走了,就給你抱,成不?”

不一會兒,被子邊動了動,裡頭人鬆了手。

王墨趕緊拉開被,小手撫上漢子的紅頸子:“哎喲熱壞了吧,咋那不聽話。”

他聲音軟軟糯糯,像是粽葉裡包著的粽米,嚼一口,粘牙。

倆人平常說話就是這樣,都沒覺得有啥,可後頭站著的那些個,全都跟著紅了臉。

方媽媽抿著嘴樂,見老夫人瞅過來了,趕緊收了笑,用帕子掩了掩嘴。

王墨拿了兩隻軟枕,輕車熟路的塞到了玄鱗腰後頭,漢子半坐著,輕輕瞥了眼他身後的人,閉上了眼。

他態度冷冷淡淡的,可吳老夫人太久沒見過他了,任他如何冷眼,都不打緊。

方媽媽搬了張椅子到炕邊,扶老夫人坐下。

吳老夫人抬起眼,淡淡瞧了下王墨,王墨趕忙點點頭,慌著搓了把手:“老夫人,我、我手頭上活計沒乾完,就先出去了。”

他害怕漢子惱他,瞧著炕上那人,道:“爺,我、我就先出去了。”

入定似的男人偏頭瞧了他數眼,輕輕點了點頭。

王墨得了話兒,淺淺行過禮,垂著頭縮著肩膀出去了。

屋子裡霎時安靜下來,就算挨挨擠擠了這一群人,也沒丁點兒聲響。

還是方媽媽先開了口,他頂熱切的喊了一聲:“大少爺。”

炕上人沉默的閉著眼,頭都沒偏。

方媽媽早料到吳庭川是這麼個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