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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上嬌/掌中嬌 蓬萊客 4241 字 6個月前

前身這些童年的陰影,如果通過手術恢複了舌的正常功能,她相信經過一段時間的練習,恢複正常的說話能力,還是很有希望的。

所以她向他提出了這個要求。既不至於令他感到自己是在強行倒貼著他,又可以繼續留在他的身邊,順帶還有了治病的機會,一舉三得,何樂不為?

他渾然不覺,果然照了她的所想,答應了下來。

但即便如此,過程也稱得上順利,她依舊感到緊張。

對著麵前這張分明熟悉,卻又仿佛完全陌生的臉,就算此前已經有過了兩世的刻骨經曆,這一輩子,她依舊沒法能做到駕輕就熟,泰然處之。

她漸漸地相信了,冥冥中那隻操控了命運的手,之所以要讓她和他共曆輪回,死而複生,或許並不僅僅隻是為了讓她在最後能夠回到過去改變現世愛人的命運。

每一次的輪回相遇,就是一次新的修行,修生死相許,修相濡以沫,修愛,也得到想要的愛。

……

徐致深當晚自然沒和甄朱同房,但也沒出院,讓下人在他少年時曾用做書房的那間南屋裡頭起了副鋪蓋,就歇了下去。

臨睡前,婆子老劉和小蓮給他送水盥洗。

放了銅盆的紅木架子上,有一塊還沒拆封的上麵畫了個洋女人的香皂,那是白太太特意為他準備的,他站在銅盆前,微微俯身下去洗手,手心吃了墨,拿香皂擦了兩遍,那兩片娟秀的水筆字還是在他掌心裡留下一層黑色印記,雖然淡薄,像冬天嗬在玻璃上的霧花,卻固執地提醒著它們的存在。

老劉和小蓮一遠一近站在邊上,仿佛好奇他手心的秘密,眼角不住地窺過來。

徐致深打發走了下人,也不再特意洗手了。遲了,加上白天行路晚上應酬,洗漱完,他就躺了下去。

臨睡前,他下意識般地再次攤開了兩隻手掌,舉到眼皮子下。

掌心裡的字已經變得模糊,要辨認才能看清,但“嫁給好男人”那幾個字,仿佛吃了格外厚重的墨,一下就跳進了他的眼睛裡。

徐致深感到有點厭煩,手心裡留下的這兩片痕跡,於是又爬了起來,再次去洗了一遍手。

……

隔日,三爺回來當夜起就沒和啞巴三奶奶同房的消息,風似的送遍了徐家老宅的每一個角落。婆子和丫頭背後議論的時候,對三奶奶總是一副同情的口%e5%90%bb,但這同情卻不是純粹的,夾帶了些私人的情緒。嘁!三奶奶是挺可憐,但這還真的怪不了三爺,整天喪著臉,一身的晦氣,還上過吊。本來就是抬進來守的,現在三爺回來了,她憑什麼做三奶奶?

徐致深剛回來的頭幾天裡,忙的成了一隻陀螺,他已經不是十年前那個可以一言不合就離家而去的少年了。縣賢,耄老,族尊,以及各種各樣等著求見的拜訪者,目的無非兩種,一是攀高,二是投靠,幾天後,徐致深外出回來,在堂屋口遇到了大哥徐致洲,兄弟兩人搭著話,一道進去。

“三弟,幸好你回家了,你不知道,這些年,老太太嘴裡不提,心裡是怪我當初沒攔成你,如今世道不比從前啊,亂,生意難做,田莊租子也不好收了,我是儘心儘力,維持徐家家業,老太太卻非橫挑鼻子豎挑眼的,如今可好,你回了,有你和張大帥的那層關係,以後行走,誰不敢給幾分麵子?大哥我無能,家裡的事,你要是忙的過來,歸你經營,大哥也樂的把擔子撂下,過上幾天舒坦日子。”

大爺對弟弟十分親熱,一路走,一路剖白自己的不容易,語氣無奈。

徐致深如今也覺當初自己過於孟浪了,誠懇地說,全是他的不是,深感後悔,但是接下來,他軍務纏身,還是沒法在家裡久留,祖母母親以及家事,恐怕還是隻能勞煩大哥費心。

大爺兄弟情深並不假,老三回來,他也高興,但高興之餘,涉及家業經營,難免還是存了點試探的心思,現在心裡有底了,鬆了口氣,親熱地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湊過去道:“三弟,聽說你不滿意你屋裡的那個?晚上要是沒應酬,大哥帶你去挑個乾淨的,鬆鬆筋骨?你見過大世麵的人,婆娘自然是比不上大地方的,但伺候人的本事,大哥擔保,會叫你舒舒坦坦。”

徐致深含笑婉拒,大爺哈哈了兩聲,搖頭:“你還是瞧不上咱這鄉下地方,算了,大哥也不勉強,要是被老太太知道,又要討頓嫌。去大哥屋裡吃飯吧,你嫂子都在我跟前提了好幾次了。”

徐致深笑:“下回吧。外頭已經用過了。”

大爺點頭。兩兄弟分開,徐致深往徐老太堂屋去,迎麵二奶奶招娣來了,手指上戴著尖尖的指套,扯著手帕子,帶了倆丫頭,剛從裡頭出來,於是叫了聲二嫂,給她讓道。

二奶奶滿麵笑容,和徐致深調笑了幾句,看了下四周:“這幾天怎還是不見三奶奶來給老太太請安?如今和從前不一樣了,她是正經的三奶奶了,還一步路不出,老太太嘴上不說,心裡怕是不高興。你也知道,老太太最重規矩了。”

徐致深笑了笑,點了點頭:“二嫂,我去看老太太了。”

二奶奶噯了一聲:“二嫂多嘴一句,你多教教她才好。先前她尋死,老太太可憐她不好,也沒和她多計較,如今還這樣,我是怕她被人在背後嚼舌小家子出身。”

徐致深腳步一頓,眉頭微微皺了皺:“她尋死?”

二奶奶仿佛一怔,“你還不知道?”

徐致深確實不知道。這幾天他太忙了,和那個女人唯一的牽連,就是每次洗手,下意識總還會看一下手掌,雖然上頭的那兩片字,現在早已經褪光。

二奶奶於是壓低了聲:“就你傳回消息先前那幾天的事了。也不算什麼大事,就她自個兒在屋裡上吊。瞧她意思,那是守不下去了,想逼咱家放她出去呢。”

二奶奶懷著不可說的隱隱的嫉妒和厭惡,望著三爺那張冷漠的臉,心裡感到了一絲泄憤般的痛快,抹了兩塊紅紅胭脂的臉頰上露出笑容,語氣是安慰的:“三弟你也彆多想。老太太把消息給壓了下去,外頭人都不知道呢。”

徐致深扯了扯嘴角,朝二奶奶微微頷首,轉身繼續往前,腳步如常,但快到徐老太屋子跟前,他忽然停了下來,叫了個邊上經過的老媽子,讓她去把三奶奶叫來。

甄朱趕了過去。天色微黑,遠遠就看到徐致深站在堂屋前種著的一株桂樹下,身影和樹影融在了一起,黑闃闃的。

她遲疑了下,終還是迎著他投來的目光,朝他走了過去。

“跟我來。”

他淡淡說了一句,轉身大步往裡去。

甄朱咬了咬唇,跟著前頭男人的背影,跨進了那道門檻。

徐老太晚飯吃的早,這會兒坐著抽煙消食兒,桌子上點了一盞油燈,屋裡光線昏暗。

長義縣雖然偏遠,但幾家大戶,已經開始拉起了電燈,成了縣城裡的稀罕東西。但徐老太卻不興弄這個,徐家還是照著從前規矩來,下人也隻聽說有那種一拉就亮,一拉就滅的新式燈,點起來不但亮堂,還不會冒出熏眼睛的黑煙。

徐致深帶著甄朱進去,站在她前頭,向徐老太說了一遍事情,簡明扼要。

看的出來,徐老太好像有點不樂意,抽了一會兒的煙,什麼也沒說,屋裡隻有她巴滋巴滋吸著煙杆發出的聲音,煙杆頭的紅火一閃一滅。

“奶奶,她自己也是這個意思。我答應帶她治病了。”

徐致深等了一會兒,又強調了一句。

徐老太瞅了眼一直藏在徐致深影子裡的甄朱,鼻裡嗯了一聲:“你真個這麼想?”

甄朱從徐致深後頭走了上去,對上他投來的兩道目光,垂下腦袋,輕輕點了點頭。

“那就隨你們自個了。被人說道也是沒法子了。”

她把煙杆遞給老丁媽,慢慢躺了下去。

徐致深上去,坐在她邊上,伸手給她慢慢揉著腿腳。〓思〓兔〓在〓線〓閱〓讀〓

甄朱在屋中間杵了片刻,見沒人再理睬自己,她好像是多餘的,於是慢慢地退了出去。

……

徐致深動作很快,仿佛甄朱是什麼瘟疫似的,隻想快些把她甩出去。

當初的冥婚,一切都是照活人的規矩來。第二天,當初做媒的媒婆就把做親時送去的庚帖連同徐老太給的補償都送了過去,要回了徐家的庚帖。

徐致深那晚上後,就跟甄朱完全撇清了乾係似的,再沒露麵。徐老太仿佛也有些怨恨甄朱的不知事,給的補償,那天雇了人,一抬抬地用朱漆描金高櫃子,高調地抬到了鎮上的麻油鋪子前,看起來十分豐厚,其實真折成錢,也落不到多少,薛慶濤和白姑沒法子,又不敢向羨慕他家發了一筆財的四鄰埋怨徐家的險惡和苛刻,打落牙齒往肚子裡吞,隔了一天,隻能又雇了輛騾子車,吱呀吱呀趕著進了縣城,中午的時候,來到了徐家側門,讓人通報,說來接人。

甄朱早已經收拾好了東西,很快就跟人出來了。

徐家誰也沒有來送,婆子幫她把東西拎到了門口,放下轉身就要走。

“妹子,上車。”

日頭很曬,老柳樹頭的知了在拚命嘶叫,薛慶濤站在大太陽下等了已有片刻,油膩膩的額頭全是汗,看見甄朱出來了,急忙上來,接過她手裡的包袱。

白姑用怨嫌的目光盯了一眼甄朱,上去一步,叫住了婆子,賠笑:“能不能讓我去見見三爺?”

見婆子露出鄙薄之色,急忙說,“我有事,真有事。也不是賴著不走,您幫我傳個話,行行好。”說著,往婆子手裡塞了幾個銅板。

婆子想了下,讓她等著,進去了。

薛慶濤歎了口氣,要領甄朱先上騾車,被白姑攔住了,板著臉說:“一起等。”

過了大概足足二十來分鐘,三爺終於慢慢現身了,和之前的戎裝是完全不同的打扮,雪白的洋紗袍褂,額前垂下幾縷漆黑的頭發,模樣清俊的不像話,隻是仿佛午覺被人吵醒了,神色裡帶了點不耐煩,目光掃了眼鼻尖已經冒汗的甄朱,淡淡道:“什麼事?”

☆、第49章 紅塵深處(七)

白姑一臉生意的笑, 又摻雜了分外的殷勤:“怎好勞動三爺您親自出來了?擾了三爺休息,實在過意不去, 原本想著我能進去,等在門後說上幾句就好。”

徐致深這才將目光調到了白姑的臉上,停了一停。

白姑朝他靠近了一步:“我就是我們家姑娘的嫂子,那是他兄弟。”

薛慶濤小時是過了幾年被人伺候的好日子, 隻是薛家祖上原本就是種田的泥腿子,也是到了他父親一輩,才中進士風光了幾年,隨後就落罪抄家,再接著大清國也亡了,哪裡來的那種要數代熏陶才能養出的大家子弟氣度,加上他自己人又老實, 膽小怕事, 這些年被磋磨的早成了顆土湯圓,見徐家那個死了又回來的小三爺看向自己,自慚形穢,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