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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上嬌/掌中嬌 蓬萊客 4316 字 6個月前

但是,如果他沒有呢?

她該怎麼辦?

……

景泰藍西洋鐘上的時針指向十一點的時候,終於,外麵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那是厚底皮靴踩在走廊地麵發出的聲音,不疾不徐,清晰,穩重,又放鬆——如果僅僅隻從這種步伐聲中分析,完全可以得出一個結論,來人對即將到來的事情,應該是滿不在乎,或者說,並不怎麼放心上的。

“三爺!您回了?”

響起丫頭們的聲音。她們也一直在等,跟她一樣。

他來了!

甄朱立刻站了起來,心砰砰地跳,遲疑著是不是應該迎出去,還沒想好,就聽到門被推開的聲音,接著,一個男人大步走了進來,旁若無人。

甄朱睜大眼睛,望著對麵仿佛猝不及防就走了進來的那個年輕男人,定在了床前的那片地上,無法動彈。

真的是他,她閉上眼睛也不會認錯。

可是麵前這個身穿整齊軍製服的年輕男人,他和她熟悉的向星北卻又截然不同。

墨漆劍眉,清朗的眸,這些都是她熟悉的,但在燈影映照下,這個男子的眼鋒裡卻仿佛藏著凜冽,令她感覺陌生無比。

她分明捕捉到了他初初第一眼看向她時,眼中仿佛閃現的某種類似於驚豔的神色,但很快,這種神色就一掠而過,剩下的,隻是平靜,不帶半分的情感。

她看到徐致深朝自己點了點頭,然後走到了她的麵前,停了下來。

“我會送你回娘家,以後你另嫁吧,我給你補償,足夠你好好過這一輩子了。”

他用溫和卻冷漠的聲音,對她這樣說道。

作者有話要說:  明早的寫完了。^_^

☆、第47章 紅塵深處(五)

徐致深說完, 就望著她,這個他跨入屋子第一眼就看到的女子, 祖母為他娶的,來自鄉下的冥婚之妻,在他被認為是死人的時候,她嫁給了他。

她看起來還很小, 頂多十六七歲,出現在他麵前的那一刻,令他忽然聯想到了月光下一簇半綻的嬌怯怯的梨花。

雖然在縣城,乃至整個中國裡,隨處可見這種年紀的女孩抱著幾歲大的孩子,一臉木然早早做了母親,白太太也是在她這個年紀就生了他的大哥, 至於京津風月場裡, 那些十四五歲比她還小的名雛兒,身價往往被狎客競抬至千金,更是見慣不怪。

但對於他來說,她太小了,他無法想象自己有這樣一個小妻子, 即便美,但未免無趣了些,他對月光下的怯怯梨花,也沒什麼探究的興趣,或許再過個幾年, 她應該會比現在更有女人味道,但這和他無關,他沒有耐心,也沒有必要,將心思花在這個注定如同過客般的陌生女子身上。

他的祖母說,即便他不要她,也可以將她養在家裡。

但徐致深不喜歡這樣。他的性格,更像是一把刀。這樁冥婚既然是個誤會,那就不必留任何的羈絆,這樣無論於他,還是於她,都更妥當些。

徐致深等著她接下來的懇求,甚至是哭泣。

但來自女人的這些手段,說實話,對於他這樣的人而言,並不能在心裡能夠產生多大的波瀾,即便他對她也是存了點同情之心。

她的眼睛卻一眨也不眨,就這麼和他對望著,對他的話,似乎沒任何的反應。

徐致深略微遲疑了下,終於還是先動了,試探般地朝她走近了一步,說:“你能聽到我說話嗎?”

她終於輕輕點頭,但卻突然邁步,朝他走來,停在他的麵前,然後,在他略微不解的目光注視下,朝他的%e8%83%b8膛慢慢地伸手,指尖碰到他上衣左邊口袋上方那個鍍金銅扣的時候,拔出了他習慣性插在裡麵的那支水筆。

這個舉動,說實話,太過大膽,也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隨即猜到,她應該能寫一些字,是想和他對話,於是忍住了,想看看她到底要和他說什麼。

她拿到水筆,就垂下了頭,用她纖細雪白的手指,熟練地擰開了筆帽——這讓徐致深再次感到意外。

據說她父親是前清進士,她能認字,這並沒什麼奇怪。但她能熟練擰開這支英國高級水筆的筆帽,仿佛她經常使用,這就有點奇怪了,畢竟,如今中國許多地方,包括店鋪記賬,以毛筆書寫依舊占了主流,水筆的使用範圍非常有限,與其說是用來書寫,不如說是用來裝飾身份,尤其在長義這種偏遠的小地方,她哪裡來的機會知道這是能用來寫字的水筆,還能熟練地開帽?

徐致深還沒從困惑中回過神來,感到左手微微一涼,竟被一隻綿軟的小手給捉住,抬了起來。

他不由自主地隨了她,順從地讓她抬起了自己的那隻手,看著她低頭,一個一個地掰開他的指,然後左手拿牢他的掌,右手用標準姿勢握住水筆,開始在他的掌心上寫字。

字是從他指根部位的那片掌心開始寫的,豎列,很快,他的掌心就多出了幾個黑色的字,然後她收了筆。

水筆筆尖隨了她的手在他掌心移動的時候,他感到掌心仿佛被一隻剛破殼的小雞用嫩喙輕啄著似的,這種感覺很奇怪,輕癢,卻又仿佛透到了骨頭裡,她寫字的時候,他其實很想捏一下拳,以製止這種癢到骨頭的感覺,但卻再一次忍住了,不動聲色。終於等她寫完了,他抬起自己的手掌,先前原本已經有點不確定的那個判斷,立刻就坐實了。

這令他有點放鬆。畢竟,判斷被證明無誤,總是一件令人感到愉快的事。

他看到她在他的手心裡寫著:“請不要送我走。”

字體娟秀,看起來很漂亮,唯一的缺憾,就是中間夾雜了錯彆字,但這無妨,並不影響他的理解,何況,以她的經曆,能把字寫到這種程度,已經很是令他意外了,如果有人再教一下,她進步應該會更快。

徐致深瞥了她一眼。

她的一雙眼睛,正凝視著他。

他揚了揚眉,說:“我說過,我會補償你的。而且,說實話,與其空擔了名分老死在徐家,這樣對你來說,也更好些。”

他的語氣依舊很溫和,但話中那種不容辯駁的強硬味道,已經呼之欲出了。

甄朱和他對望著,忽然笑了起來。

即便徐致深認為她並不合自己的喜好,但也不得不承認,她確實很美,笑容更是如此,不由地吸引了他的目光,在她臉上停駐了一下。

甄朱再次拿起他的那隻手,寫下:“你是一個好人。”

寫完了,她就笑%e5%90%9f%e5%90%9f地望著他,眉梢眼底,甚至有了那麼點嬌俏的意思。

就在那麼一瞬間,徐致深忽然覺得,她和他剛才進來時的第一感覺不同了。

他疑心她並沒有自己第一印象中的那麼簡單,她似乎在設什麼陷阱,就等著他往下去跳。

他盯了她一眼,神色變得嚴肅了,淡淡地說道:“你要是把我想成好人,那麼你會失望的。”

他對麵的那女子搖頭,再次抓起他的手,繼續在上頭寫字:“如果我同意走,你真的會補償我?什麼都能答應?”

“自然。”徐致深立刻說道,想了下,又補充一句,“隻要我能做到。”

她好像鬆了一口氣,明亮雙眸看了他一眼,低頭繼續寫道:“彆的我什麼都不要……”

寫到這裡,他左掌的位置已經用完了,她就又抓起他的另隻手,接著低頭繼續寫:“我最大的遺憾,就是不能說話。我感到我的舌下好像被一根筋吊住了。如果我一輩子是啞巴,你給我再多的錢,我也不可能嫁給好男人。所以我希望你能帶我去看醫生,如果幫我治好病,這就是對我最大的補償了。你能答應嗎?”

她一筆一劃,認真地寫完,中間夾雜著一些錯彆字,正好占滿了他的一片掌心。⊕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收起水筆,她抬頭,衝他歉意般地一笑,然後用期待的目光,凝視著他。

徐致深愣住了。

這個他原本以為天真軟弱的鄉下小女人,她的心裡,竟然暗藏了這樣的念頭,實在是始料未及。

他剛才的那種預感原來沒有錯。這個小女人,她根本不是什麼純真的小梨花。

他原本最忌諱的,就是她不肯走,如果哭哭啼啼非要留下,他確實不能強行趕人,那麼縱然不願,也隻能像祖母說的那樣,將她養在徐家了。

現在她這麼痛快就答應了,而且提的這個條件,雖然叫他十分意外,但也合情合理,並不算過分。

他原本應當為事情得以順利解決而感到順心的,但不知道為什麼,看著掌心裡的那片字,他心裡仿佛被什麼堵了一下似的。

他麵上自然不動聲色,抬頭,對上了她那雙飽含期待的目光,說道:“我可以答應你。”

她眼睛一亮。

徐致深沉%e5%90%9f了下:“我在京津認識幾個很不錯的西醫,或許能替你看病。這樣吧,過幾天我找個時間,帶你到祖母跟前,把事情和她交待一下,然後叫你家人來接你回去,等我走的時候,我派人去接你,帶你北上看病。”

甄朱用力點頭,最後抓起他的手,左看右看,擠在手掌邊緣的空隙裡,端端正正地寫下了“謝謝”兩字。

徐致深唇角勾了勾,仿佛調侃,又好似帶了點譏嘲:“錯字連篇。回家等嫁人的功夫,多念念書也是好的。”

甄朱將筆帽擰回去,小心地插回在他左%e8%83%b8口袋裡,然後鄭重地點頭,表情很認真。

徐致深壓下心裡湧出的一絲不舒服的感覺,瞥了她一眼,掉頭出了門。

☆、第48章 紅塵深處(六)

徐致深的腳步聲消失了, 甄朱閉門,一個人躺在了身下那張原本預備給兩人的床上, 才覺得心撲騰撲騰,跳的厲害。

他心腸果然硬,比向星北不知道要狠心了多少,絲毫不念那個曾抱著木頭靈牌嫁給他, 陪伴了他“遺像”三年多的可憐女人的為難之處,開口就要休她回家。

處於弱勢地位的一方,放低姿態有時確實會很有用,但這完全取決於對象。對著這樣硬心腸的一個男子,要是她在他麵前一味地懇求博取同情,或者像白姑教的那樣哭鬨,甚至再來次上吊, 就算最後留下了, 恐怕也隻會招致他更加輕慢的對待。

她想恢複說話的能力,這個念頭,確實是真的。

這些天獨處的時候,她曾不止一次地試著發聲。她是可以發出聲音的,聲帶應該沒有問題, 問題出在她的舌下,那裡好像有一瓣異物將舌困住了,無法像正常人那樣靈活運動。

甄朱搜索薛紅箋童年的記憶,知她幼年時,因為發聲異常, 每每開口,就被旁的同齡人取笑,加上父親早死,生母不知所蹤,哥哥大她許多,雖管她吃喝,但整天忙於生計,哪裡來的多餘精力來照顧好妹妹,就是這樣的生活環境之下,令她漸漸再也不肯開口說話,以致於長大之後,變成了啞巴。

她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