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方廉的出院申請扔到病床旁,零星幾張紙散了滿地,“渡盛現在最大的股東是我。哪怕方廉馬上就要出院,也不能對我做什麼,我會讓他和方凱一起滾出海城,或許這輩子他們都不能再回來。”
說完,他輕輕彎了下眼睛。
“當然,你走的那天,我還是會讓人接方凱給你處理後事的。至於他願不願意回來,那就不關我的事了。”
袁莉猛地睜大眼睛,像瀕死掙紮的野獸,一瞬不瞬瞪他。
“我早就給你說過,公司和方廉,你總要放過一個。”方逾拾捏著指骨,輕蔑道,“你現在真的很像個笑話。”
對於間接害死自己母親的人,就算落到這種下場,他也可憐不起來。
方逾拾轉身想走。
“你知道你媽死的那天發生什麼了嗎?”
方逾拾腳步頓住,懸在門把上的手凝滯幾秒,緩緩垂下。
袁莉早就知道他會停下,咯咯笑了起來,%e8%83%b8口起伏帶動內臟的傷,她笑得上下氣不足,頗為悚然。
“你不知道吧,那天晚上,我就在病房裡。”
方逾拾睫毛恍然一顫,不可置信地看著她,眼裡零星光點仿佛要把那雙好看的棕色曈孔擊碎。
袁莉似乎很滿意這副景象。
她盯著方逾拾的雙眼,慘白的唇一張一合,一字一頓:“我和方廉都在病房裡。”
“林釉死的那天晚上,我們在上/床。”
“哐當!!”
警察聽到動靜破門而入,入眼就是滿地的玻璃狼藉。
櫃子上的玻璃飾品早已碎裂,站在其中的男人左手不停滴著鮮血,掌心還握著一枚不規則的尖銳殘骸。
袁莉還在扯嗓子衝他嗤笑。
“林釉那晚是淺昏迷,方逾拾,你猜猜她有沒有聽到動靜?我覺得應該聽到了吧,不然怎麼會當晚就死了?”
她大概覺得這是一件很好笑的事,笑得止都止不住,旁邊心電圖波動越來越大,尖銳的轉折角刺疼了方逾拾所有神經。
掌心那枚玻璃嵌得更深了。
警員連忙上前,一左一右拉住他的手臂,生怕這人情緒不穩,做出糊塗事。
方逾拾並沒有他們想象的那樣失控。
隻是在良久的沉默後,閉了閉眼,用睫毛掃開眼中猩紅的血絲:“抱歉,我失態了。”
“方先生,您先去處理一下傷口吧。”警員多少也知道點這家的八卦,見他這樣,難免心生同情,說不出責怪的話。
“好的,謝謝。”方逾拾想露個善意的笑容,嘗試好多次牽動嘴角都無果,隻得放棄,“今天給你們添麻煩了。”
警員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無能為力地看著他把手中那枚布滿血跡的玻璃扔進垃圾桶,轉身離開病房。
方逾拾望著緊趕慢趕跑來的律師,輕飄飄吐出一句話。
“袁莉女士和方廉先生伉儷情深,最後這幾天,讓他們住一個病房比較好,您覺得呢?”
律師愣了一下,很快明白他的意思,垂首答道:“明白了先生,明天會按照您的意思處理妥當。”
……
方逾拾處理完手傷離開醫院的時候,外麵天已經完全黑下來。
他蹲在醫院門口的路杆後,點了一支又一支煙。
空了一天幾乎沒進食的胃在翻滾。
又想吐了。
猩紅的火光亮了滅,熄了燃,照得纏紗布的左手更加慘白。
很快,牆根的小方巾就堆了一座煙頭搭的小山。
這個牌子的煙是方逾拾接觸過最烈的。
尼古丁夾雜著薄荷爆珠的涼意,直衝大腦,刺得人渾身血液流速加快。
他垂著腦袋,機械性重複抽煙的動作。
煙支被點燃,又被徒手掐滅,指尖被燙得發紅,煙灰弄臟了潔白的繃帶,掌心積累出一片餘汙,瞧不清有沒有血的功勞。
或許過了很久,又或許根本沒過多久,煙盒終於隻剩下一根。
方逾拾趁嘴上那根還滅抽完,用煙頭的火將最後那支燃灼,替換位置。
新的那支還沒入口,他餘光看到地上有道影子正朝這邊走來。
步伐顯得很急切。
他愣了兩秒,下意識站起身。
結果蹲的太久讓兩腿麻木,跌跌撞撞往一邊倒去——
意料之中的沒有摔倒。
梁寄沐把他穩穩抱在了懷裡。
方逾拾視線飄忽,抿唇低著腦袋:“你好像每次接我都特彆準。”
梁寄沐單手撐著他全部體重,沒說話,臉色不太好看地望向他纏著紗布的左手。
方逾拾還夾著煙,察覺到目光,下意識就想掐滅。
但有隻纖長骨感的手比他動作更快,五指幾乎是擦著他的指縫進去,碰上了那點紅色星火。
方逾拾心臟陡然一震,失聲道:“燙!”
“嗯,燙。”梁寄沐搓著指尖,淡淡地陳述事實,仿佛掐滅煙頭的那隻手不是他。
“你瘋了嗎?”方逾拾眉頭都皺緊了,把煙頭隨手扔進垃圾桶,緊緊握著他那隻手,“知道燙你還掐?都紅了,疼不疼?要不要去醫院?”
梁寄沐由著他抓,空出來的另一隻手安撫地揉揉他耳朵:“特彆疼。”
方逾拾聽他說疼,呼吸都被攥住了,著急道:“醫院……”
“我已經抓到你兩次了。”梁寄沐忽然出聲,一邊問一邊彎腰將那根支完整的煙撿起,連帶方巾包著的那堆煙頭一起扔進旁邊垃圾桶。
方逾拾愣了愣。
第一次是什麼時候?
他腦海中遲鈍地回憶起大年三十機場那次,梁寄沐揉著他指尖給他暖手。
所以……當時就看出來了吧。
梁老師是顧及他的小心思,沒有當場點明。
梁寄沐扔完垃圾,掐過煙頭的那兩根指腹觸上他的下巴,將被灼過的餘溫傳遞過去。
他輕聲問道:“還用手去滅煙頭嗎?”
方逾拾感受著下頜的熾熱,這才反應過來對方的意圖為何。
梁寄沐知道他不喜歡聽教訓,所以乾脆身體力行,用另類方法強迫他改掉壞習慣。
無非就是仗著自己會心疼,不得不改。
方逾拾氣紅了眼。
“梁寄沐你過分!”
“抱歉。但彆的你想怎麼樣都可以,這種會傷到自己的事,不要有下次了。”梁寄沐態度難得強硬,聲音倒是軟很多,“好嗎?”
方逾拾垂眸擦去他指尖上的煙灰,低下頭,咬住了泛紅的指尖,舌尖輕掃過燙傷處。
大概是無聲的妥協。
梁寄沐剛硬起來的心又軟了。
他舍不得再逼問答案,摸出他大衣口袋裡的車鑰匙:“小拾,我們回家。”
布加迪車身惹眼,方逾拾讓人挑了個停車場的角落,那裡沒有光,顯得低調又貴氣。
方逾拾被安置在副駕駛,空調慢慢暖回寒意徹骨的手。
梁寄沐傾身過來給他扣安全帶的時候,鼻息掃過了脖頸。
翻騰不止的胃竟然安靜下來,不再叫囂折磨人的痛楚。
“椅背需要放下去嗎?”
梁寄沐胳膊撐在他身側,隔著鏡片都藏不住眼中的擔憂。
方逾拾聞著他身上好聞的玫瑰淡香,眼角猝不及防垂下一滴淚。
梁寄沐手忙腳亂去擦。
方逾拾握住他的手,直了直腰,將他鼻梁上的眼鏡咬掉。
銀絲鏡框啪的一聲掉在座椅間的置物盒內。
方逾拾說:“梁老師,做吧。”
梁寄沐愣怔幾秒,才反應過來這句話的意思:“……現在?”
“嗯。”
方逾拾的答複幾乎聽不見,想大點聲卻無能為力,隻能%e5%90%bb他唇角,用行動回答。
梁寄沐接到他狀態不好還受傷的消息,西裝沒換就匆匆推掉會議趕了過來,根本不知道今晚發生過什麼。
但他現在知道,他愛人需要情緒的發泄。
梁寄沐半句沒多問,拿起手機準備下車。
“我去買東西。”
門開前一秒,旁邊的人拉住他手腕:“不用戴套。”
梁寄沐停下動作,驀地轉過頭。
方逾拾解開安全帶,跨過中間阻礙坐到他腿上,放倒椅背。⑧本⑧作⑧品⑧由⑧思⑧兔⑧在⑧線⑧閱⑧讀⑧網⑧友⑧整⑧理⑧上⑧傳⑧
他拆下梁寄沐的酒紅色領帶,繞過自己眼睛,俯身摸索去找那兩片熟悉的唇,嗓音模糊又澀然。
“我可能會哭,你彆看。”
第60章
一番折騰下來, 方逾拾身上西裝已經不能穿了,索性全都脫掉,整個人縮在大衣裡。
他靠在窗戶上, 大概說了一下今天發生的事。
梁寄沐蹙眉聽著, 剛想回答,就發現副駕駛上的人眼睫耷著, 睡得極不安穩。
看樣子是真累了。
梁寄沐關掉了音樂, 車內瞬間安靜,隻餘下平穩的呼吸聲。
他沒開回大學城那邊, 而是去了附近的一棟彆墅。
到地方也沒把人吵醒,包裹嚴實後打橫抱起,穩穩當當走回家。
“……梁先生?”管家見到他回來,有些不可思議。
彆墅雖然平時都有打理清掃, 但梁寄沐一年都不見得能回來一次,何況這次懷裡還抱了個人。
“主臥整理一下。”梁寄沐言簡意賅,“讓阿姨明早補充一下食材,我們最近都會住這兒。”
大學城離公司還是太遠了,這棟彆墅離得近, 省下的路途多睡會兒也是好的。
管家自覺不再多問:“好的。二樓兩間客臥需要收拾嗎?”
三樓是辦公區,二樓都是休閒起居的地方。
梁寄沐腳步微頓, 搖頭道:“全都放上雜物, 不用清理。”
管家看了眼他懷裡的那位, 了然退下。
方逾拾平時睡眠淺, 稍微一點動靜都能吵醒。
今天是個例外, 被裡裡外外洗了一遍, 眉頭都沒皺一下,梁寄沐中途喊了好幾聲, 得到微弱的哼唧回複後才放下心。
……
托劇烈運動的福,方逾拾這一覺睡得格外沉,醒來看到外麵太陽愣怔兩秒,猛地坐起:“我操!幾點了?我是不是遲到了?”
一隻手從旁邊探過來,攬住了他的腰。
“鬨鐘我關掉了,偶爾翹個班休息一下吧,彆把自己逼太緊。”
方逾拾驀然側目,才發現梁寄沐穿著睡衣,鼻梁架著眼鏡,正對筆記本中的文件寫寫畫畫。
旁邊的鬨鐘寫著12:55。
“你今天歇班?”他問。
“帶頭翹班,陪你居家辦公。”梁寄沐趁他沒回神,強製他重新躺回被窩,“彆擔心,渡盛給你補全勤獎。”
都這個點了,說彆的也沒意義。
方逾拾坦然接受現實,身子一翻腿一翹,跟八爪魚一樣掛在梁寄沐身上。
梁寄沐沒有阻止他,等他抱好,才重新調整看電腦的姿勢。
他早上應該洗過澡,身上有股沐浴露的清香。
想睡回籠覺的方逾拾聞著聞著,困意散了大半,手不自覺往他衣擺裡鑽。
梁寄沐:“……”
梁寄沐抓住腹部為非作歹的爪子:“摸哪兒呢。”
“你批你的文書,彆管我。”方逾拾說,“我就摸摸,不往下。”
梁寄沐:“。”
梁寄沐深切體會到了紂王麵對妲己的無力感。
方逾拾摸了會兒,滿足後才收手,拿起手機擺弄:“這兒地址給我說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