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欠著?他最討厭欠人東西了。
“那不然算了……”
“小學的時候參加國際遊學夏令營,有幸被選中觀看了一位教授的公講課,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人腦標本。”
梁寄沐突然的開口,來了場強買強賣。
被迫參與買賣的方逾棲垮起個批臉。
梁寄沐壓下唇邊笑意,接著講下去:“那會兒我就想知道,這個跟巴掌差不多大小的東西,到底是怎麼控製我們的情緒和行為的。”
“後來這種探知欲越來越強烈,所以大學選專業,我幾乎沒有猶豫。”
方逾拾被坑的不爽逐漸被事情本身轉移,好奇道:“可是網上說您當年主攻的金融。”
梁寄沐二十三歲那年,兩個碩士學位證書就到手了。
梁寄沐點頭:“是的,二十三歲之前是這樣。”
方逾拾好奇:“渡盛是責任,科研是愛好嗎?梁老師,為什麼之後忽然改變了主要研究領域?”
梁寄沐揉他小腿的手頓了頓,偏過頭,視線隔著鏡片和玻璃,落在窗外的點點星空上。
方逾拾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才發現白灣的夜空這麼美。
海城繁華奢靡,夜晚到處霓虹閃爍,唯獨不見一點星火。
沒想到附近還能有這種觀星的地方。
星星不多,但對於海城來說,彌足珍貴。
他下意識又看向麵前的人。
這一看,方逾拾整個人都愣了愣。
梁寄沐狹長上挑的眼尾含著清淺的笑意,看著樓下池塘反射的星光,眼神是他從未見過的繾綣。
梁寄沐對他說……不,或許不是對他說。
他的聲音很遠,遠到像是自言自語,說給一個聽不見的人:“當時我的確做不出選擇,所以,我賭了一把。”
方逾拾嗓音有點緊:“你賭贏了?”
“差點輸了。”梁寄沐輕笑一聲,“不過有人作弊,替我贏了。”
他指尖漫不經心撥弄一下桌上的老式時鐘,時針接連倒退好幾圈,陳舊的齒輪“咯噔”“咯噔”撞擊,和心臟的鼓動淩亂和鳴。
方逾拾抿了下唇,默默抽回右腿,滾熱的腳趾腹落在冰涼的地麵上,驅散著尚未久留的暖意。
大概是感到掌心空了,梁寄沐下意識抬頭,連表情都沒來及整理。
於是方逾拾就看見了他的眼睛。
那裡寫著想念。
第25章
梁寄沐心裡或許有個白月光這件事, 方逾拾用了一個晚上才接受。
本以為是個超塵脫俗的仙,沒想到啊,還是難免落俗。
方逾拾止不住歎氣。
現在好了, 梁寄沐跟自己聯姻, 和白月光是徹底沒可能了。
他一邊為梁寄沐心痛,一邊又忍不住擔憂。
如果白月光回來了, 梁寄沐會不會……
不怕他提離婚, 就怕他在和自己聯姻關係還沒斷的時候,跟白月光好上。
說實在的, 形婚各玩各的大有人在,但方逾拾受方廉和他媽媽的影響,在彆的方麵玩得開,這方麵卻無法接受。
或者說身體上接受了, 心理卻過不去這個坎。
一想到和他在同一張結婚證上的人和彆人發生關係,整個人都惡心得想吐。
為此,方逾拾當晚愁得覺都沒睡好,早上起來整個人懨懨的。
生活不是小說,兩個大男人睡一間房什麼也沒發生, 平安無事。
所以梁寄沐看到他眼下的烏青時,稍感不解:“認床?”
方逾拾坐在床上歎氣:“做噩夢了。”
他已經想好了, 要是梁寄沐追問“夢到什麼了”, 他就回答:夢到你帶著真愛到我麵前耀武揚威了。
結果梁寄沐並沒有追問。
隻是走過來揉了揉他頭發:“不怕, 夢都是反的。”
方逾拾怔神:“您不好奇是什麼嗎?”
梁寄沐搖頭:“既然不美好, 為什麼要讓你再回憶一遍?”
很多情人會執著於對伴侶的一切難言之苦刨根問底對症下藥。
但從梁寄沐的角度來看, 這除了會讓人多痛苦一遍, 根本毫無意義。
他隻會做好該做的,等對方主動開口。
梁寄沐把背包裝好:“去洗洗吧, 我在餐廳等你。”
方逾拾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好一會兒,伸手把剛被撫平的頭發又揉亂了。
……
他們今天的任務是實地勘測,確定好每個項目的工期,再決定需要聘請團隊。
鎮上的路不平整,縱然梁寄沐車技超高,布加迪也免不了顛簸。
方逾拾晃得都心疼:“不然您再開慢點?”
梁寄沐已經很低車速再次降低:“不舒服嗎?”
方逾拾道:“不是,我怕車被磨損。”
梁寄沐笑了:“那就不用擔心了,我不在意。”
方逾拾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之前在海城的時候,這人不樂意為了節省時間開勞斯萊斯走小路,難道不是因為愛車?
布加迪可是比勞斯萊斯還貴啊!
真是難以琢磨的男人。
幾千萬的豪車以幾百塊自行車的車速行駛,平穩到達目的地。
方逾拾剛下車,眉頭就擰在了儀器:“計劃書上這裡是要建觀景台的吧?”
“是的。”梁寄沐站在他身後,在ipad上寫寫畫畫,“這是楓禦的施工團隊給的意見,申請了一千多萬的籌備資金,渡盛還沒有審批下發。”
“那還好,您可千萬彆下發。”
方逾拾心中冷笑:老油條。
在這種坑坑窪窪的地方做觀景台,從地基開始就要大筆花銷,後麵的選材和施工程序更是繁瑣,沒有幾千萬下不來。
而程序越繁瑣,審批金額就越瑣碎,賬務處理也更混亂,很方便從資金裡麵偷油進自己口袋。
楓禦太久沒有招收新鮮血液,那群毫無危機意識的老東西就開始為非作歹了。
這回竟然還把算盤打在了渡盛頭上?
方逾拾都替他們丟人。
他扶了扶額:“這邊我會另外安排人對接,梁總不用管了,下個月我會把具體的人員名單和文件給渡盛送過去。”
梁寄沐沒有一點幫忙分擔的打算:“好。”
方逾拾摸了摸身上,沒帶紙幣也沒帶ipad。
他朝旁邊伸出手:“梁總,方便借一下嗎?”
梁寄沐很大方地把ipad給他了。
方逾拾接過去的時候,ipad已經解鎖在主屏幕上。
梁教授看著正經文藝的一個人,ipad屏保竟然是一隻正在吃竹子的卡通熊貓。
還挺童趣。
方逾拾笑笑,點開備忘錄記起筆記。
白灣這地方最大的空地就是這個斜坡。
高度很緩,但路很長,一路從坡地爬上去,也要費點勁。
加上跟梁寄沐一直在討論,方逾拾走半截口渴得不行,忍不住咳了兩聲。
然後手裡就被塞進了一杯水。
黑色背包在梁寄沐左肩掛著,他雙臂環%e8%83%b8,倚靠在樹邊,下巴一指旁邊的石頭:“溫水,不燙。坐這兒休息會兒吧。”
方逾拾潤了潤嗓子:“沒事,我不累,就是有點渴。”
梁寄沐看了看手機:“也好,等會兒會刮風,我們早點下去。”
“嗯。”方逾拾活動了一下手腕,自然而然把保溫杯遞回去,“梁教授還可以嗎?”
“什麼?”梁寄沐一下子沒明白他的意思。
方逾拾體恤道:“您總是泡在實驗室和辦公室,怕您一下適應不了高強度運動。”
這話說完,氣氛陡然冷了下來。
方逾拾有些後悔。
是不是說得太直白,傷了男人的自尊心?
梁寄沐盯著他看了半晌,忽然哂笑一聲。
“小拾,你對我到底有什麼誤解?”
方逾拾不由得回憶起之前碰到的肌肉。
梁寄沐說:“跑贏兩個你,還是可以做到的。”
方逾拾:“?”
這是不是就有點吹牛逼了?§思§兔§網§
他感覺人格受到了挑釁。
要笑不笑握緊拳頭:“梁總,您對我是不是也有點誤解?”
梁寄沐對他比了個“請”的手勢。
言下之意:你行你跑。
激將法或許對彆的成年人沒用,但對方逾拾,一定有用。
拾小爺差點被氣死。
也不跟他貧嘴了,沉這張臉轉身就走。
梁寄沐打開手裡的保溫杯,就著方逾拾用過的位置隔空倒了口水,不緊不慢跟上對方。
兩人鉚足了勁兒趕路,方逾拾悶聲乾大事,梁寄沐始終都在他身後跟著,時不時幫他抬一抬路邊越界的枝椏,揮一揮不懂事湊來的蚊蟲。
越是原生自然的地方,上午的水汽越重。
大半路走下來,方逾拾頭發有些潮,他抬手把劉海撩了上去,指著一片荒蕪平地,聲音略喘:“這裡足夠大,還那麼平整,用來做創意裝飾建築群太可惜了。”
文創區的組成很簡單,再怎麼創新無非也就那幾個項目。
經過昨晚無意在窗外的發現,方逾拾忽然覺得,在這兒建個天文館或者觀星台也未嘗不可。
“館子構建不難,但裡麵設備之類的,需要政府那邊審批。”梁寄沐記下了他的意見,音調四平八穩,“我讓人去幫忙問問。”
“謝謝梁總。”方逾拾忽然轉頭,“其實您不用強撐。”
梁寄沐看他:“嗯?”
方逾拾委婉:“累了就喘兩口,我理解的,不會嘲笑您的。”
“……”梁寄沐氣笑了,“你累了?”
“怎麼會呢?”方逾拾麵不改色繼續趕路,“我隻是氣短。”
其實真有點累。
他才是最近天天坐在辦公室和電腦麵前的社畜,連續一兩周沒健身鍛煉了。
梁寄沐看著他鬢角被打濕的汗水,無奈歎氣。
伸手一抓,半強迫式拉著他到平地坐下。
方逾拾還在嘴硬:“我不累。”
“我知道。”梁寄沐哄孩子似的,給他拆了包薯片,“我累了。”
方逾拾:“……”
怎麼聽著一點都不像呢?
不明不白的比賽不明不白的結束,他心不甘情不願拿過薯片,泄憤似的塞了一口。
梁寄沐又是濕巾又是飲料的伺候,頗有種帶孩子春遊的錯覺。
餘光往旁邊的禿木掃了眼,最終什麼也沒說。
其實以他的性格,不會在這兒跟爹似的勸方逾拾休息。
他會直接上樹,把方逾拾也帶上去吹風。
但那太不穩重了。
方逾拾現在沒那麼有活力,也不喜歡不穩重的人。
然而實際上,方逾拾的餘光已經無數次從不遠處的小溪擦過了。
如果旁邊是江麓,他高低得拖鞋下去抓條魚上來,鑽木取火靠一靠。
可惜旁邊是梁寄沐。
兩人各自都有心事,偶爾談論幾句公事規劃,休息好了便直接上路。
這個坡並不是四麵都通,他們下去後得繞一圈,回到原來的地方開車回去。
方逾拾看著越來越陰沉的天,有種不妙的預感:“梁老師,現在是幾點?”
梁寄沐道:“十一點半。”
“瞧著跟下午四五點一樣。”方逾拾說,“不會要下雨吧?”
“實時天氣預報隻說要刮風,沒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