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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有幸入了貴人的眼,想來也是少不了您的舉薦…”

“嗨~這麼跟您說罷!這南來北往的人呐,甜淡各有各的味兒,我們也是怕做出的果子味道輕重不合適,哪天惹貴人不喜,白白丟了這大好的揚名機會不是~”

“嘿嘿,掌櫃的客氣,這位貴人可不一般…”

“您受累,小店可盼著您日日屈尊上門…”

半晌,趙嬸子眉開眼笑地回了後院。

“東家,問出來了,咱們餘味齋的果了這次可算是入了真貴人的嘴了!您猜是什麼樣的大人物?”

“我猜不到,嬸子不要賣關子了。”陶知影故作好奇地回道。

“從盛京來的,忠武候府的世子。”

陶知影愣了一下,她當時隻覺得那人身上的貴介之氣很熟悉,讓她莫名想到肖培之,卻沒想到,竟然是聞秀蘭前世的夫君——沈同晏。

出身普通商賈之家的聞秀蘭,上一世不知使了什麼法子,竟讓忠武侯世子沈同晏納了她進府;隻是,聞秀蘭在忠武侯府的日子並不好過。

納她後不久,沈同晏便迎娶了參知政事豐德明府上行六的孫女豐嘉玉,那位豐六娘子極其嬌蠻善妒,對聞秀蘭早於她入府之事耿耿於懷,少不得總是趁機刁難。

而沈同晏,雖是納了聞秀蘭入府,但從未去過她院裡,甚至對豐六娘子的行為不聞不問,倒像是故意縱著豐六娘子百般磋磨於她。

這樣的人絕不是什麼良善之輩,此番若非為著五皇子之事,她不會與之打交道。

春息脈脈,天朗氣清。

雇了幫閒在知州府附近蹲了幾日,終於得到了沈同晏單獨出門的消息。

陶知影一行人坐上犢車,遠遠地綴在後頭,跟著他一路行至舊曹門往東,穿過小橫橋,下橋後竟是到了北斜街。橋頭人煙稠密,市井繁華,不次於慶春街。但這條街遍布秦樓楚館,可說是整個江陵城風月最盛之地,隨處可見女伎時妝袨服,香滿綺陌,憑檻招邀。

遠遠的,隻見馬車中人下了馬車,悠悠的晃著一把摺扇,被一堆香粉娘子迎入了一間名為“萬春樓”的樓館中。

秋照在心中暗唾了一聲,沒想到這忠武侯世子竟流連煙花之所。

陶知林也紅了臉,小聲說道:“阿姐,要不…你們先回去罷,我在這兒守著便是。

他心下發窘,聽說男子一入此地,多半尋樂至抵暮也不會出來。

陶知影咬了咬唇,低聲道:“無妨,一起等著罷。”

很明顯他們早就被發現了。這廝一路慢慢悠悠地穿了大半個江陵城來到這裡,又大搖大擺地進了伎館,不過是想試探身後跟著的是男是女而已。

果然,不過幾刻,沈同晏便從萬春樓中步出,上了犢車繼續往前行,這一遭,卻是進了位於南屏湖東側的大慈園中。

雖沒有公諸過,但大慈園實為江陵官府私有之所,普通百姓很少會入園。

正值春時,大慈園外遊人繁盛。不遠處,南屏湖的湖麵上畫舫穿行,岸上荷蓋相望,放眼皆是垂揚蘸水,煙草鋪堤。

陶知影的犢車停在了離大慈園不遠的地方。

她戴好帷帽,不顧陶知林與秋照的急切阻攔,單獨掀簾下了犢車,叉了手候在大慈院門口。

約莫半個時辰,從院內出來一白淨小廝,是方才與沈同晏一道的長落。

“世子讓仆問過小娘子,苦隨半日,可願賞臉與他共賞湖光美景。”

陶知影微屈膝:“煩請郎君帶路。”

陶知影跟著長落進了大慈園,隻見園內假山林立,廊廡掩映,亭台軒榭眾多,找人並不方便,尤其陶知影還是個半路癡。還好她並未莽撞的入園尋人,隻因心中猜想沈同晏既選了這樣一處清幽的處所,想來也是有心要見她一麵;又心知這些世家公子的架子,便恭敬的立於園外等傳。

再穿過一條逶迤的遊廊,到了一座匾題為“夾芳亭”的八角亭台,亭中心擺著一張楠木的根雕茶海與一應茶具,散著大缶、青銅風爐、陶甕及四張同色圓凳。

夾芳亭後,正對著的是南屏湖的一處私景,湖麵微風撲麵,岸邊楊柳輕磬。

沈同晏正背對著他們,立於石桌後。

第8章

陶知影與他對視,緩緩說道:“不知世子可記得兩年前固城被契丹所屠一事?”

沈同晏微皺了皺眉:“此乃我大齊國恥,自然記得。”

陶知影繼續道:“民女曾在機緣巧合下,於平陽見得數十童子行乞,皆為固城孤兒,民女憐其年幼失所,將其接於江陵安置,現已兩年有餘。世子若覺民女誠意不夠,民女可借此事,再助三皇子殿下賢名遠揚。”

沈同晏收起扇子,審視地盯了她一會兒後,微抬下巴,示意她繼續。

“民女自有法子,隻是…屆時可能需要勞煩世子,替三皇子殿下走上一趟。”

雖然是作戲,但也要讓他們明白,固縣的孩子不止是他們的黨爭工具;更要讓他們知道,固縣之恥,對他們來說可能隻是國仇,但對這些孩子來說,還有家恨。

四月初八,佛誕日,氣序清和。

這一日,江陵百姓紛紛前往大小禪院參加誦經法會,以名香浸水灌洗佛像。

城中最大的會清寺更是僧尼道流雲集,城中士庶駢集,四方攜老扶□□觀。

待得浴佛禮結束後,觀中最為德高望眾的大德僧彌空法師卻於眾目睽睽之下,遣人灌了滿滿一桶浴佛香湯,便帶著數名僧尼徑直往寺外行去。

眾人不明所以:“大師卻是要去往何處?”

“阿彌陀佛,貧僧欲往城郊一行,諸位善士倘使有意,可隨貧僧同去一觀。”

眾人雖不明所以,卻皆跟在彌空法師後頭。

一行人浩浩蕩蕩到了城郊一處,穿過一從樹林,林蔭裡,疏疏落落地看見一排首尾相繼的青瓦院舍。

眾人繼續行進,走得進了當頭的第一間院舍,見這院中青磚鋪地,院中明亮整潔,庭中植了梧桐二樹,修竹數竿,數十花卉,紛紜輝映。樹下打著幾架秋千,簷下擺著一些小馬紮。

過了一道圓形拱門,這一處院子中晾著數排小童衣物,近旁則曬著一地小童鞋靴,空閒的晾衣杆上還有幾床蓋被,看起來甚是壯觀。

有人被擠到了下一處院子中。這處院子隻有簷下隻有兩間廊屋,卻每間都頗為大,站在窗口向內處張望,見得一間是廚司,另一間則是膳廳,膳廳內有幾張矮桌及數十矮凳。

迫不及待地過了又一道拱門,卻見得一處更長的院子,院中分布著十數間同等大小的內室,內室中箱籠物架,一應俱全,還擺著數十頂木架床,床上整整齊齊地疊著不同顏色的被蓋,可見是每張床的主人喜好都不同,床底也都鋪著厚厚的褥子,一眼望去便覺得軟和好睡。

前方傳來一陣細碎的聲音,隻見下一座院中忽然冒出了十幾名八、九歲上下的小男童,正在那院內怯怯地望著眼前一眾烏泱泱的人,眼裡充滿好奇。

彌空法師上得前去,合掌道:“阿彌陀佛,我佛慈悲,諸位小仁者,今日乃我佛誕辰,貧僧於寺內帶了浴佛金湯送予諸位小仁者飲漱,願諸位小仁者違緣消滅,順緣增長,福慧雙增,法喜滿溢。南無阿彌陀佛。”

有好事之人迫不及待的參觀了最後一處院子,見得是一間是學舍,另一間則是書房。

書房內擺了幾排半人高的書架,架上整整齊齊地擺放著各色書籍。而書架周圍,則是繞了一圈桌椅,也是隻有半人高。

隨後,眾人從在這院中看顧的幾位村民口中得知,這片院子名為予安院,院中的孩子們都是當年固縣幸存的孤兒,本流落在外行乞,幸得三皇子殿下一片仁心,救得他們並安置於此地;本不欲教世人知曉,不料數日前派得忠武侯世子秘密前來探望,世子特意去了一趟會清寺為孩子們祈福,禱告時恰好被彌空法師聽悉,法師慈悲大善,才有了今日送湯之行。§思§兔§在§線§閱§讀§

眾人恍然大悟,一些已為人母的婦人已是眼淚漣漣,紛紛拉了孩子們噓寒問暖。有附近的村民連忙跑回家,不一會兒便帶著家中新鮮的青杏、剛采摘的櫻桃等新鮮果子送了進來,塞予孩子們吃;城中的士紳也連忙遣了仆從回城采買衣食蔬茹,要送來予安院。

沈同晏與長落正靜立一角,望著院中人聲鼎沸,他眸色沉沉,臉上神情莫辨。

突然,袍衣下擺被輕輕扯了扯,他低頭望去,一名約莫隻有五、六歲的小女童正怯怯地仰頭望他,睜著如玉棋般烏黑發亮的眼睛,她旁邊有一名麵色黑紅,濃眉大眼的男童,看起來比她要大上一些。

沈同晏漾開笑,蹲了身摸了摸她的頭發:“你叫什麼名字?”

小女童眨了眨眼,並不說話,她覺得眼前的人笑得可好看。

一旁的男童開口回答道:“她叫小煙兒,是我阿妹,我是泉哥兒。”

說罷,他有些興奮地盯著沈同晏道:聽說你是京裡的大官。”

“是嗎?聽誰說的?”

“聽陶姐姐說的。陶姐姐還說你有個朋友是皇子,你們會幫我們報仇,殺掉那些個壞人。”

沈同晏愣了愣,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狀似關切地問道:“你們在平陽時…過得可好?”

泉哥兒撓著頭道:“唔…有時候會有人給我們好吃的,但是我們人太多了,不夠吃。有時候還會有人踢我們,往我們身上吐唾沫。”

不等沈同晏反應,他又有些急切的問道:“你們會幫我們殺那些壞人嗎?我阿爹阿娘都被他們殺了,我和小煙兒本來還有個阿弟的,但是他們把我阿弟給扔到井裡頭去了…我們以後要去考武學,陶姐姐說了,考武學才能當武官,才能進軍營有能力殺更多壞人。”

小煙兒也期待地盯著沈同晏。

沈同晏心中複雜,默了半響後,緩緩點頭。

眼前的小姑娘頓時樂開了花。突然朝他伸出了一隻手,翻開白嫩的小手掌,掌心放著一顆飴糖。

小煙兒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軟聲軟氣地說道:“這是陶姐姐給我們的,我隻剩了這一枚。”又偷偷望了望沈同晏身後的長落,說道:“好像隻夠你們一人吃一半,你們不要嫌少,吃過了還幫我們報仇好嗎?”

沈同晏失笑,這次,他鄭重地點點頭,柔聲道:“你們放心,我們一定會殺掉那些壞人。”

第9章

陶知影此前布下的一應後續也迅速運作開來…

予安院一事,在江陵引發了眾多關注,去過予安院的百姓爭相傳談。民間的小說與嘌唱人甚至伺機撰了令曲小詞,於街頭瓦肆宣揚彈唱。

更有善繪者,歸城後旋即描下了當日一應景象,賣予江陵的民間雜報刊載;而江陵的進奏官們也迅速收集文抄,登上了邱報後,直達盛京進奏院,播告四方。

此事於數日內驚動朝野,傳遍閭裡。各地一時街談巷議,除訟讚三皇子仁德,喜大齊君嗣至賢無上外;昔日固縣之恥再次現於百姓腦中,引發群情鼎沸,盛京百姓甚至紛紛奔至外城宮門前長跪,請求天子出兵驅逐蠻夷,以血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