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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叔你好。”她說:“我是白青。”

李副院長看看林白青再看看顧培:“合著你倆認識?”

其實顧培並不認識林白青,他剛從國外回來,隻在三個月前去過顧家一回。

出席他大伯顧明的葬禮。

在葬禮上,有個披麻帶孝,乖乖巧巧的小女孩兒揚著一張怯巴巴的臉,哭了兩眼淚花兒,喊他叫了聲小叔,他以為她是堂房哪個兄弟家還在讀書的女兒。

點點頭也就罷了。

至於他大伯的小徒弟,坐堂招夫的林白青到底是誰,他根本不關心。

而關於靈丹堂和林白青招夫一事,雖家中長輩跟他說了很多,但他本身對中醫不感興趣,也不關注,再加上來請他的大侄子有點煩人,他就乾脆拒絕出席了。

但就在剛才,顧培看到人群中,自己在葬禮上見過的那小女孩從給腦梗病人喂安宮牛黃丸到紮針放血,手法既成熟又老練,穩健而%e8%83%b8有成竹,是大醫作派。

是的,顧培看完了全程,看到她是怎麼從生死線上拽回一條人命的。

而她用的安宮牛黃丸是靈丹堂的,中醫診血壓,看腦梗,也是隻有顧明那種經驗豐富的老中醫才有的能力。

顧培仔細一想,這才恍然大悟:所以他在葬禮上看到的,那個一身素白,看起來還是個中學的小女孩,就是準備招聘丈夫的林白青?

當時他以為她頂多是個中學生罷了,合著她都要嫁人了?

其實仔細看,她雖然麵貌稚嫩,可身姿窈窕,體態欣長,是個大姑娘了。

……

他對李副院長說:“這是靈丹堂,我大伯顧明的小徒弟,林白青。”

李副院長恍然大悟:“我就說嘛,哪來這麼優秀一女孩子,原來是靈丹堂的人,顧培同誌,你大伯顧明醫術了得,怪不得能培養出這麼優秀的徒弟來。”

看人家像是有私事,他說:“我就不打擾你們了,林白青,我記下你的名字了,等那位病人的CT結果出來咱們再說。”

她要真能肉眼觀測到腦梗,這個人材,李副院長非挖到軍醫院不可。

……

目送李副院長離去,顧培說:“恕我冒昧一句,你必須跟顧家孩子結婚才能拿到屬於你的遺產,這件事是明確的寫在遺囑裡的,你必須遵守那個條件嗎?”

林白青又被驚了一下。

首先是顧培整個人,她跟他有往來已經是很多年後了,總聽人說他滿腹經綸,一身書香古氣,她以為那全是他回國以後,在國內被熏陶出來的。

但如今的他才剛回國,整個人的氣質,語言談吐,卻跟她印象中一模一樣。

而且她一直以為顧培是知道遺囑的各種細節的,合著他並不知道?

“對,是寫在遺囑裡的。”她說。

顧明老醫生兄弟總共五人,顧明是老大,而如今家中健在的是三爺和五爺。

倆都是從領導的位置上退下來的,考慮事情當然很周全,關於靈丹堂,他們跟顧明是一條條的協商好,擬好遺囑,並交由公證處公證過的。

否則林白青也可以耍賴,隻繼承遺產不履行婚約呀。

顧培兩隻沉沉的眸子黯了黯,似乎在思考什麼。

重生後頭一回見這位小叔叔,林白青竭力裝作平淡,但內心不免緊張。

他麵色倒是平常的,但那張堪稱標版的臉上,年青俊美的五官倒是平淡的,但他的手攥成了拳又鬆開,鬆開又攥上。

這又叫林白青很訝異,她怎麼覺得顧培也有點手足無措。

這時他又說:“不急的話咱們去醫院食堂吃個便飯,邊吃邊聊。”

軍醫院的夥食特彆不錯,招娣自打來吃胖了一圈。

還小倉鼠一樣,總往家裡搬這搬那。

“好。”林白青說。

正好她跑了一上午,也餓了,饑腸轆轆的。

正值中午,醫生們三三兩兩往食堂走著,還有當班的已經打好了飯,在急急的往回趕,林白青沒有去過軍醫院的老食堂,不知道路,遂跟在顧培身後。

倆人一路走,並沒有說話。

有倆年青的女醫生迎麵走來,擦肩而過,一個突然笑嘻嘻的說:“顧軍醫的這保姆是院裡派的吧,好小啊,模樣還漂亮,也不知道啥時候咱們也能配保姆。”

“給你配保姆?省省吧,這次裁軍潮,咱們這種學曆低的能躲過不被裁就不錯了。”另一個說。

林白青有年齡了,見了太多世麵,閱曆讓她有了博大的%e8%83%b8懷,隻裝作聽不見。

但顧培呼吸一凜,卻止步了:“……馬秀芹醫生?”

剛才說話那個女醫生忙又折了回來,笑眯眯的問:“顧醫生,您有事找我?”

顧培看林白青,介紹:“這位是我的內……侄女,小林,林白青。”

又看林白青,柔聲說:“白青,這位是神內的馬醫生。”

內侄女,這麼拗口的稱呼他都知道?

年青的,剛歸國的顧培對於國學文化的熟知程度,再度刷新了林白青的認知。

她都21歲了,不是小女孩,這位馬醫生也就比她稍大點,二十五六歲。

本來林白青沒想的,但馬秀芹這個名字叫她想起‘等顧軍醫等的傷口都愈合了’那句話。

頓時明白,這個女醫生不正是招娣所說的,那位劃傷了手都要找顧培包紮的追求者?

那她就不是無心,而是故意的吧。

既對方是故意的,林白青也不是那麼喜歡吃癟的人,看馬秀芹兩隻利眼,正尖剌剌的上下打量著自己,她也從善如流裝作乖巧:“馬阿姨好。”

年紀輕輕的大姑娘,誰願意被一個同齡人喊阿姨呀。

馬秀芹咧嘴強擠了個笑出來,硬著頭皮答應:“哎,乖孩子!”

轉身時臉色哪叫一個難看。

……

軍醫院的食堂既有盒飯也有麵點,還有煮米粉,炒河粉,小吃檔還有蒸雞蛋,上麵擺著紅紅的蝦仁,煎雞蛋是用油炸過的,緣邊金黃焦酥,還有黃米糕,糯米糕,馬蹄糕,各類點心,不管味道如何,看著就很誘人。

林白青看顧培要了一份盒飯,頭一回跟人一起吃飯不好表現的太挑,遂也跟他打了一份一樣的,土豆燒牛肉,五花肉燜豆角和土豆絲,紫菜雞蛋湯。

米飯品相不算好,但嘗了一口,糯糯的,嚼而生津,這是五常米,好米。

林白青不但嗅覺味覺極為靈敏,嘗藥功夫一流,但凡入口的東西,米麵糧油,她能嘗出品相和地域,還能憑細微的口味差異,來大概推斷當年該地域的氣候情況,光照充足否,雨水豐沛否,是否有過自然災害,都用了什麼農藥。

用顧老醫生的話說,這就叫天賦,為中醫的天賦,彆人沒有的。

顧培掏出衛生紙來,把自己的筷子仔仔細細擦乾淨換給林白青,把她的筷子拿了過來,也仔仔細細擦了一遍,連擦邊說:“能否冒昧問一句,你今年多大?”

林白青坐的端端正正:“我屬狗,21歲了。”

果然還很小,才21歲。

“所以你也同意以婚姻的方式來接受遺產。”顧培湊近點:“沒人逼你吧。”

這麼小一女孩兒,據說還沒父母,他當然懷疑,是不是顧家強行逼迫,要包辦一樁婚姻。

為什麼林白青固執的想把靈丹堂傳承下去,因為在她得黃疸肝炎那個年代,黃疸肝炎無藥可醫,是絕症,但顧明治好了她。∮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林白青還記得師父是怎麼一管管抽腹水,配藥喂藥,白天坐診,晚上一夜夜坐在床邊,手握著她的脈,盯著她的呼吸,直到把她救過來的。

顧家人怕他要被傳染,勸顧明不要為了治病人搭上自個兒。

顧明隻笑不答,但在林白青痊愈後,往靈丹堂的方簿上添新方子時,他開心的像個小孩兒一樣,對她說:“瞧瞧,咱們靈丹堂又多了一個新方子!”

後來眼看著改開後大型的現代醫院越來越多,東海市隻有一個中醫院吧,還半死不活的,醫生們整天捧杯茶看報紙,他就總會歎息:“真是想不到,老祖宗傳了幾千年的家業,1929國民政府都沒毀掉的中醫,竟要斷在我的手裡了。”

“我辛苦一輩子,竟成中醫的掘墓人了?”又總是念叨說。

林白青是被中醫救活的,自己也乾了一輩子中醫,她知道中醫有用。

師父不想做掘墓人,她更不能做守碑者。

堅定的點頭,她說:“嗯。”

看她眼紅,顧培掏了手絹出來遞給她,並說:“沒有感情基礎的婚姻就如同沙子堆砌的城堡,不會牢固的。我倒覺得白青你如此一個巾幗女兒,不應該為了一座藥堂的傳承就嫁給既沒有感情基礎,自己也不喜歡的人。”

家中長輩們商量的,是讓所有未婚的小子們一起來,排排站,由林白青來挑。

選一個她認為最優秀最好,最適合做丈夫的。

但如今的大小夥子們比賽的是誰更早拿到簽證出國,誰又會第一個拿到綠卡成為M國公民,綁都綁不來呀。

當然,她都重生了,即使在百日祭前賺不到能買到靈丹堂的錢,也不會讓自己那麼被動的。所以她莞爾一笑:“小叔您不用太操心,我會慎重選擇的。”

她這一笑,天真又可愛,跟剛才救人時的利落沉穩,甚至帶著狠辣判若兩人。

顧培有點失望,但也隻好說:“是該這樣。”

林白青想起什麼來,兩眼亮晶晶的求知欲:“對了小叔,聽說您在國外都碩士研究生畢業了,還在一家很大的診所工作過,怎麼就想到要回國的呢?”

九十年代正值出國潮的頂峰,人們爭相學外語,削尖了腦袋往國外擠。

而顧培,一個從小在M國長大的孩子,碩士研究生畢業後還曾在梅奧診所實習過,而梅奧在M國的地位,醫療界都知道。

但他放棄那麼好的工作,歸國,還進了軍醫院。

一開始沒人想到他能堅持下去的。

偶然一回林白青聽到顧家三爺和五爺閒聊,說起顧培居然已經堅持了半年時,倆人都驚訝的不行,但事實證明後來他堅持了三十年,至她重生時還在堅持。

重生前她並沒有專門問過他,隻聽他一任前女友提過一個關於長輩間的,桃色,又匪夷所思的可能,當然,那是不好放在台麵上說的。

顧培眸子溫溫的,語氣也極為親和:“跟你一樣,奉長輩遺命罷了。”

如果真是奉長輩之命,倒合了他那前女友的八卦。

當然,交淺不言深,才頭一回接觸,為拉進關係她隨口問一句就適可而止了。

“快吃吧,不然飯該涼了。”顧培又說。

林白青挑起一塊牛肉,不怪招娣吃的雙頰圓丟丟,番茄的酸甜可口,雲南沙瓤土豆的醇厚再配上本地黃牛肉完全不膻的肉香味,這盤菜還真夠好吃的。

“小叔你也嘗一口啊,這牛肉好香的。”林白青說著,就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