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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不是應該敲的房間。

黑頭發的青年靠在門邊,他的發尾帶了點銀色,眼眸像深藏在深海裡的珍珠,在一瞬即逝的閃電光線下熠熠生輝,像是從深海裡爬出來的人魚,精致到近乎妖異。

分明是矜貴冷淡的長相,但他的唇畔卻帶了幾分溫和的笑意,問它:“你敲門,是需要幫助嗎?”

***

當怪物敲到第三聲的時候,謝見星打開門,看清了走廊上發生的一切。

走廊儘頭的窗戶大開著,洶湧的雨水從外界灌入,像瀑布似的,水流淌了一地。

在水流中,敲門的怪物站在溫詭的房門口。

“它”看起來像一具從水裡爬上來的屍體,全身浮腫而潰爛,往下滴著水,正用頭頂在房門上,進行撞擊。

那沉悶的敲門聲,並不是用手,而是用頭敲出來的。

“它”的頭還維持著抵在房門口的姿勢,徑直轉了角度看向謝見星,身上肮臟不堪的裙子依稀能夠窺見生前的性彆。

“它”——她動了動渾濁的眼球,仿佛在費力地理解謝見星這話,良久才吐出了幾個字:“是,是的,請,幫幫我……”

就好像她用現在這幅樣子,在雷雨天拿頭去敲玩家的門,僅僅是為了求助。

謝見星:“你怎麼了?”

雨水淋濕了青年的衣服,勾勒出他清瘦的腰部弧線,他整個人都仿佛蒙著一股霧氣,銀色發尾緊貼著臉部,他控製住自己因乍一見著這畫麵下意識想往後跑的衝動,半個身子往前側了側,是一個隨時可以關上門的姿勢,但表情上卻絲毫令人無法察覺。

房間裡,木雕怪物目瞪口呆地看著他的背影,張嘴就想問他乾嘛開門,但又怕觸怒走廊上的“同伴”,末了還是沒開口。

“我……弟弟……需要……幫助,”她斷斷續續地說,“請……幫幫我……”

她的聲音和雷雨聲相比實在太過含糊,謝見星連蒙帶猜才能將這些詞語連成句。

他關切地問:“你弟弟怎麼了?”

“跟……我……來……”她抬起了頭,那張臉部清晰地呈現了出來,臉色慘白,遍布著滲人的黑色紋路,在臉頰兩側組成了一個三角形的形狀。

“稍等,我和家裡人打個招呼。”

謝見星後退一步回過頭,朝著房間裡動彈不得的木雕怪物揮了揮手:“我去幫一下鄰居,等會回來啊。”

木雕怪物:“。”

誰特麼是你家裡人?!

還有,要不你還是彆回來了吧。

彆以為它不知道為什麼這家夥要特意跟它打招呼,是想借它的身份,讓敲門那位以為他並非外來者——

等等。

眼看謝見星轉身就要走,它也顧不得會在敲門怪物麵前掛上號了,連忙叫住對方:“把門關上!”

開著門它沒有安全感。

謝見星帶上門,看著敲門的怪物從他麵前經過,走在前方帶路。

這樣的行為是很危險的,但謝見星明明躲過了這次的敲門危機,卻在聽見怪物敲門時的喃喃自語聲選擇開門的原因很簡單,這是一個特殊類轉職副本。

換做逃生副本自然不必去開門,但轉職類副本的每一個選擇都會影響到轉職結果,再加上木雕怪物給與的信息,讓謝見星做出了決定。

外麵風雨交加,電閃雷鳴,麵前隻有鬼怪的影子,周遭再無旁人,隨時命懸一線,這種感覺,還真是久違了。

青年從衛衣口袋裡摸出一顆糖塞進嘴裡,舉著手電筒,跟在對方的身後。

***

樓梯很滑,水從台階上流淌而下,因此謝見星走的很慢,與麵前的怪物維持著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

丈量了一下台階的長度,謝見星若有所思地想,如果觸犯了敲門怪物的殺人契機,比起嘗試跑路,是不是直接從樓梯上滾下去比較快——沒等他思索出個所以然來,前方帶路的身影頓了頓。

謝見星:“怎麼了?”

“跟……上……”她說著,再次邁開了腳步。

謝見星加快了步伐,放輕了語調,溫和地問:“你弟弟怎麼了,需要你冒著這麼大的風雨出來求助?也不知道體諒你一下。”

敲門的怪物抬頭用沒有眼白的瞳孔掃了他一眼,卻始終沒有開口。

末了,她停在了三樓的一扇門麵前。

正是謝見星之前敲門時聽見裡麵有聲音,卻始終未曾有人開門的那一間房。

手電筒的光線照向那扇門。

這門沒有什麼特彆的,與二樓所有的門一樣,但謝見星留意到,這門的邊緣殘留著幾近凝成黑色的暗紅色血垢。

這血垢不是一片或者一團,而是幾道印子,就像是有人用沾血的手指緊緊抓住房門留下的,並且並非是一人,而是許多人,才能留下如此深厚的血垢,哪怕是雨水也不能融化它。

這一切讓這扇門看起來像一隻大張著嘴的怪物,等待著獵物主動進入,隨後閉合,將其一口吞噬。

在進去之前,謝見星開了口,閒話家常似的:“說起來,我也有個不成器的弟弟,年紀還小,說起來是弟弟,其實像沒有血緣關係的親兒子一樣。”

他邊說,邊想起了什麼似地佩戴上了從第一個世界裡得到的稱號“勉強合格的監護人”。

他察覺到,在他佩戴上這個稱號之後,也許是引起了某種共鳴,對方的神色緩和了許多,但再開口時依舊是那種詭異的語調:“你……來……敲……門……”

謝見星:“這是你家,為什麼還要敲門?”

對方充耳不聞,又用同樣的語調重複了一遍:“你……來……敲……門……”

這可不興敲。

不管敲門是否會是死亡的觸發開關,他都不會聽從對方的話來做。

謝見星微絲未動,他就跟沒聽見這句話一樣,接著自己方才的話茬自顧自接著說道。

“這帶孩子可太難了,平常說話他根本不聽,打也不能打,你說——”說到一半,謝見星不引人注目地挑了挑眉,才接著道,“你說是不?”

在“勉強合格的監護人”稱號引起麵前怪物的共鳴後,他便有了一種微妙的感覺,他能夠看見空中出現了兩根透明的絲線懸浮在麵前,纏繞在他的食指尖端,而另一端則一直延伸到窗口外,直至無法看清的遠方,絲線離他很近,隻需要勾勾手指,便能夠勾動。

而謝見星也這麼做了,指尖微微一動,勾動那兩根線,空中的透明細線顫唞起來,原本鬆散的線條越繃越緊,好似源頭有什麼物體正在掙紮,卻終究未能抵得過細線的力量,線條從繃緊又到徹底鬆垮。

“砰——”

兩樣重物一前一後徑直從窗口由遠及近,重重地掉了進來。

謝見星一直看著絲線連接的方向,乍一見這兩重物的影子,甚至來不及看清這是什麼東西,就已經往後跳了一步,避開它砸來的方向。

而那敲門的怪物就沒這麼幸運了,她似乎是看不見這突然出現的絲線,隻聽重物破空的聲音,反應也不快,就這麼站在原地,那第一個重物恰好砸在她的腳邊,將她砸了個踉蹌,頭撞在麵前的房門口,發出了沉重的一聲“咚”,濺起不小的水花。

她剛抬起頭,隻見第二個重物也朝著她另一隻腳砸來,重重落在她腳邊,她躲閃不及,這次頭在房門上撞了個大的——

“咚”!

非常響亮的一聲,在雷聲未曾響起的時候,壓過嘩嘩作響的雨聲,傳遍了整個樓層。

直到重物落地,謝見星將手電筒的光線對準了它們,與其四目相對,才看清這兩重物的樣子。

或許用“玩偶”形容比較貼切。

那是兩個如真人般的玩偶,一男一女,長相可愛又生動,但嘴角卻裂開了兩條縫隙,彰顯著他們非人類的身份。

是吳舟、吳晨姐弟。

這就是稱號描述中寫的“意外收獲”麼?●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也不是沒有先例,像這類低級鬼怪因某種原因被收入道具裡,會為玩家所用,原理與寄生鬼大致相似,隻不過這次換做了稱號。

謝見星拍了拍褲腳,彎腰一手一個將姐弟兩提溜起來,摸了摸吳晨的頭,順手捏了一把吳舟的臉蛋:“好久不見。”

吳晨的嘴角裂縫更大了,仿佛笑的更開,吳舟的眼睛斜向一邊,看向另一側,不肯正視他。

青年又伸手攙扶起險些跪倒在地的敲門怪物:“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這就是我說的那便宜弟弟和他姐姐,可能太想我了,直接過來看我了,看把你撞的,沒事吧?”

她沒有回答,抬起了頭,神色恍惚地看著麵前那扇被她敲響兩次的門,手微微顫唞起來。

還沒等她開口,這門就從裡麵開了。

“是……誰在敲門?”

一個微弱而飄忽的聲音從門內響起。

“轟隆隆——”

伴隨著閃電的到來,漆黑的走廊裡光線驟亮,窗外的雨水越下越大,那扇門從內部開啟了一條縫,一個人站在門縫裡,麵對著站在走廊上的眾人。

伴隨著房門的開啟,一縷燒焦般的味道混入雨水的氣息中。

房間裡很黑,沒有任何光線,奇怪的是,哪怕謝見星用手電筒照向房門內部,也無法照出裡麵的人影,仿佛黑暗吞噬了所有的光線,自然也看不清這人的樣子,隻能聽見那聲音朝著他問:

“是你敲的門?”

人影正對著謝見星站著,很明顯是在問他。

青年露出一個無辜的表情,搖頭,用手指向身側的敲門怪物:“不是我,是她敲的。”

敲門怪物:“。”

她木了,在人影的目光下,艱難地點了點頭,水珠順著她的動作滴落到地麵的水流上,發出“滴答”的聲音。

人影:?

開場白被打亂,人影也木了,一時之間,場麵陷入冷場,雨聲是唯一的背景樂。

***

謝見星耐心地等待了一會兒,直到雷聲再一次響起,他察覺到身邊的女性玩偶吳晨有些微地顫唞,但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仍不失好奇地觀察著眼前的一切。

青年主動開口朝著敲門的怪物問道:“這就是你弟弟?”

她懦懦地點了點頭。

謝見星:“你需要我幫什麼忙?”

敲門的怪物低著頭沒有吭聲,這次開口的是門裡的人影,礙於這扇門的特殊性,謝見星看不清弟弟的樣子,隻聽他飄忽地說:“你是誰?”

“剛搬來的鄰居,你姐姐說你需要我的幫助,特地找我過來,我怕你寂寞還帶了小夥伴陪你。”謝見星把玩偶們往前麵一推,兩孩子長得臉蛋圓圓,真人般的瞳仁看著麵前的人影,乍一看是非常乖巧可愛的模樣。

但手電筒的光線從它們頭頂往下照,慘白的光線放大了它們的五官,襯的它們嘴角的裂縫弧度更加明顯且詭異。

在靈魂脫離玩偶師的掌控融入身體後,這兩名玩偶明顯靈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