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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呼聲同時響起的,是不遠處傳來的布魯斯努力保持嚴肅卻仍然難掩稚氣的聲音:“托馬斯!”

——1號麻煩就位了。

托馬斯下意識地用另一隻手拽起披風擋了擋槍口,然後反應過來這個舉動毫無必要。他仍然緊盯著小醜,頭也不回地對布魯斯說道:“這裡沒你的事。”

小醜:“?”

他常年缺乏感情波動的、針尖似的綠色瞳孔刺向托馬斯的藍眼睛:“你在和誰講話?”

同時布魯斯在托馬斯身後說:“我隻是過來看看,你該不會想在這殺了他?”

“不無可能。”托馬斯先回答1號麻煩,“他自己送上門來,我要是不動手豈不顯得有些浪費。”

小醜起了一手臂的雞皮疙瘩。他的語氣被嚇得正常了不少,又問一次:“你在和誰講話?”

托馬斯突然感受到了一種難以形容的趣味。這種樂趣對他而言並不好笑,其實還有點令人煩躁。但他習以為常地壓下自己的情緒,波瀾不驚地叫道:“布魯斯,過來一點。小醜,這是布魯斯·韋恩;布魯斯,這是小醜。”

小醜:“……”

布魯斯:“……”

“你應該不會有心情開這種玩笑吧?”

小醜說到中途居然磕絆了一下。

他掩飾性地乾笑兩聲,臉上卻一點笑意都沒有,“這個世界的著名瘋子有我一個就足夠了,你完全可以創意性地開發點其他屬性,除非,哈哈哈哈哈,除非你沒打算和我玩真瘋還是假瘋的遊戲。那麼這個小布魯斯·韋恩,他現在在哪呢?”

“看來你也看不見他。”托馬斯說,“他就站在你麵前。”

小醜看向托馬斯旁邊的空地,沉默半晌,舉起右手五指開合:“你好,鬼魂先生?”

寂靜。

“他不打算回應你。”托馬斯過了一會說道,“不知為什麼,他比我記憶中要穩重許多。”

“我猜也是。”小醜說,“怪不得我什麼都沒聽見。他是不是始終都不怎麼說話的?”

托馬斯真的像在和他拉家常一樣:“不,剛才他叫了我的名字。”

“呃,我也沒聽見,我的耳朵準是出了點問題。”小醜的眼睛一直沒離開那片空地,“所以你刨了你弟弟的墳是因為?”

“因為他忽然出現在我麵前。”托馬斯答道,“我以為世間常理是死人不能複生,於是去驗證了一番,結果是凡事皆有例外。”

“說得通,確實。”小醜肌肉緊繃,緊緊抓著身後的圍欄,“遺憾的是我看不見他。能否請你為我描述一下這位布魯斯·韋恩呢?他肯定長著黑頭發和藍眼睛,也許更像你父親,是嗎?”

“是。”

“他有多大?二十多了?”

“我想沒有,看上去隻有四歲。”

“天真無邪的年紀。他穿著衣服嗎?臉上有腐爛的痕跡嗎?能看見內臟和骨頭嗎?他是否需要呼吸和吃東西?如果我現在叫份外賣,是不是得多要一份刀叉?”

“他看上去是個正常人,小醜。”托馬斯平舉著手槍,“比你我正常得多。”

小醜揉著自己剛才撞到欄杆的肋骨,脊背彎曲的弧度更加明顯,幾近半蜷縮著小聲說道:“那挺好,與故人重逢是件喜事。我會祝賀你,托馬斯。”

第115章 正文完

從哥譚河上吹來的夜風帶著浸入骨髓的涼意,小醜披著紫色西裝外套還是劇烈地打了個噴嚏。

他揩了兩下不見血色的鼻頭,抬起手將托馬斯抵著他要害的槍口撥開,又低頭看看‘布魯斯·韋恩’站著的那塊空地,特意繞了個圈免得撞到人、或者不是人的什麼東西,然後走到路燈下的長椅前坐了下來。

附近的河岸現在隻有小醜腳下是亮著的,遠遠望去仿佛是蜿蜒的黑色蛇類身體上生長出了一塊白色瘢痕。但當人們離光源很近時,又不覺得這光線刺眼和突兀了。它筆直而穩定地照耀著紅磚地麵,在純然的黑暗中反倒顯得有些聖潔。

然而就是這宛如主的光輝般的燈光中,隻有水邊不斷滋生的蚊蟲繞著它嗡嗡飛舞。

小醜把落在他臉頰上的飛蟲碾死了,邊拿指尖抿著它的屍體邊說道:“來坐一會吧,夜梟!這地方挺好,你是怎麼找到的?我尤其喜歡這把椅子,哈哈哈,它真漂亮,連扶手上掉漆的地方都是貓頭鷹的形狀。我剛才還以為這是上帝派遣過來的方舟,隻要坐上去就能通往耶路撒冷呢。”

托馬斯把槍放了回去。

或許是剛才小醜繞過看不見的布魯斯的舉動打動了他。托馬斯平和地問:“你想見上帝?”

“不,真的不。你在威脅我嗎?我一時分不清這是不是個夜梟式冷笑話,隨你便吧。”小醜說,“但是在你乾掉我之前,我必須聲明我對上帝不感興趣。我現在最想見到的人是你眼中的布魯斯·韋恩,你說他比你印象裡要成熟一點。要我說過了這麼多年,他就算是個笨蛋也該成熟起來了,布魯斯·韋恩應該不是個笨蛋吧!”

布魯斯:“……”

“他就該被我揍一頓然後扔進阿卡姆。”

托馬斯笑了起來。他走到長椅旁邊,但沒有坐下,隻單單倚靠著燈柱說道:“他能揍你一頓然後把你關進監獄或者瘋人院。你對他很好奇。為什麼?難道你真的相信他的存在?”

“為什麼不?”小醜扭頭,雙眼在燈光下迸發出他從未有過的蓬勃生命力,“其他人難道不相信你的話?哦,我也能理解。我知道你們一直懷疑我在裝瘋買傻,哈!局外人肯定編排過我。有時候我自己也覺得我其實是清醒的,隻不過我眼中的世界和彆人不一樣。

說不定我隻是能看到彆人看不見的東西。我記得自己和他或她對話,我們相識、相知和相愛,他/她用語言向我描繪一個我前所未見的廣遠世界,我們在眨眼間度過短暫的一生。而當我坐在煤燈底下回憶我遠去的時光時,他們竟告訴我說那是我想象出來的,我一定是瘋了!”

托馬斯意味不明地看著他。

小醜的表情漸漸顯得有些癲狂,他絞緊自己的雙手,聲調起伏不定:“但是我們的大腦該怎麼想象出一個從未見過的宇宙、或是一個逝去多年的故人?我難道是在我腐爛的皮膚上聞到了希望的味道?我難道是在夢裡見過一個同我們的世界完全不一樣的地球?

亦或是你,夜梟,你難道竟期望著有人揍我一頓、將我扔進瘋人院等待法律的審判,而不是用子彈洞穿我的腦袋?我都沒想過我們的關係有這麼好!謝謝你托馬斯,從今往後我再也不給三流小報供稿來編造你和辛迪加成員的多角關係了!”

托馬斯心說原來那些正規報紙都不敢刊登的葷段子是你寫的。就算這把椅子能通往耶路撒冷,上帝看了你的筆名都不敢讓你進天堂。

小醜敏銳地問:“你想要查封我的連載小說?哈哈!那你也隻能封掉流通到哥譚的部分。其他人根本不在意,據我所知超女王還挺欣賞其中某幾篇,缺貨的時候賣力打劫好幾家報社尋找完整版。”

“……”╩思╩兔╩在╩線╩閱╩讀╩

旁聽的布魯斯一點都不想知道超女王收藏的文章裡寫了什麼。但願神奇女俠永遠不會想起來。

小醜剛才從一個嚴肅的話題無縫銜接到了無語的話題。現在他又轉了回去,確實顯得思維跳躍、不大正常:

“我現在是徹底對你坦白心聲了,夜梟,我相信布魯斯·韋恩是真實存在的。我看不見他,可他就站在這,站在你眼前。他不是你的幻覺,不是你想象出來的,他隻是活在另一個……維度?世界?我也不知道。但他肯定在你看不見的地方成長了,他不屬於你,他擁有他自己的生命和人生。你想象過你弟弟長大成人會變成什麼樣嗎?”

這個問題問得太自然了,以至於托馬斯情不自禁地答道:“我有。”

他凝視著麵前的小布魯斯,而小醜看著他。或許他們都在欣賞一些連自己也不確定是否存在的虛幻的事物,不過至少在這一刻,每個人都相信他眼中的事物是確鑿無疑的。

小醜道:“說說看?”

“……他會是個好孩子。”

托馬斯伸出手,布魯斯就從不遠處向他走來,他們之間的距離無限地縮短,而被路燈照耀的角落則漸漸變得深遠。

可能真的是托馬斯的錯覺吧,那個四歲的、尚顯天真的男孩在跨過光與暗的交界線時隱去了身形。他穿著托馬斯隱隱熟悉的製服,深藍色的眼眸就像他們腳下永不止歇地喧囂沸騰著的海水,從中投射出的目光卻與小醜截然不同。

因為某些永不消失的信念,所以蝙蝠俠不會死去。

他什麼都沒有說,隻是用手與托馬斯伸出來的手用力握了一下。力道傳遞過來時,黑暗騎士想說的話就已經悉數轉達給了夜梟。托馬斯感到喉嚨乾澀,過了兩秒鐘才說道:“他會是個好人。會是個超級英雄。”

小醜咧開嘴:“你想必已經見到啦。”

“對。”

“這樣我就放心多了。”小醜將手臂搭在椅背上,仰頭直視刺眼的燈光。他的瞳孔仍然沒有變化,就像個失去生理反應的死人,“我不覺得你是瘋了,托馬斯。他們說我有病的時候,我恰恰覺得自己最為正常。我追求這座城市裡的其他人無法看到、無法想象的東西,無論彆人怎麼評價我,我隻覺得他們像馬戲團裡的小醜一樣淺薄。”

“但是不要懷疑,我現在的確是瘋了,夜梟。因為我現在和所有人一樣,再也看不見我想看到的那些。”他又卷起嘴角,鮮紅的嘴唇在光芒下像是道鋒利的血痕,“所以如果有天你丟掉了你的小布魯斯,看在我們今天晚上聊了這麼久貼心話的份上第一時間來通知我,行不行?”

“我好提前準備,到時候再向你奉上那份遲到的、黏黏糊糊的小禮物。”

小醜另一隻手在自己的脖子位置橫著抹了一下作出斬首的動作,然後控製不住地仰頭大笑起來,直到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愛你,夜梟,我是真心愛你,哈哈哈!就算你今天在這殺了我然後拋屍大海,我也不會怪你的!動手吧,夜梟。記得我說的話,彆忘記屬於你的那位布魯斯·韋恩,不然包括我在內,每個被你殺死的人都會從地獄裡爬出來向你複仇,我發誓。”

“後來他動手了嗎?”韋恩莊園客廳裡,迪克坐在沙發上問。

阿爾弗雷德:“我想既然布魯斯老爺還有心情在這裡向我們敘述事情經過,包括他是怎麼招呼都不打一聲、倚仗自己不會被人看見而逃票乘坐地鐵前往海邊的,就說明托馬斯老爺應該沒有開槍。”

“……”一夕長大成人的蝙蝠俠說,“他沒有開槍,不過把小醜扔進哥譚河裡晾了一個晚上,現在小醜可能正在某個醫院裡輸液。”

“你估計得還是保守了。”托馬斯走進門,自己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