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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不懂也無所謂,就當是一個老年人的胡言亂語吧,孩子,可是我在真心實意地為你好,我這輩子從來沒有這樣坦誠過。”

儘管其他人看不出來,但阿法納西耶夫在托馬斯審視的視線中有些許退縮,以至於本該更強硬的措辭現在顯得像是一對尋常父子在夜幕下的家門前談遠方、談未來。

他想他永遠沒有辦法平靜地麵對托馬斯,特彆是在見證了對方的兩次死亡之後。

“……我們之間恐怕有一些誤會,父親。”托馬斯整理完思路,緩慢而清晰地說道,“首先,我從未有過將布魯德海文作為據點的念頭,而哥譚現在有一半地區屬於我。其次,我今天沒有穿著製服,並不代表夜梟的身份對我來說可有可無,如果你足夠了解我,就不會做這種徒勞的嘗試。”

——連布魯斯都不曾有過這樣的想法。

“而你這種輕率的舉動讓我相信在你所在的宇宙,我和布魯斯確實沒能活過太久。反轉宇宙確實很危險,是不是?我們死在誰的手上?”

阿法納西耶夫無聲地與他對視。

托馬斯就在這凝滯的氛圍中誕生出一絲恍然。

今天下午才經過莫比證實,他在另一宇宙中殺死了韋恩夫婦,那麼在這個過程中不小心翻車也是很正常的發展。可是托馬斯認為自己願賭服輸也就罷了,這和布魯斯有什麼關係?

他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問的:“布魯斯他……”

話未說完,電光火石間,‘阿法納西耶夫’說過的話又一次在腦海中閃現:正如你是我的責任、而布魯斯是你的責任一樣;我希望他能活下去,就像我期待你快樂。

一絲淡淡的、蘊藏著極大潛在威脅性的陰霾忽地浮現在托馬斯心頭。

他突兀地截止住話頭,生硬道:“我知道了。”

阿法納西耶夫反倒微微翹起嘴角,有點類似於父母看到一兩歲的孩子非要自己走路、結果沒兩步就把自己摔懵時的態度:“你知道了?我就說你不會忘記自己殺死的人。乾得漂亮,托馬斯。”

這句話不含諷刺。

他既希望托馬斯能走上另一條路,又忍不住稱讚那一兩分不合時宜的敏銳,並從這樣的托馬斯身上找到了點他熟悉的‘夜梟’的樣子,進而感到寬慰和自在。

托馬斯第一反應是把正聯的定位器扔到圍牆底下。

他當然記得這玩意,隻是覺得有些東西就算被聽到也無所謂,但接下來可能會談論到的不行。

“莫比。”係統自從說要檢修漏洞就不見蹤影,然而托馬斯寄希望於它能給出一個肯定答案,或者像過去那樣閉口不言,“反轉宇宙裡死在小托馬斯·韋恩手上的家庭成員是不是隻有韋恩夫婦?”

係統罕見地沒有即時作答。

托馬斯在等待的過程中嘗試冷靜下來。他過去確實沒有往這一方麵想過,他以為小托馬斯·韋恩對兄弟的愧疚是因為他在另一個世界裡讓布魯斯失去父母,但沒有想到布魯斯在曾經的自己眼中會是行走的罪狀。

他不肯繼續,阿法納西耶夫就代他說下去:“布魯斯怎麼了?我不知道你和他現在關係如何,我本以為你在乎他,但是你們兩個居然還會搶地盤?算了,不管怎麼說,在我的視角下是你殺了他,你殺死我的世界線裡同樣如此。”

托馬斯沒能聽見這句話。

莫比提前預警過的昔日情緒在這一刻將他淹沒。托馬斯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腦海中是成片的空白。他的視網膜仍然將倒映出的景象傳遞給大腦:阿法納西耶夫本來站在離他兩米遠的位置,這會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步,麵具下的眼睛震驚地睜大了。

他伸出手,想拍一拍托馬斯的肩膀,又在觸碰到之前收了回去。

嘴裡還在說著什麼,看口型是:……你在哭嗎?

阿法納西耶夫驚訝到失語。他無措地在原地踱了幾步,感到有點心虛和愧疚,按捺不住想給自己的大兒子擦擦眼淚,伸出手的時候又感覺萬分不適應,到了堪稱迷茫的程度。

就在他想著托馬斯狀態不大對勁、無論如何應該把人叫醒時,這個宇宙裡的正版蝙蝠俠從天而降,毫不猶豫地給了自己的老父親一拳:“你做了什麼?”

阿法納西耶夫:……

看來關係還是很好。

哥譚一人一半也許該歸類為家庭娛樂吧,大概。

第89章

托馬斯後來認真回憶,感覺這段情緒的來源、也就是當年的自己八成是被嚇哭的。

這沒什麼不好承認的,就算是夜梟也曾有過一段會因為父母不在家、布魯斯又去上小學,於是憤怒地和阿爾弗雷德鬨絕食的天真時光,那麼年僅四歲的時候被隔壁反轉宇宙的畫麵碎片嚇到晚上趴在被子裡流眼淚、睡不著覺還不敢告訴父母,也是很正常的!

布魯斯掉進蝙蝠洞的時候比他哭得慘多了!

要說難過——還真沒有特彆強烈。

通俗地說就是嚇懵了,沒有產生更加細膩的情緒的餘地。

連布魯斯都看出來他的狀態有點像是急性應激障礙,表現在外的特征是表情茫然、意識清晰度下降、對外界動向不敏[gǎn]等等。但托馬斯身邊並沒有可以令他產生急劇精神創傷性的事件或物品,又已知阿法納西耶夫麾下有個心靈能力者,叫做科爾·卡西。

眼下科爾·卡西不在堡壘頂端。

布魯斯就隻能詢問阿法納西耶夫:你做了什麼?

——雖然他不知道為什麼夜梟在恐懼毒氣裡沒有太大反應,現在反倒會中招。但蝙蝠俠又不是會責怪受害者準備不夠完善的那種人,他隻會去超級加倍地暴打加害者,讓他們再也不敢出來搞事。

阿法納西耶夫頓生危機感。

可他覺得自己好冤枉,他和托馬斯的談話比預計中要柔和多了!反轉宇宙的老托馬斯·韋恩勉強能稱作是一個優秀的戰略家,然而他執行能力相當有限。

具體來說,他曾經為今天這場見麵打過至少三千字的腹稿,事到臨頭又敗在自己的左右搖擺和優柔寡斷上麵。而等到托馬斯一哭——

阿法納西耶夫什麼時候見過這樣的場麵?

小托馬斯在他印象中是個比瑪莎性格還要吊詭的家夥,你能想象出他怎麼成為一個不與任何人交心的獨狼、怎麼靠著耍弄陰謀站在權力頂端、怎麼在夜裡輕聲細語地打招呼後將你的性命帶走,反正絕不包括看著托馬斯哭。

一動不動麵無表情地流眼淚也不行。

要知道他上次見到對方情緒崩潰,還是反轉宇宙中的‘夜梟’誤殺布魯斯後跪倒在犯罪巷裡麵的時候,但今天的談話和犯罪巷裡麵的殺戮能做等同嗎?能嗎?!又為什麼?

阿法納西耶夫在這一瞬間,前所未有地感受到‘父親’這個身份意味著什麼。明明布魯斯威脅性更大點,他的注意力還是集中在托馬斯身上,寧可回到二十分鐘前把自己說過的話吞回去。

在這一刻,小托馬斯做不做夜梟已經無所謂了,以後會不會毀滅世界或者走上災難性的老路也無所謂了。

阿法納西耶夫頭皮發麻,受到的衝擊其實和托馬斯不相上下,與天底下無數在親子的號哭中感到天崩地裂的父母產生了共情。他麻木地接住布魯斯的拳頭,用最後的理智嘗試為自己辯解:“我什麼都沒做。”

蝙蝠俠根本不信。

連阿法納西耶夫自己都不是很相信。

他反複回憶自己臨場發揮都說了些什麼東西:“一定要說的話,我向他提到,他在另一個宇宙中殺了全家人,包括你。”

這和布魯斯想起來的記憶對得上。

正因如此,托馬斯才會在四歲那年、父母死去的晚上來到布魯斯門前,對他說:“我以為隻要我不——”

——不舉起槍,他們就不會死。◇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可你還活著,布魯斯,我很抱歉。但這就是不同之處。

四歲的小托馬斯會為了兄弟的平安而慶幸,同時又為自己無法與布魯斯感受到相同的痛苦而痛苦:

為什麼我和爸爸媽媽都在嘗試著表達正麵的感情,他們還是會離開?

為什麼我沒有想象中的難過,因為你活了下來?

為什麼我們是不一樣的?

……

說來很怪。

但此刻布魯斯的想法和他父親一模一樣:他記憶出現問題後頭一次感受到了‘兄長’這個身份的存在感。

之前繼承的情緒來自小布魯斯,那時候的他相對更加依賴托馬斯、而不是托馬斯反過來依靠他。特彆是韋恩夫婦死後,布魯斯將保護托馬斯視作努力的目標,這並不能說他比對方更成熟,隻是布魯斯必須找到鼓起勇氣生活下去的理由罷了。

他的態度又把壓力傳遞給了托馬斯,這才導致後來兄弟兩人一個比一個內卷、卷到哥譚韋恩輪班製的程度。

再加上托馬斯很少會讓人察覺到他有柔軟的那一麵。

對托馬斯來說,他可以和他在乎的人不交流、不見麵、不參與進對方的生活、甚至不進行過多詳細了解。隻要布魯斯和阿爾弗雷德活著,他能滿世界環遊、到死都不通知家裡人一聲,就算遇到威脅性命的危險也頂多在神誌模糊的時候打來個電話,比起求救更像是發表遺言。

阿法納西耶夫至少有一點認知正確:托馬斯長大成人後的性格相當‘獨’。他從不覺得愛需要表達,也不認為付出必須得到回報,就好像他在乎布魯斯僅僅是一件用於自娛自樂的小事。

所以哪怕布魯斯逐漸將托馬斯納入保護圈之內,卻始終不太能意識到自己是家庭關係裡較為年長的一位……這也不是他的問題,嗯,不全是。

總之,如果阿法納西耶夫沒有說謊,布魯斯猜測托馬斯現在的狀態可能是由於他想起了一些不太美好的過去。

蝙蝠俠還因為情緒衝擊駕駛蝙蝠機六小時橫跨大西洋呢。

再嚴重點當天環遊地球都有可能。

布魯斯格外理解托馬斯,於是難免對阿法納西耶夫產生點意見。

他冷漠道:“事實上,我和托馬斯已經成年很久了,並不需要另一個宇宙的‘父親’來教導如何規劃未來。那下麵的——”布魯斯看向牆壁下方,夜翼忙著去把巨手送去急救,再安置好莎倫和霍夫曼,“有個家夥被刺客聯盟救過。你竟然在和他們合作?前段時間塔利亞來到哥譚是受到了你的雇傭?”

阿法納西耶夫:“……誰是塔利亞?你聽到我們的對話了?那個竊聽器是你的?你把它放在你弟弟身上?”

一些韋恩家庭內部的相互質問。

“……”

這個問題真是難以啟齒。

布魯斯不想花費時間講解托馬斯是怎麼從一個超級反派變成即將混進正聯的,更何況若是追溯到前段時間,韋恩莊園裡都塞滿了竊聽器。他乾脆避而不答:“塔利亞是刺客聯盟首領的女兒,她出現在哥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