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墓碑。
後來倆人走下山坡後簡昆朝路邊的汽車抬了抬下巴:“我送你。”
章玥看著那輛黑車,才知道追了汪梵一路的人竟然是他。
路的另一邊忽然傳來一聲喇叭響,汪梵從車裡探出顆頭:“章玥。”
簡昆怔了一下:“你朋友?”
章玥低聲應著:“嗯。”
汪梵又從車上下來,不知他從哪搞了副金邊茶色的墨鏡,眼神被遮住了,但昂起的下巴能看出幾分刻意的神氣。
“嘛呢?”他指著簡昆,“彆動她啊我告你。”
他邊說邊耀武揚威地朝倆人走近,走到一半又不走了,衝章玥揮揮手:“章玥你快過來,他就是我剛在車上說的那人。”
“男朋友?”簡昆又問。
章玥並不回答,問他:“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他頓了頓道:“去年。”
今天的陽光似乎格外強烈,刺得她眼皮痛。
“快過來啊。”汪梵又說。
她遲疑幾秒:“我先走了。”
簡昆還想說點兒什麼,但她已走掉,隻留給他個背影。
她留著長發,穿一雙皮鞋,腰腿勻稱肩頸秀美,連背影都出落得更有韻味。
她上了那輛明豔的小跑車,汪梵載著她,像載著個華美的禮物。
張揚的汽車轟鳴咆哮而過,四周恢複安靜,連聲鳥叫都沒有,隻剩彌漫著細微灰土的沉悶。
他從老板手裡接下任務,跑夠一萬單就有一筆不菲的錢。他使出渾身解數也隻完成一半,後來偶然在一飯桌上遇到汪梵,他說有門路替他銷貨,哪知隔天就翻臉不認賬。
再後來汪梵就消失了,今天卻巧得很,在路邊碰上他了,更巧的是他追趕一路的車裡竟然還坐著章玥。
半分鐘後,劉岩從另一邊的樹林裡出來。
“乾嘛去了,打電話也不接。”他問簡昆。
“你乾嘛去了?”簡昆問他。
“撒尿啊。”
“尿怎麼那麼多,腎不好?”
劉岩:“我憋一路了好嗎,剛想上廁所那會兒不是碰見汪梵那孫子了嘛。”
“還得是我。”劉岩走去駕駛座開車,“開跑車又怎樣,不照樣被我追上。”
簡昆也上了車,係著安全帶:“要是我來開,早五公裡就逮著他了。”
劉岩笑:“那咱這會兒得在交警大隊開會了。”
重新飛馳在沙河橋上的小跑車裡還放著來時的音樂。
怕章玥瞧不起他似的,汪梵仍在碎碎念:“我剛不是怕他知道麼,我是不想跟他打。這人有病,你下車後沒一會兒他居然跟瘋子似的追上來了,還追著我繞那鳥不拉屎的地兒跑了能有二裡地。”
章玥:“所以你給他簽了字了?”
汪梵驚訝:“你怎麼知道?”
她當然知道。人都讓他逮住了,這事兒辦不成他就不是簡昆了。
第28章 原點
許君莉和她老公在西郊辦了晚宴, 章玥到時場子已經熱起來。
彆人穿著比基尼在泳池戲水,她還穿著白天的束腳褲和小皮鞋,肩上甚至挎著個通勤包。
中午的事兒讓她沒心情換衣服, 就近挑了把躺椅坐下了, 順便拿了托盤上的酒來喝。
許君莉過來時她已經喝到第三杯。
“來了也不找我。”許君莉說。
“看你忙。”她道。
“那也不能坐這兒喝悶酒啊。”許君莉指指玻璃門裡的大廳,“那都是我大學同學,還有好幾個高中的, 你都認識,走吧。”
“我就坐這兒吧。”她說, “這兒涼快。”
“裡麵更涼快。”
“空調吹多了會得空調病。”
許君莉無語:“你才多大,整的跟七老八十似的。”又才想起來, “汪梵呢, 不是陪你上墳去了麼?”
章玥:“他沒上。”
許君莉:“不是他送你去的嗎, 他沒上誰上了?”
章玥:“簡昆。”
許君莉似被噎住, 表情不亞於撞見鬼。
愣了好一會兒她才問:“他回來了?”
“嗯。”章玥沒說他去年就回來了。
許君莉看著她:“我說你怎麼一個人在這兒喝悶酒。你就是死心眼兒,以前的事兒都過去多久了啊, 咱又不是沒找過他,那不是他自己玩兒神秘麼,誰也不聯係。”
章玥不說話。
許君莉在她傷口上撒鹽:“這突然回來了, 也不找你, 要不是你今天碰見他,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碰見,依我看,人早把你忘了。”說著又想了想,“但他對章叔還算有良心, 還知道去看看他, 那會兒誰不討厭他, 尤其那些家長,就你爸挺照顧他,還老請他喝水。”
章玥從服務生新換的托盤上又拿了一杯琥珀色的酒。
後來走時她的雙腳已有些不聽使喚,樹下有輛車遠遠按了聲喇叭。她抬頭,又看見汪梵從車窗伸出脖子來。
“送你。”汪梵的熱情像被冷水淋過的羽毛,已然蔫了大半。
下午他送她回學校,臨了也沒要上電話號碼。後來又去門口接她,結果她從後門溜了。
“不用。”章玥指指另一邊,“我有車。”
“沒喝酒啊?”
“喝了。”她走過去拍了拍粉藍的車腦袋,“沒人查這。”
說罷掀開坐墊拿出一頂頭盔往頭上戴了去,然後騎著那輛小電動像隻小鹿般輕巧又麻利地從汪梵旁邊駛過,連句再見也不說。
汪梵一臉服氣地坐了回去。
章玥騎著小電動倒是快活不少,夜風吹散了酒氣,腦袋也不疼了,心情似乎也好了點兒。
剛畢業那會兒楊青霏讓她出國,她拒絕了,潘銳讓她進他公司上班,她也拒絕了。楊青霏問她怎麼想的,她說她想離開興市回這兒生活。
楊青霏說她是養不熟的白眼狼,還說她和她爸一樣眼界小沒出息。
倆人為此大吵一架,楊青霏指著她的鼻子說:“走了就彆回來!”
她一走就是大半年,一點兒想念也沒有,快活得很。
隔天早上六點,劉岩下樓時簡昆已在樹下抽完兩支煙。
“這麼早。”劉岩很意外,“你不是在這兒等了我一夜吧?”
簡昆像看白癡似的看了他一眼。
他眼睛裡有淡淡血絲,眼皮頗無力地充斥著困倦,眼下呈淡淡的青色。
“你看上去一夜沒睡啊。”劉岩又說。
簡昆:“睡了,沒睡著。”
劉岩:“字兒都簽了有什麼睡不著的。”
他開車載他到路口的包子鋪買了兩屜小籠包。
“約的八點?”簡昆邊吃邊問劉岩。
“嗯。”劉岩說,“人說點完貨還要請咱吃午飯。”又補充,“可比汪梵那孫子靠譜。”
簡昆忽然覺得包子不怎麼香了,過了會兒他問:“老薛什麼時候回來?”
劉岩:“昨兒剛和他聯係了,下個月就回來,咱仨可算是湊齊了啊。”
薛恒在隔壁市上班,公司今年有外派任務,他專門申請了調回來。
劉岩讀了個不知名的野雞/大學,畢業後乾過幾樣工作,不是和人起衝突就是被人騙,後來才跟著簡昆乾。
提到薛恒他想起什麼,看一眼簡昆,過一會兒又看一眼。
簡昆:“有屁就放。”
劉岩咽了一口包子:“我聽說許君莉結婚了啊。”
簡昆頓了一下:“你後悔了?”
“我後什麼悔啊,我跟她又沒什麼,我是想說……算了……”
簡昆沒說話。
過了一會兒劉岩又開口:“其實……”
“算了就彆說了。”簡昆道。@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劉岩又把話都咽了回去。
他們趕去南市,銷的是一批台式電話。這年頭手機都玩不出新花樣了,更彆提座機,銷貨比登天還難。
但要是容易的話,老板也不會把這活兒給他了。
臨近中午辦完事,對方果然請他們吃飯。因為在南市,飯後倆人去了趟和平路。
和平路上有幢舊樓,一層窗戶上擺了兩盆君子蘭的那間屋子就是牛沭仁在南市的新家。
他們到時是一留著寸頭的年輕人開的門。
“鑫哥。”簡昆叫他。
他叫牛鑫洲,虛長他們幾歲,是牛沭仁兒子。
“來了。”牛鑫洲引他們進屋,“貨都交了?”
“交了。”劉岩邊說邊往屋裡探,“我那敬愛的牛主任呢?”
牛鑫洲笑:“學校倆小屁孩兒老打架,牛主任家訪去了。”
簡昆:“都退了還家訪呢?”
牛鑫洲:“你還不知道他,一輩子都愛管彆人家小孩兒。”
簡昆把一盒茶葉放桌上:“給牛主任的。”
“也不是白管啊,還能收禮。”牛鑫洲問他,“單子全簽了?”
簡昆:“差不多了。”
牛鑫洲:“能耐啊,要麼張總說就看中你身上的這股子勁兒。”
劉岩吐槽:“提這我就氣,鑫哥你上哪兒認識的那汪梵,整個兒一無賴,昨天我們從新華路追到電廠才逮著他。”
牛鑫洲吃驚:“都追到電廠去了?”
劉岩:“是啊。”
“他呀,家裡挺有錢,我們領導朋友的兒子,之前我替領導去外地辦事兒見過兩回,就認識了。”牛鑫洲給他們一人倒了杯水。
“我說呢,還開一跑車。”劉岩拿起水杯,“但他跑車都開了,那些單子還搞不定麼?為這麼個事兒東躲西藏,忒讓人瞧不起。”
牛鑫洲笑了笑:“乾嘛非得瞧得起他,重要的是單子不都簽了麼。”又說,“他先前不簽也是有原因的,他家雖然有錢,但拿主意的都是他老子,他就一花花公子,整天吃喝玩樂不上班,沒權利決定這些。”
劉岩驚慌:“那單子都給他不就打水漂了麼?”
“那不會,回家賣個乖服個軟,老老實實讓他爸罵上幾句,該辦的也都辦了。”牛鑫洲喝了一口水道。
當了半天聽眾的簡昆終於發出疑問:“他很花嗎?”
牛鑫洲:“花的吧,這些富二代哪有不花的,聽說前一陣兒還為了追一姑娘專門跑了趟意大利。”
“臥槽。”劉岩說,“差距啊,咱還得努力奮鬥啊昆兒。”
簡昆:“為意大利奮鬥?”
劉岩:“是啊,我隻吃過意大利麵,還沒泡過意大利妞兒呢。”
“怎麼沒讓意大利麵噎死你呢。”簡昆說。
劉岩拍了拍%e8%83%b8脯:“命大!”
三人說笑了一陣。
簡昆又問牛鑫洲:“那汪梵沒結婚嗎?”
“沒聽說,那作風,結了婚也照樣花。”
“意大利那姑娘追上了嗎,現在是他女朋友?”他再度真誠發問。
劉岩:“你管這些乾什麼,是打算嫁給他嗎?”
簡昆極淡地冷笑:“我敢嫁他敢娶麼。”
劉岩樂:“那必然不敢,但你想嫁這件事兒我倒是可以替你安排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