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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官之後 霧十 4231 字 6個月前

喜歡了,阿爹也不反對。”說完,不等絮果回答,連亭就故意投了兩個一點出來,誇張的懊悔道,“哎呀,阿爹怎麼還不能行馬呀。”

雙陸的規則和飛行棋很像,擲采行馬,黑白雙色,雙方各十五個馬棋,誰的馬先出完,誰就贏了。隻是在一開始的時候,唯有擲出六點,馬才能正式行動。

絮果捂嘴,努力不讓自己的開心表現得太幸災樂禍,隻手舞足蹈地想一鼓作氣贏下阿爹。

雙陸作為一種博戲,自然也是要有彩頭的。

連家父子的彩頭,就是連亭之前讓人在燒朱院買的已經切好的炙豚,用馬車上的封閉式小火爐稍微一烤,已經變涼的烤肉就重新變得外焦裡嫩、汁水盈口。絮果其實已經吃過餔食了,但一看炙豚就又餓了。

連亭很有節奏地控製著棋局的輸贏,既不給兒子留下什麼得不到的遺憾,又不至於讓他大晚上吃太多油膩積食,需要請大夫。

等吃得差不多了,錫拉胡同也就到了。

絮果迷迷糊糊的被阿爹抱下馬車,搖搖晃晃的回了內堂,他的眼睛幾乎已經要睜不開了,但還是堅持洗漱完畢才上了床。

連亭一直等到兒子徹底睡熟,方才小心翼翼地退出了房間。他從錦書口中得知了兒子白天突發奇想要狐獴的始末,一聽是隔壁那不著調的敗家子“鼓搗”的,連亭就氣不打一處來,在椅子上坐了又坐,終還是沒忍住,起身直奔對麵而去。

錦書等人都被嚇壞了,誤以為廠公這是大半夜的就要讓聞小二闔府上下不得安寧,但再怎麼落魄那也是宗親,如今又正值太後想要補償宗親的當口……

“奴、奴婢聽說,”錦書冒死規勸,“聞小二還有個去了南方的姐姐,不如安排他去投奔。”

隔壁的聞老頭嗜賭成性不做人,押不了房子,就想拿女兒抵債。當年這事鬨得極大,甚至還有人借題發揮,做了“縣主抵嫁妝,宗親賣兒女”的打油詩來諷刺先帝對聞氏族人的吝嗇寡恩,被走街串巷地宣揚,無人不曉。

至於後來是怎麼收場的已不得而知,錦書也隻是聽旁人說,聞大娘子後來好像跟了頗有本事的年娘子做事。

她肯定有錢,且不可能不管曾與她相依為命的弟弟。

連大人連看都懶得看錦書一眼,隻帶人徑直出了大門。因為……他不是要去鬨事,而是要給兒子買狐獴。連亭相信“年少不得之物,將會困其一生*”,至少他自己就是,他雖嘴上說著絮果像這像那,但根本不會給絮果留下一絲一毫的遺憾。

畢竟天知道他們還能相處多久。

隻是說來也巧,連亭正想敲門,就看到隔壁院中隱隱約約冒出了灰色的煙霧,甚至還飄出了些許微妙的肉香。下人一句“不會又走水了吧?”,更是讓連亭沒空再做他想,選擇了撞門而入……

隔壁確實有過父子相爭導致直接放火燒房的曆史。

待連亭一行人端著水急匆匆來救火,就先看到了空蕩蕩的四方院中,狐獴一家勤勤懇懇地在站崗放哨,主人聞小二大汗淋漓、光著膀子蹲在篝火前,辛辛苦苦地串肉串。

一根根果木條上串的花樣還挺多,雞炙、鹿炙、牛脅炙,烤餅、烤菜、烤洋芋,孜然一撒,香飄十裡。

而就在肉串的那頭,還有一個梳著道髻、穿著深袍的青年,正拿著大蒲扇呼呼扇風,竄天的火光下,對方的背影是如此地熟悉。橫看像不苦,側看像不苦,就是特麼的聞不苦!

聞小二還在沒心沒肺地說著:“唉我說大外甥,我怎麼感覺家門口有動靜?”

“滾,叫爹。”不苦大師扇的正興,宛祀舞,恨不能現場真跳一個給大家開開眼,他不甚在意的掐了個訣,老天爺告訴他沒問題,“風聲吧?再說了,真進來人了又能怎麼著?就您家這家徒四壁的,賊來了都得磕兩個再走。”

“不不不,我是說,你有沒有覺得背後有點陰森森的啊?”

“你養的這一幫子小東西,天生就像乾探子似的,一雙雙招子冒鬼火,大早上在床頭盯得我頭皮發麻、心裡長毛,你不陰森誰陰森?”

“咳。”連亭終於大發慈悲的輕咳了一聲,點醒“蒼生”。

“!!!”二人齊齊回頭。

正對上了連廠公皮笑肉不笑的細眼,陰陽怪氣的鼓掌:“大師不愧是大師,您之前算得可真準。”我兒子可不就是旺我嗎?這不就找到你了?得來全不費工夫。

大師瞳孔震動:救命!

第15章 認錯爹的第十五天:

秋去冬來,一轉眼就到了年末。

自當初聞不苦與連狗剩把有關絮果的誤會解除(“這真不是我騙來的小孩啊,我沒那麼畜生!”大師如是說),又過去了不知道多少時日。絮果的爹娘尋找計劃有了些方向上的變動,但結果依舊不太樂觀。

最先被連亭意識到的,就是絮果的爹有可能不姓年,這還是托了聞世子那一日在開源寺的福,那大概是一言不合就躺地下的小世子全天最有用的貢獻。

某日清晨,絮果迷迷糊糊的被叫醒,整個人都有些反應不過來,鈍鈍的。他剛起的時候總是這樣,用他娘的話來說就是“彆人早起有起床氣,你早起卻需要一個開機緩衝區,恭喜哦,我們絮哥兒今天又打敗了全國百分之一的起床人呢”。看見漂亮的阿爹站在床邊,絮果下意識地就給了一個傻乎乎的笑容,滿眼都是喜歡。

廠公站在湖藍色的帷幔下,很努力地硬起心腸,趁機哄騙兒子:“絮哥兒能不能用標準的官話,跟著阿爹說一句,阿爹的名字叫連亭。”

絮果卡了一下殼,大概是在早上從沒接受過這麼無理取鬨的請求,但他的腦袋現在就是一團漿糊,下意識的就用軟軟糯糯的聲音跟著念道:“阿爹的民字叫年林。”

連亭:“!!!”好家夥,八個字,你竟然念對了五個,真了不起。廠公一時間思緒萬千,怪不得自己之前找不到人,兒子不僅nl不分,也不分前鼻音和後鼻音,他不死心地又測試了一下,“那年齡怎麼說啊?”

絮果自信作答:“年林。”不能說是完全相同吧,那也是一模一樣。

廠公單手扶額,心下茫然,但還在努力總結,也就是說他兒子的親爹既有可能姓nian,也有可能姓lian,甚至還有可能姓liang,梁?良?涼?除了讓搜索範圍又擴大了以外,毫無用處。

“兒啊,”連亭在上朝前,語重心長地摸著兒子頭上的呆毛道,“咱們可得好好學官話啦。”

“嗯!”絮果一手舀雲吞,一手揮了揮肉乎乎的小拳頭,雄心壯誌地想著,是的,好好學,再也不給聞蘭因嘲笑我的機會!我超棒的!

遠在長樂宮已經開始跟著武師傅練武的聞世子,打了一個大大的啊嚏,拔劍四顧心茫然,誰想我?

連大人後麵又了解到的,就是絮果他娘到底姓什麼。

這還是不苦大師提醒的連亭,既然孩子不是他安排的,那絮果是怎麼進城的呢?他肯定要有路引吧?不然雍畿守城的士兵也不可能放他進來啊。

路引一般都會寫清楚這人是誰,他的顯著體貌體征,以及他從哪裡去,要往哪裡去,此行的目的是什麼。

連亭一開始沒往路引上想,一方麵是他一直覺得絮果是不苦這個傻逼騙來的,另外一方麵則是貼身照顧絮果的婢女錦書,並沒有在絮果身上發現除了荷包以外的東西,真的是兜比臉都乾淨。他總不能把路引藏在了荷包裡吧?

結果,你彆說還真彆說,絮果他娘是個人才,也不知道她怎麼給兒子藏的,當廠公問起來後,絮果還真就從那個小貓荷包裡把路引“變”了出來。

真的,連亭覺得隻能用“變”來形容,到底是怎麼做到的?這也太像民間戲法了。①思①兔①文①檔①共①享①與①線①上①閱①讀①

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連亭發現他兒子其實……姓絮,名果。在大家都覺得這是一個詞,是絮果他娘對感情的嘲諷時,連亭也不可免俗地誤入了怪圈。今天才反應過來,絮也是可以作為一個單獨的姓氏來存在的,絮果跟他娘姓絮。

“你知道你姓絮嗎?”廠公哭笑不得地看著手中的路引。

絮果歪頭,真誠回答:“知道啊。”他還知道聞不苦大師其實不姓聞呢,他娘說了,一般大家不會跟自己的阿娘姓。絮果如果住到阿爹家,就要換一個姓。絮果已經做好了接受的準備,隻是他覺得他可以有兩個姓,就像他在江左的跛腳朋友,對方的大名叫周吳鵲起。那他以後就姓連絮,名果吧。

連亭:……硬要這麼說的話,倒也沒毛病。

重新劃定尋找範圍後,又這麼一直找到了冬天。絮果成功從一個圓滾滾,變成了一個圓圓滾滾,蓬鬆程度因厚衣近乎大了兩圈,婢女生怕把孩子給凍到。

連大人也穿上了滾邊毛的狐皮大氅,整個人的氣質都朝著雍容華貴的方向又加深了不少。

隻不過大美人他最近很是有些焦頭爛額。

因為朝會的事。

最近朝上除了“廉深廉大人最終上位成功,成了新一任的大理寺卿”外,就沒什麼大事發生了。也因此,不知道是哪個傻逼吃飽了撐的舊事重提,請皇帝改認先帝為父,讓本來就一直存在矛盾、隻是大家暫時潛下去了的朝堂,再次炸開了鍋。

一路從祖宗禮法吵到了北疆歸屬,就好像全世界沒有一件事能讓他們達成一致。

整整就這麼吵了三天,還非要拉著圍觀群眾站隊,武將宗親無一幸免,連亭估摸著就連路過無為殿的狗,大概都要被踹上黨羽的一腳。

連亭還要一邊努力防著首輔的探子,一邊暗中給太後、小皇帝梳理清楚朝臣們最近又在發什麼羊癲。

其實真要說也簡單,無非就是清流一派希望小皇帝直接認先帝為爹,先帝兒子的身份,能讓他繼承大統的事更名正言順。而楊黨卻極力反對,大啟曆史上以小宗入大宗的皇帝不隻今上一個,也不是誰都認了前麵的皇帝當爹的,如今陛下已經繼位,若要改認先帝為父,免不了又是一番禮儀大典的折騰,完全沒必要如此勞民傷財啊。

聽起來兩邊說的都在理,且一個比一個忠君,一個比一個愛國,仿佛他們天生不知道“為己謀利”四字怎麼寫,隻廢寢忘食地想為大啟的崛起而奮鬥終生。

可如果他們真如自己所說的那麼偉大,朝堂又怎麼會至今還是一片烏煙瘴氣?

“他們真正圖的是什麼呢?”連亭給太後、小皇帝“講故事”也講了有一段時間,現在正準備緩步進入第二階段,也就是適當開始引導他們獨立思考。猜對猜錯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有自己的想法。

當年帶連亭的師父張太監,就是這麼手把手教的他,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不要妄想成為誰的“大腦”,替對方思考。

“能在這個宮裡活下來的,沒有誰是真正的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