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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裡頭熟悉聲音,齊少扉腳步一頓,同墨玉說:【我聽好像是楊大哥的聲。】

既是楊善之,兩人有交情,對方人也不錯,齊少扉覺得借一借位置,一同避開熱鬨,倒也可以。

墨玉一向不喜歡楊舉人,還想叫三少爺彆去,另找地方——隻是他還未說出話,見三少爺過去,便隻能跟上了。

洞%e7%a9%b4裡的桌椅上。

楊善之同同鄉舉人正說話,旁邊還有伺候的書童。這是楊善之的書童。那位同鄉舉人家貧,寒門出身,因在客棧時,楊善之仗義出言,請掌櫃的便宜客房,雖是最後掌櫃的無奈不還價,楊善之給掏了銀錢。

自此後,這位舉人就跟在楊善之身後,這次來赴宴,也是坐楊善之的馬車前來的,不然讓他花錢租車,他是不肯的。

剛才曲水流觴時吃過幾輪酒,宴席上又被勸了幾杯,如今二人是滿麵紅光,精神亢奮。

【……都說少扉弟弟作詩好,我自愧不如。】楊善之的話。

那位舉人便說:【楊兄你就是太自謙了,讓我看,齊少扉不過如是,隻是年歲小,擔了個神童外號,眾人追捧罷了。】

【再說了,穆舉人說了,考卷上也非全是作詩作賦。】

楊善之:【穆舉人是國子學的,如此看重少扉……】

【聽說國子學的掌教,同穆家有姻親關係,而那位掌教是本次主考官的老師,楊兄是擔心這個吧?不足為慮,若那位姻親掌教,真要徇私枉法,穆舉人也不至於這般年歲才是舉人。】

楊善之點了點頭,說:【我倒不是憂思這個,隻是穆舉人多看重少扉,按理我該替他高興的,卻——】他歎了口氣,不再說之後的話。

那舉人便善解人意道:【穆舉人真是——隻光憑著作詩,就如此看重齊少扉,還說什麼大盛未來靠齊少扉,真是笑話了。】

【楊兄年輕一身才華滿腹經綸,祖父又是兢兢業業為國為民的好官,穆舉人卻看不到楊兄,光惦記著齊少扉了,齊少扉我可聽說他家中是經商賣藥材的。】

【滿身銅臭,隻有那等人當做寶。】

墨玉聽得是怒目,朝著方向無聲啐了一口,恨恨氣不過,扭頭看三少爺,心裡罵那舉人真是楊善之的狗腿子,楊善之今年十九,那舉人三十多了,還一口一個楊兄,到底誰才趨炎附勢。

呸!

讓三少爺聽了見了正好,看清那楊舉人的真麵目,楊善之若是真把三少爺當弟弟看,也不該背後由著那舉人如此詆毀說他們家三少爺的。

他說楊善之不好,三少爺可是打斷讓他磨墨的。

這個楊善之——

偽君子,呸!

齊少扉蹙著眉,眼底是幾分失落,幾分習以為常,很快就正了臉色,小臉平平無奇,沒什麼情緒了。

裡頭還在說。

【齊少扉的出身是如此的,小鎮子上來的,也怪不得他。】楊善之說了句,轉頭又說:【我剛聽聞,穆舉人同齊少扉聊天,問起齊少扉年歲,還說他有一妹妹,比齊少扉小兩歲——】

【原來穆舉人是想這個啊,那是想榜下捉婿,提前替他們穆府捉到一個乘龍快婿。】那舉人接話。

楊善之:【怕是是了。】

【楊兄不必牽掛,齊少扉才十三,穆家妹妹如今十一,即便真的如此,靠著裙帶爬上來的,隻要放出聲來,聖上怕是不喜。】

楊善之聽聞,撫掌大笑,說對對。

【天下誰人不知,大盛聖祖是靠著女人爬上來的,聖上年幼,還要靠太後同攝政王的關係,坐穩了這個龍椅寶座,如今攝政王把持朝政,以後是不是盛姓天下還是兩說——】

齊少扉聽兩人編排自己,本是要走,自此之後淡了就是,如今聽到這兩人說當今聖上,還背後編排太後同攝政王關係不清不楚,當即是臉色一沉,墨玉見狀,是攔著三少爺,低聲說:【這兩個小人,說那般事,三少爺咱們快走把,不要摻和了。】

皇家的事情,哪裡是他們平頭百姓敢說的。

齊少扉麵色難看,少年人心氣足,有傲氣也正義,是自小讀聖賢書,他有學識有天賦,都說以後他要做官,他自己也認定了,要做個為國為民的好官,要輔佐天子,成為直臣。

【他們說我便罷,背後非議皇家,非議聖上,不忠之人。】

裡頭人自然聽到了動靜,楊善之的書童一見,當時大驚失色說:【少爺,外頭是齊舉人。】

楊善之和那舉人原是說的酣暢淋漓高談闊論,如今一聽,是酒意散去幾分,當時人就清醒了。楊善之忙出來拱手賠罪,拉著齊少扉的手,齊少扉嫌棄,甩著手,說看錯了楊舉人了。

【不是,我和李兄不是那意思,剛喝了兩杯酒,酒意上頭胡言亂語……】

【是與不是,你們心知肚明。】

【少扉弟弟——】

【彆喚我弟弟。】齊少扉麵上嫌惡。

墨玉伸著胳膊擋開楊善之,讓其彆拉拉扯扯碰著他家三少爺了。

【齊少扉你就是不看我們情誼,就此作罷,但科考在即,今日我酒後胡言亂語,你能不能不要傳出去,就當我求你了。】

【這些話要是傳出去,我們楊家就糟了。】

【少扉,就當為兄我求你了。】

齊少扉:【你若是真悔過,如此小人行徑,又輕視聖上,不該來科舉的。】

……

“不要、不要說了……”齊少扉陷入噩夢之中,搖著頭,“阿扉不要說了不要說了。”

岑越握著阿扉的手,旁邊燭燈晃著眼睛。

“阿扉,阿扉,我在我在,彆怕。”

“不要——”

“墨玉——”

齊少扉猛然睜開了雙眼,雙目無神,還陷入噩夢之中,喃喃自語:“是我害死了墨玉,是我害死了墨玉。”

岑越見阿扉如此,心裡一沉,阿扉目光如墨一般,沉沉的望不到底的情緒,說話語氣是大人狀——

醒來的是書呆子,不是阿扉。

……他的阿扉呢。

岑越心如刀絞,神色複雜,像是想了許多遍,外人眼中的‘病好了’能替齊家改換門第的齊少扉,還是傻乎乎善良乖著的阿扉——

越越和阿扉天下第一好。

越越不要喜歡書呆子,喜歡阿扉好不好。

阿扉想和越越永遠在一起。

若是二選一,隻能有一個‘齊少扉’,那麼岑越心裡早有答案,沒有任何動搖,他自是選擇他的阿扉——

岑越摸了手邊銀針,握著阿扉的手,早已分辨出哪個位置是虎口,那個位置是第二指節——

在齊少扉被困在夢境之中,掙紮許多遍時,現實中的岑越也無聲的在腦海中演練了許多次,怎麼救他的阿扉。

針還未碰到齊少扉。

眼底如墨的齊少扉眼光慢慢對焦,對上了岑越的目光,兩人對視,緊跟著,齊少扉哇的一聲大哭,撲到了岑越懷中,緊緊抱著岑越。

口中道:“越越,是我害死了墨玉,是我害死了墨玉。”

“越越我怎麼那麼傻,我當初好傻,為何要去爭論。”

“應該聽墨玉的,應該走的。”

“越越,墨玉擋在了我身下,替我擋了死劫,該死的是我呀。”

“越越……”

“我想起來了,都怪我。”

岑越握著銀針的手一頓,聽著熟悉的聲音,是阿扉才會這般喚他,而後才聽到阿扉說的那些話,其實……他猜出幾分來了。

阿扉夢中所有事情,都說了,卻不問墨玉在哪裡,怎麼不見墨玉,墨玉在夢中,是活潑機靈愛聽八卦熱鬨。

這是阿扉的夢,也是真實發生過的,埋藏在他心底深處回避的,害怕不願提及的。

岑越抱著阿扉的背,那種失而複得,像是摟著一個寶貝。

一遍遍順著阿扉的背,輕輕的拍著。

齊少扉倒在岑越的肩頭,嚎啕大哭,這些年他被困在幼年時,記憶缺失,渾渾噩噩,看著母親爺爺相繼離世,困頓其中,無能為力——

“越越,還好,還好我等來了你。”▽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越越。”

岑越哽咽,他何嘗又不是呢,因為阿扉,他切切實實的活著,有了踏實的幸福感。

外間梅香點了燈,聽到裡頭動靜和哭聲,遲遲不知該不該敲門進來,小菊有些害怕著急,三少爺怎麼哭了。梅香聽到內容,是一驚又一喜,拉著小菊不許上前打擾,搖了搖頭,輕聲說:“咱們守在外麵,三少爺和郎君要是叫我們,再進去……”

三少爺好了嗎。

好了。

齊少扉全都想起來了,腦袋很疼,情緒大悲沉溺其中,岑越鑽進了阿扉的被子裡,兩人困在一張床上,一個被窩裡,互相依偎靠著,汲取著彼此身上的溫度。

慢慢的平複著。

齊少扉抱著越越,哭過後,沙啞的聲說:“……楊善之在洞中和李舉人酒後言論大逆不道,我當時氣盛,他們發現後,連連告饒,越越我並非因為他說了我壞話,才不依不饒的。”

“我知道。”岑越聽著,阿扉不是那般的人,“你隻是覺得,君子言行一致,楊善之口口聲聲說祖父是為民為國的好官,說他要效仿,可他心中蔑視看不起聖上。”

時下讀書人就是如此,一身學問,賣與帝王

替皇帝效命,做個直臣、能臣。

“你那時才十三,若是說錯,該怪那殺人凶手,真小人偽君子,不該怪你的。”岑越親了親阿扉的額頭說道。

齊少扉閉上眼,是滿滿的自責。

“原先是動手拉扯,不小心間,我失足,墨玉拉了我一把,楊善之卻像是發現了可以殺人滅口,趁機推了我下去,墨玉擋在我身後護著我。”

“我閉眼時,還能看到墨玉渾身是血,瞪得大大的眼睛。”

“他死不瞑目。”

岑越便道:“你醒來了,說了過去原委,真相浮出來了,終有一天……”

“我們將凶手繩之與法。”

還墨玉在天之靈。

第87章 齊少扉是學人精

“越越。”

“嗯?”岑越很快反應過來,阿扉並非想跟他說什麼,隻是想確認一下他在的,便輕聲嗯了聲。

房間裡靜悄悄的,岑越拍著阿扉,一直以為阿扉快睡著了,過了許久許久,又輕輕響起一聲:“越越和阿扉還是天下第一好的是吧?”

岑越:……

“是。”

“越越我就知道。”齊少扉小聲說:“我剛才看到了,越越拿了針的。”

“書呆子雖然是我,但越越還是最愛我了。”

岑越:……你自己聽聽,你那話前後矛盾嗎。

齊少扉即便是恢複記憶,可他失去記憶時十三歲,心態還是少年人,在親近人麵前,不保留的有著幾分孩子氣,此時就顯露出來,很是得意。

“越越和阿扉天下第一好,誰都比不過。”齊少扉抱著越越,他的頭還在痛,驟然的大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