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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說這會,岑越看到桌上的肉餅,不由想到他做的香酥牛肉餅,酥酥脆脆,時下吃牛比較難一點——牛是耕田用的,不可私自宰殺牛,老百姓吃牛的少。

“這個餅我還知道一種做法。”岑越跟梅香說:“明個教你一手。”

梅香當即是笑,“那我謝謝郎君了。”便下去吃飯了。

齊少扉一聽越越明日做飯,可高興了,越越做飯最香最好吃啦。

小院子吃過飯洗漱完,兩人在院子散步消食。

而薑二苗跟著哥嫂,帶著侄兒,趁著夜色才往家裡走。薑大壯抱著兒子,身上的外衣也蓋在兒子身上,回來走的慢了些,豆豆喊著餓。

“回去就吃,馬上到屋了。”薑大嫂同兒子說。

三人眉宇都緊皺,想著郎中說的銀兩,想著回家該說啥。

到家天都黑了。

薑家大屋早早吃過飯,村裡都是這樣,趁著天黑前吃完飯收拾完,省的浪費油燈。薑二苗三人到家時,院子大門都閉著,喊了兩聲,薑母聲說:“來了來了。”

門咯吱作響。

“怎麼這麼晚才回來?豆豆咋樣?”薑母一直沒歇息,孩子不回來,她心裡牽掛,就在院子裡候著。

薑大壯不知道咋回話,薑大嫂滿嘴的苦澀。

夜色黑,薑母瞧不見,隻聽到豆豆聲說餓。薑母一高興,“豆豆好了?都能喊餓了,一會阿奶給你喂飯。”讓幾人都進來,一邊小聲說:“你們爺奶都歇著了,先回屋說話。”

意思彆在院子留著說話了,怕吵醒了大家夥。

其實這個點還不到睡覺時候,隻是大房一家在薑家沒啥地位,老實慣了,也怕薑老太。

薑大壯沉默抱著兒子先回屋。

屋裡難得點了油燈,也沒法子,外出的幾人都沒吃。剩下的飯在灶屋鍋裡熱著,薑母拾掇出來,七歲的三花忙前忙後的,薑父也在屋裡,不過沒說話,坐在一角落。

“豆豆咋樣了?我瞧著精神好了些,彆說神婆子看了就是好,沒準就不是凍著了,怕是衝撞了啥。”薑母見孫子臉上有氣色語氣也輕鬆了。

可算是好了。

薑二苗沒忍住說了句:“豆豆那是晌午燒了,下午才退的燒。”

“啥?燒著了?”薑母一下緊張了,“二苗你彆胡說。”

豆豆躺在阿娘懷裡,精神頭不太好,一直病懨懨的,聲也是啞著,小聲喊餓。薑大嫂便先給兒子喂粥。

薑二苗都不知道咋說,他說了娘又不信。

“二苗沒胡說,今個我們沒去找神婆子,帶豆豆去鎮上看郎中了。”薑大壯沒動飯,他吃不下。

這下薑父急了,咋去了鎮上看郎中,那郎中咋說。

薑大壯眼眶都紅了,說:“大夫說了,要是早早送過去兩副藥就好了,愣是被耽擱了不說,還胡吃藥,更嚴重了。”

“咋能是胡吃藥,你三叔吃了不是好了。”薑父急了說。

薑大壯:“大夫說了,那藥娃娃吃不得,吃了壞身體。”

“咋、咋能這樣,你三叔吃了好了,才給豆豆喂的。”薑母也急了眼眶發紅。

這話像是循環似得,來來回回就這兩句。

薑二苗聽得不吃飯了,說:“現在說這個沒啥用了,爹娘,你們是沒瞅見,今個豆豆送過去又是吐又是燒,燒的抽抽,我哥嫂嚇壞了,大夫說了,豆豆傷了、傷了那個肺,傷了肺,咳太久不見好,大人吃的藥,可能藥性重。”

“那現在好了嗎?大夫咋說的?”薑父問二苗。

二苗說話比老大利索。

薑二苗說:“林大夫說了,豆豆燒退了,還要止咳,還要養肺,先前把肺傷了,要是養不好,以後一直咳,就成病秧子了,可能就、就——”

“就啥,你說。”

薑大壯啞著聲說:“就長不大,活不長。”

薑大嫂哭出了聲。

“咋、咋這麼嚴重。”薑母聲也是抖得,“是不是假的,豆豆好著,咋就這麼嚴重。”

翻來覆去又是這幾句話。

薑二苗下午聽時心揪著,這會已經麻木了,他知道他娘是害怕,是不想不願意去想壞結果,可如今大夫都說了,來來回回說這些,豆豆也不會好。

總不能他們說好著,那豆豆就能好。

“大夫說了,要用參慢慢養,一棵參四兩銀子,今個坐診收了十文,買不起參,林大夫開了甘草、川貝、枇杷……”

“先開了三副,說等喝著看看,花了九十文錢。”

薑二苗抓了抓頭發,“晌午也沒吃飯,給豆豆買了個粥喝,兩文錢,剩下、剩下二十七文。”

三個大人都沒吃,早上從家裡帶的窩窩頭墊吧墊吧,主要也是不咋餓,人擔驚受怕的時候就感覺不到餓。

“啥?!哪來的錢?”薑父問。

薑母則說:“四兩銀子?”

薑二苗這會感覺到餓了,喝著粥啃著窩窩頭,不咋想說話。薑大壯說:“二苗賣山果子苗,遇見了貴人,賺了七十九文錢,要不是他說去看郎中,再給豆豆喂藥,那就沒活頭了。”

“是貴人。”薑二苗放下碗,手背抹了把嘴,“豆豆命大,幸好。”

薑大嫂本來喂孩子飯,一直沒說話,聽到二苗說‘豆豆命大’,當即是眼眶紅了,心裡升起了一股韌勁來,是了,她家豆豆命大,有福氣,扛過了這一遭,肯定沒病沒災的。

想到此,薑大嫂抱著豆豆跪了下來,“爹娘,求求了,給豆豆看病吧,參是貴,可再耽誤下去,豆豆命就沒了。”

薑母拉兒媳起來,薑大嫂不起,薑母說豆豆嚇著了,薑大嫂才起身,隻是滿臉淚痕。

“這是咱家娃娃,沒得、沒得看孩子這樣。”薑父豁出去說。

薑父薑母是怕薑老太,尤其是薑父骨子裡血脈積壓久的害怕,打小就挨著母親的罵,沒咋受過誇受過疼愛,所以薑父就跟地裡的老黃牛一樣,悶著頭乾。

可再害怕他娘,跟孫兒性命一比,輕重薑父還是知道的。

薑大壯夫妻一聽,鬆了口氣。唯獨是悶頭乾飯的薑二苗沒覺得鬆口氣,他想起村裡人說的話,想到阿奶嫌他們老要錢,覺得給豆豆買參看病這事,家裡得有絆子。

第二天一大早。

最近天氣熱,麥苗長得好,就怕旱著,村裡家家戶戶是挑著擔子打水,因此早飯吃了起來——農閒不乾活時,就沒早飯吃。

吃早飯就沒晚飯時,一大家子坐在院子裡,基本上都是拿了饃饃吃,今個一反往常,薑老大往灶屋去。

“娘,我有話想跟你說。”薑父說。

薑老太嫌棄,“你個大男人的往灶屋跑啥?趕緊出去,大早上的托生了成了餓死鬼不成……”

“不是要饃饃。”薑父吭哧說。

薑老太聽了絮叨,是一看老大那憋不出話的模樣心裡就冒火,都是她兒子,她咋生了個這麼樣的,“有話你就說,窩窩囊囊的,我看了都來氣。”

薑父劈頭蓋臉挨著娘的罵,早都習慣了,滿是褶子的臉上神色帶著些苦悶和哀求,說:“豆豆要不成了。”

“……啥?你滿嘴放什麼屁話呢!”薑老太抬起胳膊梆梆兩下,打在老大身上,“有你這麼咒娃娃的,你咋當爺爺的,呸呸呸。”

灶屋裡燒飯的兒媳婦都愣住了。

薑父眼含著淚,挨著打也得說:“娘,你救救豆豆,不救豆豆,真沒命了,我就老大一個兒子,他孩子還小,才一歲多大,娘,娘……”=思=兔=在=線=閱=讀=

薑老太記憶裡就沒見過大兒子哭過,這會聽到哭聲,手下的動作都停下來了,老太太寡瘦略顯刻薄的臉,褶子都帶著不信,但她知道大兒子老實慣了,不會拿著個誆騙她的。

“老三媳婦兒喊你公爹出來,堂屋裡說話,男人們沒去地裡先彆去了。”薑老太發了話。

薑老大一聽娘說叫爹,還要堂屋說話,當即是害怕。薑老太瞅著就來氣,咋就這麼窩窩囊囊的,剜了眼老大,說:“豆豆的病,那得好好說。”

老人講究的多,不願提晦氣的字眼,含糊過去。

薑家堂屋大早上站的坐的都是人。薑老頭讓老大把話說清楚,“娃娃咋了?”

“讓能說利索的說。”薑老太知道大兒子尿性,要是讓老大說,那一天都彆下地去了。

薑大壯說:“二苗你說。”

“……”

站在門口角角的二苗,是頂著全家目光。他倒是不覺得大哥坑他,大哥跟爹一樣,怕說不好,到時候爺奶不把豆豆的病當回事,當即是打算從頭掰扯清。

他也怕說不好,阿奶不給錢。

“豆豆才生病那會,家裡剩的三叔的藥給豆豆熬了喝,喝完了也不見好,我爹要過一次錢,奶沒給……”薑二苗覺得阿奶瞪他,嚇得咽了咽唾沫,繼續說:“我去後山摘了野果子,就是去鎮上賣那次,賣了十文,我爹手裡有四十文,又買了藥給豆豆熬。”

薑老太就知道每個兒子小家手裡都攥錢著,隻是沒想到就四十文。當初豆豆咳嗽受了凍,這是小病,她生了七個,扛過了旱災,拉扯大五個娃娃,什麼沒見過?

就是個小病,不打緊的。

“鎮上買我果子的岑夫郎要買果子苗,就是我扭傷腳那回,大前個好的差不多了,我就把苗子背著進鎮,賣了。”

“賣了七十九文錢。”

堂屋裡七嘴八舌的,這就賣錢了?七十九文這麼多?二苗你咋不跟家裡說,那前個大哥一家還問婆母要錢給豆豆看病,這不是有錢嘛。

“都給我閉嘴。”薑老太說了聲。

全屋安安靜靜了。

薑老太看了眼二苗,是狠狠刮了眼,“你主意大了,瞞的好好地,還有啥都說了。”

薑二苗不敢看阿奶,心裡越來越沉了,一口氣說完了,“昨、昨個也不是去嫂子娘家村看神婆的,我們去鎮上看大夫,去的是平安堂,剛進去林大夫一看,說豆豆燒,又吐了,還抽抽,我哥嫂嚇壞了……”

“林大夫說三叔的藥是大人吃的,裡頭有個藥娃娃吃了傷身,本來是小病,現在吃的豆豆肺不好了,要是不好好養,得用參,不然咳個不停,活、活不久了……”

薑大嫂哭著,就差跪著了。

屋裡七嘴八舌的,三叔家說參這得貴吧,四叔家說這得多少錢,五叔家說彆是看你們年輕誆騙了你們,豆豆就沒啥毛病,吃啥參,都是騙人的。

參多錢不知道,但這人參聽過,村裡頭山上住的獵戶,有一年挖出了老參,聽說賣了十多兩銀子呢。

這事村裡人傳遍了,誰不眼紅,記得牢牢的,如今薑家滿屋人一聽要吃參,個頂個的第一念頭就是:要花大價錢了。

“多少錢。”薑老太問。

薑二苗:“四、四兩。”

薑老太一時不說話了,薑老頭不知道什麼時候抽上了煙絲卷,這個煙絲卷是薑老頭自己閒了搓的,味道嗆人,尋常時不抽,隻有農忙的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