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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言之隱 李暮夕 4415 字 6個月前

大,後變成傾盆大雨。豆大雨滴砸下來,把他頭發、衣服都浸透,像從河裡撈出來一樣,白潛卻沒有任何感覺。

沿途竹葉都和他作對,不斷絆著他腳。

天空陰沉沉,暗已經像夜晚一樣。黑暗裡雪亮刀芒迅疾閃動,伴著物體砸泥裡悶哼聲,路上竹子都被他一刀削斷,竹葉臟汙泥裡汙染了一地,被他雙腳無情踏過。

杜彆給他安排住處西南邊溪畔。

一座精致竹樓,高於地麵兩米,用樁子撐起。樓梯從上麵長廊連下來,白潛拖著刀慢慢踱上去,穆棱看到他時候,整個人都愣了原地,連忙讓人準備熱水。

“這是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不了解事情經過,她都不知道要說什麼。

白潛沒有聽見似,徑自推開了房門。

他床上坐著發呆,望著窗外疾馳而過閃電,半晌,又像瘋了一般衝出去。

兜兜轉轉,他找遍了竹林裡每一個地方,都沒有再看見禾藍。頹然地倒樹乾上,慢慢滑□子,他像個迷途孩子一樣抱著膝蓋,深深地埋進了頭。

穆棱什麼時候見過這樣白潛?這個臉上一向隻有冷漠和木訥少女第一次有了震驚神色。

她把白潛拖回去時候,他已經神誌不清了。昏迷中,他神色不安,嘴唇翕動,不斷叫著什麼。

給他換過衣服擦過身,他身上還是滾燙。阿姆把毛巾水裡浸了一下,起身對穆棱搖頭。穆棱心裡焦急,讓她出去找點藥,阿姆應了聲,闔上了門。

他昏迷中蹙著眉樣子,還是俊地讓人移不開眼睛。穆棱心裡畏縮,但還是鼓起勇氣伸出手拉住他,把臉貼他手背上。

他醒著時候,她肯定不敢,不過現,他什麼都不知道。

窗外雨聲大地室內都聽得清晰,白潛囈語雨聲裡沒有間斷,猛地捏住了她手,似乎要把她骨頭捏斷。

穆棱“嘶”了一聲,大著膽子俯身聽了下。

她僵那兒。

一道閃電劃過夜空,把室內一瞬照得白亮。

☆、第 40 章

這天晚上,禾藍也病了,病地根本起不了床。杜彆來看她的時候,她臉色蒼白,望著頭頂的灰綠色屋頂發呆。

金三角的雨林氣候,早晨大多是晴朗的,午後才會帶來豐沛的降水。

昨夜一場雷雨,禾藍縮在床榻上發抖,到了早上還是這樣。杜彆摸摸她的額頭,一陣滾燙,給她喂了藥也不見好。

“你有心事?”

他的話問出很久,禾藍才回應他,“……沒有。”

有些心事,她從來都放在心裡。杜彆但笑不語,心裡無奈,坐在床邊看顧她。禾藍背過身去,閉上眼睛假寐。她的背影還是削瘦纖弱,仿佛一陣風就能化去。雖然金三角氣候濕熱,這樣的天氣,還是不要著涼地好。杜彆讓人拿了毯子,慢慢給她披上。

禾藍仿佛沒有知覺,靜靜地躺著。

杜彆知道她沒有睡著。

連日來的暴雨把山上的紅土衝刷掉厚厚一層,順著泥石朝山麓滑下,在入口的地方淤積堵塞。山崗裡的士兵很大一部分都被派去疏通道路,山上又恢複了以前的樣子。

白潛身體好,病來地快,去地也快。

下床後,他推開房門走到了長廊上。頭頂的陽光照得他眼前有一瞬間的失明,揉了揉才恢複清晰。

穆棱正巧登上樓,端了盆米糕,看到他臉上才露出一點虛薄的笑容,“您醒了。”

“……我睡了多久?”

“一天一夜了。”

白潛蹙著眉,想著一天一夜這段時間有多麼久。這麼長時間,她會不會馬上消失,就像當年一樣?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想到有那種可能,他的心就緊縮成一團。

穆棱覺得他的臉色有些不對,“怎麼了?不舒服嗎?”

以前在那樣惡劣的環境裡,他都很少生病。這一次,不知道是怎麼了?現在想想,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昨天夜裡他零碎的話又出現在她腦海裡,穆棱皺著眉,想來想去都有些想不通。

白潛這樣的人,怎麼會因為彆人而牽絆。

不管怎麼想,都是件不可能的事情,她現在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因為,站在廊上扶著欄杆朝遠處眺望的這個青年,和往常看上去沒什麼不同。

他們這次來金三角,的確彆有一番目的,雖然事情不是他們挑起的,但是,這的確是一個很好的契機,如果能借此機會大展拳腳,那就是件喜聞樂見的事了。

下午,杜彆讓人傳話,邀請他們去花圃遊玩。

這裡有很多大型的園圃,和山下的種植場不同,栽種的都是些觀賞性的花卉。綠色的竹藤盤繞著涼棚,遮住了頭頂火辣辣的太陽。

“我們這裡,盛產蘭花。”杜彆笑著對他說。

“很漂亮。”白潛漫不經心地說。

穆棱和玲落後他們幾步,互相不對眼,一路上也沒說什麼話。

一個個略微凸起的山包上,整齊地栽種著各色蘭花,每一塊小園地分成不同顏色、不同品種,微風在耳畔輕拂,帶起涼棚竹欄上垂下的爬山虎,遠遠看去,像一片綠色的海洋。

有個纖長的身影在裡麵穿梭,揣著水盆給昨夜冒出新芽的花苞灑水。淺綠色的紗籠簡單地圍著,露出白皙光滑的一邊肩頭,垂下的頭發都撥到了左肩。白潛停下腳步,眼睛有些灼痛。

和白潛打了招呼,杜彆幾步跑上去,“你不是病了嗎,怎麼還出來亂跑?”

“已經好了,我不想悶在屋子裡,就出來走走。”禾藍對他擠出一絲微笑,背後仿佛有道鋒利的劍芒在切割她的皮膚,讓她渾身都僵硬著。

杜彆笑意婉轉,接過她手裡的盆子,幫著她一起灑了一把水,然後拉了她走到白潛身邊,“我來介紹,這是禾藍,我的好朋友。”

“好朋友?”白潛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

杜彆以為他隻是性情使然,“我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交情。”他幫禾藍介紹白潛的時候,禾藍根本就不應聲。白潛的聲音帶出漫不經心的嘲弄,“那是很好的關係了。”

禾藍低著頭,不敢去看他是什麼表情。

杜彆把水盆擱在欄上的木架台上,“一起走走吧。”

禾藍不說話,白潛卻道,“我不介意。”

穆棱看了他一眼,最後,目光落在禾藍身上。

漫步在花海裡,鼻息間充釋著淡淡的香,禾藍的神經卻一刻也不得舒展。一路上,杜彆不停地說些笑話逗她笑,禾藍隻能機械地回著。杜彆在右邊,白潛在她左邊,禾藍覺得自己就像一塊肉夾饃,在烤爐裡發出蒸蒸的熱氣。

白潛現在在想什麼?嘲笑,不屑?雨夜裡他冰冷的笑容浮現在她眼前,禾藍心裡就一陣陣發冷。

走出花圃,外麵的陽光一瞬間就烈了,照得人眼前發暈。禾藍身子晃了晃,杜彆扶住了她,“身體沒好就不要出來,一會兒我還是送你回去吧。”

白潛想伸出去的手硬生生地收回來,在身側握了又鬆開,鬆了又緊。努力抑製著賁張的殺氣,他抬頭對杜彆笑了笑,“你不是要和我比刀嗎?本來我沒有心情,現在心情好了,也有力氣了。你還敢嗎?”

杜彆當然欣然接受。昨天晚上,按照禮節他去看了白潛,提出了這件事。本來,他隻是隨意一提,隻等白潛病愈再說,沒想著他這麼快就答應。

和他擦身而過時,白潛貼著他耳邊說道,“我們白家從來和你們井水不犯河水,杜少校,你可千萬不要告訴我,這次你們杜家把那麼一大批貨運進汕大,隻是為了把我引來比刀。這件事情,你最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不然,一會兒我的刀可不認人。”

杜彆輕聲笑了,“這件事,我們晚點再談。你病剛好,年紀還比我小,我本來不想欺負你,不過,你實在有點囂張,讓人看著礙眼。”

“是嗎……”白潛訝然失笑,這麼多年來,他一切的言行都出自本心,似乎從來沒有意識到。

這裡沒有專門的練功房,隻有舞娘排舞的地方,高大的篷房空出了很大一片室內廣場。玲取來杜彆的刀,是把紅色牛皮金絲相纏刀鞘的小太刀。

“這麼花哨,能用嗎?”白潛頭也不抬,伸手到一旁,穆棱把去了刀鞘的黑色的長刀遞到他掌心。

杜彆走近他的時候,一直在微笑,“聽說你是活著從白黑城出來,並且第一個獲得‘王’級稱號的人。我沒有時間去那個地方,有機會,我也想去試試,那到底是什麼地方。”

有沒有傳說中那麼恐怖?

白潛輕輕一笑,“我建議你不要去。”▽思▽兔▽網▽

杜彆道,“越是危險的地方,我就越想去試試。聽說在那兒,學到的不止是武藝?”

“你去了不就知道了。”白潛盯著他的眼睛,囅然而笑,“贏了後,我想要一個彩頭。”

“可以。不過,你一定會贏嗎?”杜彆也對自己很有自信。

“你一定會輸!”眼角的餘光掃到禾藍,對她笑了笑,白潛臉上的笑容就蕩然無存了。

禾藍臉色發白。

他的眼神讓她感到心虛。明明沒有做對不起他的事情,心裡卻控製不住地瑟縮。有那麼一刻,她想把所有的真相都說出來。可是,白潛真的隻是為了這個原因嗎?他真的沒有改變嗎?

禾藍想起他看她的眼神,想起那天雨夜他對她說過的話,心裡冰冷一片。他有多麼恨,執著就多麼堅固,像一堵牆,把她的腳步擋在另一邊,讓她望而卻步。

他有多麼冷漠,她心裡的黑暗就有多麼遠。

也許,他們都是敏[gǎn]的人,總會顧慮很多。有的時候,明明知道隻是那麼一層的誤會,就是沒有人會踏出那一步。

說話的功夫,兩人的刀已經交接一處。“鏗鏘”一聲,濺起一片火花。刀身都是狹長,兩人的力量卻是勢均力敵,刀鋒對準刀鋒挨在一起,一陣懾人的“茲茲”聲從上到下響起。

禾藍的心也揪在一起。

白潛憾然,“如果你隻有這點本事,是不可能贏我的。”

“這才一招。”

杜彆撤了手,反手一刀,刀身帶著勁風向對手劈過去。白潛足尖不動,身子後仰,像一道彎弓劃出優美的一線,避開了這猛烈的一刀,手裡長刀“嗡嗡”作響,刹那間橫在%e8%83%b8`前,豎著擋住了他的攻勢。

杜彆側頭,白潛在旁邊對他笑,“還要繼續嗎?”

“你好像對我很有敵意。”杜彆一向洞察敏銳,他覺得自己好像察覺到了什麼。

“不,我隻是看你不順眼。剛才隻是熱身,現在才真正開始。”這是他最後的笑容了,杜彆還沒有看清,眼前就是一片白光,灼傷著他的眼睛。他的身形之快,根本沒有辦法讓人捕捉到影子。

白潛像一個美麗的幽靈,打掉了他的刀,貼在他後麵問,“還要繼續嗎?”

他以前也這樣嚇倒過很多人,有些定力不足的對手,甚至會跪到地上瑟瑟發抖。他熱衷於羞辱彆人,每個他看不順眼的人。

杜彆收了刀,“我輸了。”

他的神色太平淡,白潛有些索然無味,把刀扔給穆棱,轉身走了出去。

出門的時候,驀然回首,“我忘了我的彩頭了。”

他對禾藍勾勾手指,“就你了。”

杜彆的臉色變了變,“你這是什麼意思?”

“緊張什麼,你以為我要乾什麼?”他低不可聞地嗤了一聲,“明天我想出去逛逛,禾藍小姐在這裡生活很久了吧?麻煩你做我的向導。”

杜彆微微鬆了口氣,抬頭就看到白潛嘲弄的神情,仿佛被看穿了心思一樣,臉上第一次有些掛不住。

隻是,他為什麼要指定禾藍做向導?

杜彆神色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