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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言之隱 李暮夕 4433 字 6個月前

用擔心。”她把帽子摘下來,隨手揣臂彎處,大跨步向內走去。

營地後麵居住區也是綠意盎然,路邊草葉上還沾著無數細小露珠。腳下是紅色沙土,被昨夜雨水衝刷出來,翻出鮮紅顏色,順著水流從高地淌向低地,遠遠一看,就像一條血色小溪。

“你知道金八區負責人換了誰嗎?”宋善寧道。

禾藍當然不知道。

“看到就知道了。”宋善寧不以為意,輕輕哼了聲。

穿過一片竹林,外圍種植著一些芭蕉葉,穿行時拍打她們身上發出“撲撲”聲音。前方草地上有座木屋,也和竹樓一樣高於地麵,築著厚厚地基。紅壤裡淤積水浸地發脹,把深紮其中地基樁子也染了一道道紅色。

木屋周圍搭了些臨時涼棚,一些圍著筒裙侍女準備水果。

杜彆木屋前和幾個士兵交代什麼,看到她們,走過來打招呼,“你們也來了?”

“我們不能來嗎?”宋善寧對他也沒什麼好語氣。或者說,她對禾藍以外人都沒什麼好臉色。

禾藍背後掐了她一把,遞給他一個歉意微笑。

“看來你們關係不錯,善寧從來不服人。”杜彆笑著說。

“她是不服人,因為本來就是隻猴子。”有個女聲從木屋前傳來。回頭去看,是個穿著迷彩服瘦長女人,皮膚被太陽曬得略微有些黝黑,懶洋洋地靠屋前木樁上。她腳上牛皮軍靴沾了不少土,顯然是從山下來。

這個女人,禾藍不熟也不陌生,就是李曼姝。

當年芸城時候,她假裝投資醫藥,要和卓寧合作,實際上已經窮途末路,花言巧語騙了卓寧大把錢就消失匿跡。本來,她真以為她是白潛老師,離彆時候碰上卓寧才知道,李曼姝早就和家裡鬨翻了。命運就是那麼巧,後來,她們居然一起鬆雲山求道,李曼姝比她和宋善寧還要早入門。不過,她比她們提前下山。

那時,禾藍隻知道,她和宋善寧關係很差,看自己好像也很不順眼,卻不知道是什麼原因。

後來,宋善寧告訴她,“她和人販子合作,山下一起販賣人口,被我撞見了。我把這件事告訴師父,師父一氣之下打斷了她一條腿,還把她逐出了師門。”

“這麼久不久,看見師姐也不高興嗎?”李曼姝走路時候,左腳有些略跛,她就用手邊軍刀撐著,倒也不算吃力。

宋善寧連看她一眼也不願,“早知道會看見蒼蠅,我就不來了。”

李曼姝輕笑了一陣,“我上任,當然要來看看。”

“不就是個金八區小區長,有什麼好得意?要不是秦若被罷了,輪得到你嗎?我們走!”她拉了禾藍就越過李曼姝,進了木屋。

木屋裡氣氛比外麵肅穆,宋善寧帶她走到角落裡,一個不起眼位置上坐下來,叮囑道,“這是你自己要來,一會兒小心點。看完了想知道就馬上來找我,我帶你出去。”

禾藍點點頭,進了簾子後,出來時拿了侍女端著金色盤子。

宋善寧對她點點頭,走進了中央地方。

杜彆進來時候,也看到了禾藍,善意地對她笑了笑,她耳邊道,“如果不是我們那麼熟,我還以為你要刺探什麼呢?下次想來看,就扮成我女伴好了。”這次隻是一個接風宴而已,杜彆也不意她旁邊聽著。

禾藍臉皮薄,端了盤子走開他身邊。

杜彆原地笑。

布置好場地,到了下午兩點,離約定時間已經過了半個小時。幾個侍女跪坐後麵墊子上竊竊私語。

“這次請是誰,架子那麼大?從來沒有人能讓二爺等那麼久呢。”

“誰知道呢,聽說是外麵來。”

禾藍捶了捶發酸腿,捏了顆果子塞到嘴裡。屋外傳來明顯騷動聲,一些雜亂腳步聲由遠及近,杜彆開了門把人迎進來。先進門是個頭紮布巾漢子,嘴裡還叼著根煙,然後是個精明中年人和一個蒼白著臉美豔少女,右手攜著把武士刀,腰裡還彆了兩把不同樣式長短刀。

後那人走進來時候,陽光都這個時候暗了一暗。禾藍屏住呼吸,腦子不能轉了,隻有嗡嗡響聲耳廓裡震蕩。

她下意識地擰了自己一把,一陣劇痛襲來,定睛一看,青年還是站那裡。他模樣沒有什麼變化,和他少年時一樣奪人眼球。白潛隻要站那裡,其他人都會成為陪襯。

他目光屋裡掃了一下,和杜彆一起到了中間跪坐下來。

沒有看到她?

禾藍心裡空落落,仿佛被剜去了一塊一樣。他目光明明她身上移過,為什麼沒有看到她?

捏緊了手,指甲掐入了掌心。深呼吸幾口氣,直到旁邊人搖她肩膀,禾藍才回過神。

“傻愣著乾什麼,去啊。”旁邊侍女把一個水果盤塞到她手裡。

禾藍忍著心裡那種悸動,低著頭跪行過去。

青色竹藤桌,木質茶碗,還有精致點心。禾藍把果盤送到桌麵上,接過後麵人遞上來檀木水壺,壓著蓋著為他們添水。白潛就她身邊,細細呼吸仿佛都撲她臉上,灼熱、輕柔……她心亂了又亂,手不停地抖。

“你乾什麼?”眼見水倒出來了,穆棱出聲喝了句。

禾藍心不焉,被她一嚇,水壺裡水倒了一大半白潛身上,打濕了他%e8%83%b8口一片衣襟。

四周一片寂靜,一切仿佛都停止下來。

白潛撩起衣片,漠然地看了看,臉上沒什麼表情。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禾藍連忙道歉。

“道歉就算了,我要留下你身上一個零件!”穆棱心裡血氣又翻騰,拔了刀就要抽出來。

杜彆按住了她刀柄,“她不是故意。一件小事而已,至於這麼大動乾戈嗎?”這是自己地盤,本來以為他們會有所顧忌,然而,事情和他預料結果卻背道而馳。如果沒有準備,他們敢單槍匹馬來?

杜彆原本判斷這一刻被推翻了,他目光落白潛身上,白潛神色很鎮定,或者說,是有些漠然。側頭對他笑了一下,笑意卻沒有到達眼底。

饒是這樣,穆棱也覺得有些奇異。她很少看見白潛笑,甚至可以說根本看不到。這麼一停頓,手裡刀就沒有出鞘,這時,又恰巧聽到白潛平靜聲音,“把刀收回去。”

穆棱隻聽他,馬上收了刀。

禾藍渾身冰涼,他沒有看她一眼,連一個側眼都沒有。心裡苦澀越積越多,她把盤子端起來,低頭就要退下。

有隻手從旁邊攔住她,“潑了我一身,就想這麼走了?”

禾藍低著頭說,“對不起。”

“一句對不起就算了?”白潛捏住她下巴,抬起她臉,語氣很是輕挑。他冷冰冰眼神讓禾藍心底都發冷,她簡直不敢相信,眼前這個年輕人是她認識白潛。此刻,他看她眼神不像看一個熟人,而是一種說不出審視,還帶著種輕蔑。

禾藍不堪忍受,一把打開了他手。

白潛哼笑了一下,撫弄了一下手背上紅痕。

氣氛有些冷場。

“你先出去。”杜彆對禾藍說。

禾藍拿了盤子爬起來,幾步踉蹌向門外跑去。起來時候,她差點摔倒,幸虧杜彆扶了她一把,“小心點。”

禾藍走了,白潛端起茶碗啜了一口,似乎不經意問起,“杜少校和她很熟嗎?”

“普通朋友。她隻是來湊個數,平時不做這個,所以,難免有點毛手毛腳。有什麼得罪地方,還請諒解。”

“怎麼會?小事罷了。”白潛握碗手卻緊了緊,無人看見地方,崩出了一條裂縫。

下過雨林子,路很不好走。禾藍狹隘竹林裡穿梭,不知不覺,身上已經被雨水沾濕了,腳上也沾滿了泥,她卻渾然未覺。

天上雲層漸漸厚了,淅淅瀝瀝地降下小雨。本是悶熱天氣,現衣服濕漉漉地沾身上,她忍不住打了個寒噤。步伐急了點,一腳踩進了一個水坑,悶頭就倒了進去。

坑裡積蓄泥水全部濺到她身上,頭發上都是汙跡。

一雙穿著黑色軍靴腳踏過泥土,悄無聲息地停她麵前。

禾藍抬起頭。

白潛俯□,漫不經心地對她伸出手。這還是雙修長白皙手,隻是虎口處布滿了老繭,禾藍沒有把手遞給她,而是自己撐著身子慢慢爬起來。其間腳下打滑,還摔倒了幾次,白潛把手插回褲兜裡,饒有興趣地看著她。

“好久不見。”等她站直了身子,白潛這樣對她說。

“……你看我笑話嗎?”禾藍咬住了嘴唇。

白潛似乎是詫異了一下,“為什麼這麼說?”+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他語氣很輕和,說不上什麼感覺,禾藍心裡就是難受,就像被一隻無形手抓住了心臟一樣。她記得他把頭埋她脖頸處不停叫著“姐”樣子,記憶越是清晰,心裡就越是堵塞。眼前人還是那副好模樣,出眾眉眼和五官,隻是,那笑容背後透出來是徹骨冷淡。

記憶裡從來沒有這樣白潛,就算有,那種情緒也不是對著她。

是什麼改變了?

她想著這五年來自己變化,忽然有種物是人非惆悵。她不想傷春悲秋,心裡卻下著場雨。

這種相見,還不如不見。

禾藍忍住心頭淚意,轉身就要跑開。

白潛拉住了她,把那潔白纖弱手腕手裡一拽,她就不受控製撞他懷裡。他順勢抱住她,緊緊扣住了她肩膀。

這個懷抱寬闊、溫暖,他低頭看她目光,卻充滿了戲謔、調笑。

——像外麵那些士兵調?戲女奴一樣。

一種羞恥感從她心底升起,禾藍用力想掙脫他。白潛任由她奮力掙紮著,一步一步逼近,直到把她猛地按後麵樹乾上。

粗糙樹乾摩著她皮膚,禾藍覺得後背仿佛被鋸子割開一樣疼痛。

他目光,也不比鋸子讓她好受。

“放開我!”她大聲喊道。

“當然可以,不過,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吧。”他臉上再沒有一絲笑容,那對狹長眼睛裡透出光像銳利刀子。

“……你要問什麼?”禾藍氣息不自覺地弱了一下。

白潛冷睨著她,炙熱呼吸撲麵而來,話出口時候,他自己都微微顫唞,“當年,你為什麼不告而彆?”

禾藍,“……”

“說話啊,啞巴了?”白潛輕嗤了一聲,“你知道這些年我怎麼過嗎?他們都逼我,一個個都逼我……我痛苦時候,我多麼希望你我身邊。白東樓說你是為了自己安危,所以才離開我——”

禾藍幾乎想大聲辯解,話喉嚨口卻憋住了。

“可我不信,你不是那種人!”他目光緩和下來,輕聲道,“告訴我,為什麼?不管你說什麼,我都信。”

禾藍多想告訴他真相,可是複仇路那麼艱辛,又何必扯上他?就算日後要告訴他,現也不能告訴他。這裡是杜家地盤,強龍壓不過地頭蛇,白潛再怎麼厲害,這裡也不是杜家對手。

她已經猜到幾分,這次杜彆把他請來,明顯沒安什麼好心。

“說啊!”她目光讓他有些畏懼。以前,他字典裡從來沒有這個字,現,他卻真切地感受到了。禾藍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能打破他所有平靜,讓他從天堂摔到地獄。

問之前,他心裡不斷告訴自己,不管她扯什麼理由,不管她有什麼目,就算她還是騙他,他也不再追究。每個人都有自己目,他也不想追根究底,可是,她為什麼連個答案都不願意給?

冰冷空氣無聲無息地鑽進他身體,從每一個毛孔侵入,他赤紅著雙眼,握著她肩膀手不斷收緊,骨骼都發出“劈劈啪啪”聲音。

禾藍吃痛,嘴唇都發白了。

白潛猛然驚醒,鬆開了她,踉蹌著倒退了兩步,拾起了靠竹乾上長刀。

禾藍眼睜睜看著他林間穿梭,一會兒就沒了影子。

天上雨越下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