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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言之隱 李暮夕 4394 字 6個月前

身就要離開。禾藍安撫了老婦人幾句,提著紗籠裙擺走下樓梯,用泰語遠遠喚了句。

杜楓聽到聲音,轉過身來,略微有些詫異。剛才和老婦人說話時候,他並沒有注意禾藍,現近距離一看,才發現她是一副好模樣,這樣白皙肌膚,至少本地女人是沒有。

“你好。”他說了句中文,聲調怪怪,禾藍心裡嗤笑,正了神色,佯裝問起了他來意。

杜楓沒有遮掩,把他們想回收小麥田事情告訴了禾藍。

禾藍道,“可以借一步說話嗎?”

杜楓目光變得有些奇異,欣然答應下來。

山穀裡像這樣竹製高樓很多,有一些是宴客用,禾藍和他一同上了其中一座閒置竹樓,裡麵翻找了幾下,也沒有找到茶杯。

杜楓跪坐墊子上,目光一直停留她身上。紗籠她腰間扣著,直直垂下來,正好勾出曼妙身段。等她回過身來,他對她友好地笑了笑。

禾藍他對麵跪下來。

杜楓告訴了她自己名字,也問了她名字,狀似不經意地問起,“禾藍小姐是中國人?”

禾藍點點頭,“我來自南江。”

“那是個好地方。”他聲音很低沉,靜寂山穀裡和水聲混一起,還是很動聽。如果忽略掉他肆無忌憚目光,禾藍會舒服一點。

她量無視他侵略性目光,緩緩說道,“從上個世紀中葉開始,中央政府就頒布了各種法律,目就是為了杜絕毒品。罌粟是江河日下產業,也許能獲得一時利潤,卻不利於長遠發展,人們想要還是糧食。”

禾藍還有一點沒說,毒品賺取錢財大多流入高層首腦手中,生活這地方人卻會越來越貧困,社會矛盾隻會越來越尖銳。

“禾藍小姐是為了勸我放棄這片天地?”杜楓低頭摩挲著竹製藤桌,讓人看不出情緒。

禾藍平靜地說,“我是為了大家好。”

杜楓沉默了會兒,忽然仰頭大笑起來,大力拍著自己膝蓋。他“騰”地一聲從座椅中起來,幾步踱到了她麵前,伸手就扣住了她脖子“你我第一次見麵,禾藍小姐憑什麼以為能說動我?三言兩語我就會信你,難道我看起來那麼好說服嗎?”

他微笑也帶上了幾分不屑,禾藍平靜地看著她,感到扣住自己脖子手越收越緊,靜寂中,她臉慢慢漲紅,神色越來越無力,忽然,對著他陰冷麵頰拚命擠出一絲微笑。

杜楓怔了一下,手不自覺地鬆了一鬆。

忽然,耳邊擦過一道勁風,杜楓連忙避開,還是被傷到了。一柄三棱軍刀堪堪貼著他麵頰擦過,“奪”一聲插入地麵,勁力之大,刀身不動時,刀鞘還狠狠顫動。

杜楓抬手一摸,指尖沾了血跡,眼神一下子變得陰狠起來,死死盯住門口。

有個身形高挑年輕人懶洋洋地靠門口,伸手打了個哈欠,“小藍,這人是誰啊?”

這一次,禾藍是真笑出來了。這家夥說話,一直這麼不客氣。她忍著笑,介紹道,“如果我猜得沒錯,他是特來區司令大公子,杜楓先生。”

“來頭還不小。”宋善寧笑了兩聲,信步走到房間中央,俯身一拔,那刀又入了鞘。

到了室內,逆光消去了些,杜楓才看清眼前人。很少能見到好模樣,眉清目秀,皮膚白地沒有一絲雜色,嘴唇卻是很自然嫣紅。她剪了個不算長也不算短中分頭,發梢向裡,蜷曲著貼著麵頰,眼睛微微眯著時候,就像貓一樣隨性。

如果不仔細看話,他幾乎要以為這個穿著白襯衫、迷彩褲和軍靴年輕人是男人,仔細看了一下,才發現這是個二十多歲女子——她沒有喉結,耳朵上還穿了三個銀環和一片孔雀翎圖案耳墜飾物。

被一個女人給嚇住了,這還是他生平第一次,當下冷了臉。

宋善寧他身邊踱了幾步,清咳了兩聲,“杜先生,好久不見啊。”

杜楓怔住,怒氣反而退了些,“我們見過?”

宋善寧笑道,刀子慢慢拍掌心,“杜先生真是健忘,你忘了去年騰邦運那批貨嗎?如果沒有你弟弟攔截下來,恐怕早被緬甸當局給抓進牢房了。你不謝謝我嗎?”

“你是杜彆人?”杜楓回憶起來,恨得咬牙切齒。

宋善寧笑容還是很放鬆,“你不感激我,反而這樣看著我?”

杜楓被她氣走了,她聳了聳肩,歎了口氣,回頭攬了禾藍肩膀,“太脆弱了,這樣就受不了了。我是洪水猛獸嗎?”

禾藍白她一眼,“你是女孩子,怎麼這樣和一個男人抬杠?”

“他想扼死你!你不感謝我就算了,還要這樣說我?”宋善寧撇撇嘴,把頭彆一邊,輕輕哼了聲。

“好了好了,我沒有怪你。他這態度,想必也不會接受我建議,你頂不頂撞他,都無所謂了。”

“你要和他談什麼?”

禾藍把杜楓要收回小麥田該種罌粟事情告訴了她,宋善寧支著下巴沉思了會兒,忽然失笑。

“你笑什麼?”

“我笑你把我當傻瓜。他是什麼樣人,你一早就知道了吧?還和他談這件事,可見煽風點火,心裡打著歪主意。”

“我很冤。”

“那你為什麼不去找杜彆?他應該很樂意幫你。”宋善寧笑容裡帶著一種奇妙曖昧,禾藍被她看得有些不自,“我和他不熟。”

“這話聽著就假。”

“你怎麼那麼喜歡沒事找事?”

“瞧你說,我是為了你好。杜洋是是杜洋,杜彆是杜彆,你何必遷怒於他?”

禾藍看了她一眼,“我從來沒有遷怒他,不過,有些事情發生了,就沒有辦法裝作沒發生過。善寧,你懂我我嗎?”

☆、第36章

4年前,禾藍曾經和宋善寧一同鬆雲山求道學藝,算是同門師姐師妹。宋善寧年紀比她小,卻比她早入門,功夫底子也很好,常年遊走刀鋒口,做些雇傭買賣,算是一個出色雇傭兵。禾藍沒有問過她,心裡卻很清楚,她不止是一個雇傭兵那麼簡單。

她潛伏特來區有段日子了,目前杜彆手下做事,頗有地位。金三角很混亂,人們生活很困苦,禾藍一個人靠著表麵營生實很難過,宋善寧隔一段日子就會接濟她一下。

她們之間,也不需要分彼此。

宋善寧來一次,禾藍可以輕鬆很多。她常年走外邊,見多識廣,會做各地風俗小菜,動作也很麻利。

桌上上滿了菜,禾藍才門口等到謝明珂。

雖然之前已經見過他,她還是有些不太適應。這個少年,就像當年白潛一樣,十七八歲年紀,清瘦修長身形,一雙漂亮地過分眼睛。不過,他臉上不像白潛一樣對她微笑,神色很清冷,薄唇抿著,顯得有些沉默寡言。

“謝明珂,聽著像個女孩名字。”宋善寧取笑他。

禾藍忙一推她,“彆口沒遮攔。”

宋善寧不以為意,沙發裡換了個姿勢架起腿。

謝明珂臉色沒什麼變化,對她們微微點了點頭,一個人進了房間。

他一進去,禾藍就揪住宋善寧耳朵,“都讓你收斂點了,怎麼還這麼說話?”

宋善寧連忙告饒,“我不是故意,有異性沒人性……哎呀,疼啊,我知道錯了,不敢了!”

禾藍這才放開手。

宋善寧追她身邊,殷勤地幫她準備碗筷,“嘗嘗我做東西,味道肯定比你好,兄弟們都這麼誇我。”

“不害臊。”禾藍捏著她鼻子笑。

宋善寧打開她手,退了幾步,“我活得比你自!”她幾步跳上了窗子,單手撐著窗口,縱身躍了下去。禾藍跑到窗口喊她,宋善寧拍著膝蓋地上仰頭對她笑,一邊揮手一邊跑遠了。

“真像隻猴子。”禾藍笑,心裡卻漸漸被一種異樣情緒填滿。

她說得沒錯,她一直活得很累,哪裡比得上宋善寧那麼逍遙?可是,她甘之如飴。有些事情,如果有生之年沒法完成,她會抱憾終身。▼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宋善寧也是出身高門,家裡三代都是從政大員,不過到了她這輩,家道中落,她就一個人南下,找了自己路。

這個小鎮上這種低矮平房,房間是相通,禾藍和謝明珂房間,中間隻隔著一塊藍色斷麵布簾,用老式吊鉤方法串起來。

禾藍敲了敲鐵床欄,裡麵應了聲,才拿著盤餃子端進去。

他窗前編織一隻竹蜻蜓,已經編了三分之一,白皙修長手指傍晚霞光裡被染上一層淡淡緋紅,像古典暖色印片,被打磨過似,美麗地有些不真實。他抬頭望她時候,臉上很平靜,隻是眼中微有詫異。

他們之前見過幾次,打過幾次招呼,他態度不算熱絡,也不算冷淡。禾藍摸不清他想法,想了想,說,“這是剛才那個姐姐做,你還沒吃晚飯吧?要不要試試?”

她端著盤子手舉半空,謝明珂靜靜地看著她,蜷曲睫毛撲動了一下,接過筷子夾了一隻,送進嘴裡。他吃得很文雅,一隻吃完,也花了點時間。禾藍道,“再吃一點吧,你這個年紀,要多吃一點。”

他看上去真很瘦,如果忽略掉身體特征,隻看臉話,真像一個文靜漂亮女孩子。不知道謝叔叔當年為什麼給他取這麼個名字,其實宋善寧說沒錯,一聽就像女孩子。

禾藍百思不得其解。

謝明珂又吃了幾隻,實吃不下了,對她道了謝,回頭繼續編織手裡竹蜻蜓。

兩人還不是很熟,禾藍也不好勉強他,隻能等熟了以後再慢慢勸說。

這個夜晚,他們隻隔著一塊布簾睡著,禾藍輾轉反側,莫名地想起當年收養白潛時情境。白潛至少會對她笑,就算心裡不屑,也會笑幾下,謝明珂總給人一種拒人於千裡之外感覺,淡漠疏離,很難接近。

之後,她像照顧白潛一樣照顧他,他也沒什麼不滿,和她話多了一點,兩人關係雖然算不上親密,也算融洽。

小麥田被強征事情傳到她耳裡,已經是三天之後了。

禾藍算準了時間,才趕到山穀裡。

種植地已經亂成了一團,杜楓帶來人開著幾輛越野車堵穀口,操著家夥,不顧三七二十一就鏟掉了穀物。地裡一片狼藉,葉片和麥穗壓倒泥裡,被腳印踩得不成樣子。雖然早有預料,禾藍還是很震驚。

老婦人拿著念珠,竹樓下撚著,旁邊幾個傭農也規勸,嚷了會兒,氣氛卻越來越緊張,後竟然扭打一起。

混亂中,禾藍被人推了一下,磕泥地裡,正好撞上塊石頭,膝蓋和手肘都破了。

一聲槍響,杜楓保持著朝天空開槍姿勢,用泰語大聲嚷了幾句,幾個和士兵對峙農民都被抓了起來。

禾藍從地上爬起來,正要上前,一輛越野車急促地衝進了山穀,碾過了一地狼藉。車門打開,穿著軍綠色軍裝青年從上麵一躍而下,幾步到了杜楓麵前,拔出槍對準了他腦門,“讓他們把槍放下。”

杜楓臉色變得極其難看,隻是強裝鎮定,“你吃錯藥了?”

“我比你清醒。”杜彆掀起一邊嘴角,很難得對他笑了笑。

他威懾下,杜楓隻好讓人收了槍,帶著人灰溜溜地走了。老婦人上來和他見禮,對他說了些話,杜彆微笑著聽她說完,回頭摻了禾藍,“沒事吧?”

禾藍被他看得有些不自然,想把手抽出來。

杜彆比她表現地自然,執意要帶她回基地找醫生。禾藍想著小麥地事情,躑躅再三,還是沒有拒絕。

越野車小路間顛簸,穿越了峽穀,進入了茂密叢林。

車裡車外被蔥綠色蔭蔽覆蓋了,靜謐地隻有車輪碾過泥地聲音。禾藍心卻靜不下來,不經意地轉過頭。

杜彆大步跨坐位上,高瘦俊挺年輕人,常年遊走軍閥鬥爭腥風血雨裡,眉眼卻還是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