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
數日未見薄雲岫,今兒他卻在回廊裡等她。
沈木兮掉頭就走。
“若我哪日死了,你是不是也會掉頭就走,連一滴淚都沒有?”他忽然開口。
腳下一滯,沈木兮冷然轉身,“就不能說點好聽的?”
“那你回來,我同你說點好聽的。”薄雲岫站起身。
說是讓她過來,最後還是他自己走過去的。
阿落拎著藥箱,匆匆對著薄雲岫行了禮,然後與黍離一般,撒腿就跑。這場麵不是少兒不宜,就是火花四濺,閒雜人等有多遠就跑多遠,以免誤傷。
沈木兮站著沒動,他消失數日,她這口怨氣也就漸漸散了,不過心裡還是不太舒服。
想想,也是自己太激動,但她不覺得有錯。
“你就那麼喜歡他嗎?”薄雲岫問。
沈木兮,“??”
“寧願讓孩子沒有父親,也不願讓我認他當義子?”他盯著她。
沈木兮,“……”
壓根不是這個理兒。
“若是你願意,我可以讓他做世子。”他說得很認真,似乎是真的考慮過了。
沈木兮皺眉,“這根本就不是身份的問題。”
“那是什麼問題?”他追問。
沈木兮滿肚子怨氣,話到了嘴邊又咽下。
“離王府的後院除了關毓青,不會再有一個女人。”薄雲岫目不轉睛的盯著她,“以後也不會有!”
“你消失數日,就是去清理後院了?”沈木兮略顯詫異。
他沒正麵回答,“我薄雲岫,此生唯許過你夏問曦一人承諾。我知道你不是曾經的夏問曦了,離開我,你也可以活得很好,可我不好。”
“你不好,與我何乾?”她問。
“因為這裡會疼!”他指了指心口位置,“你在這裡造作的,所以我過得不好,你得負責。”
沈木兮氣不打一處來,“關我何事?”
“那年你坐在牆頭說了什麼,可還記得?”他問。
那年,牆頭??
沈木兮一時間被他問懵了,想來半天沒記起來,“年紀大了,記不住!”
“可我記得很清楚。”薄雲岫牽著她的手,快速往外走。
“你帶我去哪?”
薄雲岫沒說話,直接帶著她去了棗樹下,“知道為什麼這棗樹還在這裡嗎?”
沈木兮皺眉,依稀好似想起了點……不由的麵色微臊,陳年舊事,一句玩笑話竟也記得這般清楚??這男人果真是記仇得很!
“那日我從牆外頭,你坐在牆頭,指著我說了什麼?”他問。
沈木兮快速抽回手,扯了扯唇角,略顯尷尬。
“嗨,牆下那位少年郎,生得這般俊俏,待本姑娘長大了,嫁給你如何?”記憶裡,少年人眉目如畫,仰頭望她時,眼睛裡綴滿了辰光。
她一口一個棗子,笑聲格外清脆,“看什麼看,小心本姑娘現在就娶你!”
第114章 吃瓜群眾很歡樂
沈木兮眉心微蹙,這都是多年前的老黃曆了,他竟還記得那麼清楚。
何況當時她也不知道他是當朝二皇子,隻覺得一個人坐在牆頭頗為無趣,尋了個路人打趣。偏偏這路人生得貌若潘安,於是乎才有了那麼一出雅劇。
“誰沒有個年少輕狂,少不更事?”沈木兮瞥他一眼,不欲與他再憶彼時的稚嫩,“薄雲岫,人該往前看,不該再回頭。”
昔年一句戲言,換得此後顛沛流離,業已為自己的口債付出了代價,也該夠了!
薄雲岫似乎早有準備,也不知從哪兒摸出了一把棗子遞給她,“事兒可以不記,話總該還作數吧?”
她張了張嘴,這人……怎麼就沒完了呢?
“你若是再上一次牆頭,把之前的話再同我說一遍!”他將棗子塞進她手裡,“你若敢,我便休。”
“敢就敢!”她氣急,捏了棗子就去爬牆,以前牆下豎著梯子,這會她怎麼能上去?後腰忽然一暖,身子猛地騰空而起,冷不丁坐在了牆頭,驚得她趕緊抱住了棗樹。
棗樹是有刺的,紮得她生疼。
而薄雲岫卻越過牆頭,穩穩的落在了牆外,站在那裡仰頭望著她,一如當年那般。
沈木兮忽然紅了眼眶。
記憶裡,少年人揚起頭,目不轉睛的望著坐在牆頭的嬌俏姑娘,她笑得那樣燦爛,像極了母妃宮中盛開的向陽花,從那一刻起,他再也沒能挪開視線。
那便是……他心中的太陽吧?!
薄雲岫站在牆外,目不轉瞬的看她,“為何不敢說了?”
“誰說不敢?”可這棗子剛咬下去,眼睛就下了雨,怎麼都止不住。
“磕著牙了?”他急忙問,疾步走到她腳下,仰頭望著她,“咬著舌頭了?”
沈木兮捧著那一手的棗子,想起了父親,想起了兄長,想起了當年的夏家,恍惚間好似回到了昔年的青蔥歲月,那一去不回的單純愜意……從什麼時候開始,忘了最初一個棗子的快樂?
“說話!”他皺眉,之前不是橫得很?
她生氣,冷不丁撚了顆棗子砸向他。
薄雲岫不知是怎麼想的,竟是忽然張了嘴,剛好咬進了嘴裡。
她愣,他也愣。
這倒不是故意的,她丟來的東西,他未想過要防備,所以張嘴便去接了。
嘴裡“嘎嘣”脆響,他低頭自言自語,“很甜。”
沈木兮坐在牆頭看他,風吹著棗樹葉子在她身後飄動,四下安靜得出奇。
薄雲岫伸出雙臂,“下來嗎?此番就算你哥撤了梯子也無妨,我接著你。”
“薄雲岫,你什麼都不懂!”她坐在牆頭。
“我不懂,你教我便是!”他認真的望她,此時此刻他不是什麼離王殿下,大權放下,空了雙手隻想與她緊握,“我自小學什麼都很快,你可信?”
沈木兮說不出話來,教……說得倒是簡單。
“昔年不聞不問,如今你說一句對不起,我便什麼都肯依你嗎?”她彆開頭,這股怨氣不消,她是斷然不會跳進他懷裡的,“薄雲岫,我能自食其力,不需要依靠任何人。很多年前,我想過依賴,全身心的依賴你,可你把我推開了,現在的我已經滾遠了……”
薄雲岫想了想,“那話,還作數嗎?”
“不作數不作數,什麼都不作數!”她想跳下去,可牆有點高,年輕的時候無所畏懼,後來……便不行了,“我需要你的時候,你在彆的女人身邊,現在我不需要你了,你還跑來做什麼?薄雲岫,你到底明不明白我在說什麼?”.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也許男人真的不太明白女人在想什麼,尤其是某些憑著實力單身了一輩子的直男。
渣男三言兩語就能糊弄過去,就能擺平的事兒,他們得想半天,甚至於更久,久得牆上的女人已經開始自救了,他還沒想出症結所在。
沈木兮踮著腳尖,打算沿著棗樹爬下去,數年沒爬樹了,技術很是生疏,再加上現在怕高,更是畏首畏尾。
薄雲岫皺眉,瞧著她正扒拉著樹乾,縱身一躍,安安穩穩的坐在她邊上,“還作數嗎?”
驚得沈木兮差點掰斷了樹枝摔下去,幸好被他快速撈回來。
捂著砰砰亂跳的心口,沈木兮見鬼般盯著他,“薄雲岫,你腦子沒事吧?這一大早的拎不清,把我丟在牆頭跟你吹風曬太陽?你……”
“腦子沒什麼事,就是心裡有事,總揣著你。”他一本正經的說,“所以我覺得應該給自己一個交代。”
“你給自己一個交代,折騰我作甚?”她一心要下去,阿落還在門口等著呢,醫館不能沒有人。
薄雲岫輕歎,“沈木兮,我要同你在一起。”
沈木兮皺眉,不答。
“我問過阿落,她說當年有人借著我的名義送了紅花湯,我問過太醫,太醫說那是傷女人身子的東西,也是傷胎之物。”薄雲岫目不轉睛的看她,“我們……是不是有過孩子?”
“現在問這個,還有意義嗎?”她知道那碗紅花,應該不是出自他的手,隻是有人假借著他的名義。可若不是他後院有那麼多的女人,至於落得這樣的下場嗎?
薄雲岫耐著性子又問,“那你能聽我解釋嗎?”
“你不是素來,最不耐解釋?”她反唇相譏,“當年那麼多次機會,你一語不發,如今再解釋不覺得蒼白無力嗎?你知道,我站在府門口,看著一頂頂花轎被抬進門,心裡有多絕望嗎?後來的你,就算來了倚梅閣,也隻是半夜悄悄的來。”
深吸一口氣,沈木兮苦笑,“真不知道自己當年是怎麼撐下來的?從天黑等到天亮,又從天亮坐到天黑,你來了也隻是溫存一夜,天不亮就走了。心就是這麼冷下去的,漸漸的便也沒了期待。”
薄雲岫張了張嘴,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
“直到魏仙兒的出現,我便曉得所有的一切隻是我一個人的癡心妄想。你們連孩子都有了,而我……不過是你閒暇時打發的一個玩意罷了!”她半垂著眉眼,“薄雲岫,我有多恨你,你可知道?但後來我明白,因為有愛才有恨,所以後來……我不恨你了。”
心,忽然沉到了穀底。
因為用力緊握,他的指關節泛著瘮人的白,“連恨都沒了嗎?”
“是啊,為什麼要為難自己,去記住一個傷害自己的人?”她問,“所以我不恨你了,尤其是這些年我過得很好,完全沒必要因為你的傷害,讓我這後半生再無歡愉。我很好,沒有你想象中的歇斯底裡,也不會去找你報複,我隻想平安度日,彆無所求。”
頓了頓,仿佛想起了什麼,沈木兮衝著他一笑,“不過,還是得謝謝你,救了我哥。夏家的事情由不得你,我爹是你監斬的,但是……當時的情況由不得你,我怪你卻不恨你。沒有哪一條律法規定,必須奮不顧身的去救一個,毫無血緣關係之人。”
沒有誰,必須為誰做點什麼。
誰都不欠誰。
不欠!
“放我下去吧!”她很是平靜,“該說明白的,我想我都說夠明白了,以後還是一彆兩寬,各自安好吧!薄雲岫,我不適合東都,不適合你。我們兩個不在一條線上,我要的你不懂,你要的我給不了,現在就連說話都會覺得費勁,根本沒必要相互折磨。”
“沈木兮,能不能不要這麼自以為是?”薄雲岫冷著臉,陰鷙的眸狠狠剜過她的臉,“你隻知道自己的委屈,可你聽過我一句解釋嗎?你跟我之間,不是不在一條線上,而是你從來沒有信任過我。我說過要娶你,所以我薄雲岫從未娶過妻,魏仙兒是老四女人,薄鈺是我薄家的種,但不是我薄雲岫的!”
沈木兮赫然瞪大眼睛,老四?
“四皇子?”她愣住。
“當年為了和我在一起,你裝死瞞過了夏家的人,可知道我當時心裡有多感動?我對自己發過誓,此生非你夏問曦不娶。後來我以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