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齊勇目光躲閃,吱吱嗚嗚道:“我等兄弟都是靠著百姓供養的守護疆兵士,若無命令,哪裡敢做出射殺平民的不義之舉,這若是神武帝君在世,怕是都要被軍法處死呢!”
神武帝君的子孫雖不如其先祖嚴苛,但若當真追究起來,他齊勇最後怕是要丟掉這一身軍皮!
不得不說,齊勇和崔鵬不愧是文武相合了快滿六年的塑料同僚,在推諉避責方麵,當真是不相伯仲。
兩人並肩立在城樓,望著那熊熊火光皆是沉默不言,誰也不肯當那下令射殺平民的背鍋人,即便那些平民此時正在放火燒城門!
守城的兵士卻早就沉不住氣了,有人痛心疾首地焦急大喊道:“兩位大人,再任由災民這般燒下去,那城門上的鐵皮怕是也得要燒化了!”
崔鵬家族親眷都在城裡,比不得齊勇這個冀州外來戶,意料之中地先彎腰扛起了鍋。
他恨恨地瞪了齊勇一眼,大步登上高台,咬牙切齒地振臂高呼道:“暴民謀逆,老夫作為一縣父母,自當守一方水土!放箭!”
城樓上的兵士早就已經箭上了弓弦,隻待一聲令下,破空聲便應和響起。
城樓下無數災民當即喪命,慘嚎聲四起,不等樓上兵士射出第二支羽箭,便都紛紛丟了柴火,朝著遠處四散逃竄。
齊勇見此,似馬後炮一般撇嘴道:“隻不過稍作震懾,竟就露出這般鼠竄之態,當真是一群烏合之眾,縣尊大人,您這‘暴民謀逆’的帽子,他們怕是戴不起呢。”
崔鵬心想平日裡還當這莽夫隻是耿直口快,可真到了如今這利益相對、生死相關的關鍵時候,卻才露出真正的醜惡麵目來。
崔鵬厭惡到恨不得當場捅死了這個王八蛋!
他鐵青著臉,咬牙切齒地叱罵道:“齊勇,睜大你的狗眼看看,看看那邊按兵不動的暴民!你仔細瞧瞧他們手裡拿的都是什麼?!你當真覺得他們也隻是一群烏合之眾?!”
崔鵬狠狠地閉了閉眼,心裡陡然升起一股絕望!
他就是再蠢,此時也總算明白過來,這哪裡是災民起亂,怕是有心人想要謀取高城呢!
幸好!
他崔鵬雖沒多大能耐,卻也從來都是謹慎之人,早早就下令關了城門!不然高城如今怕是早就已落入賊人之手了!
齊勇見崔鵬對自這般不客氣,心裡頓時升起幾分不滿,可當看到高城十裡外鬆樹林邊影影綽綽的人群時,立馬驚得雙目圓瞪。
他對崔鵬的不滿瞬間煙消雲散,隻顫著聲音問道:“那、那些災民是從何處得來的/刀/槍兵器?”
“……”
崔鵬無奈歎氣,語氣蕭索道:“那些人到底是不是災民還尚未可知呢!季文啊,咋們高城,如今怕是已淪為某些人的博弈工具了!”
齊勇咽了咽唾沫,毫無主見道:“那、那咱們如今該怎麼辦?縣尊大人,您倒是拿個主意啊!”
自己這末等縣令隻是七品,齊勇這末等守備也是七品。
兩人一文一武。
文負責高城政務,武執掌高城軍事。
如今暴民攻城,這莽夫竟然六神無主地指望他這麼個文官拿主意!
崔鵬聞言又是絕望地閉了閉眼,心想今夜高城城破怕是就在眼前了!
“嗬,老夫拿主意,老夫能拿什麼主意?不過是靜觀其變罷了。”
崔鵬不算清明的目光緊緊地盯著遠處的鬆樹林,恍惚猜測道:“之前抱柴點火的應該是真正的災民,如今都被箭矢趕到了鬆樹林裡,之後再動手,應該就是那群手執刀/槍/的暴民要親自上陣了。”
崔鵬暗含譏諷道:“季文啊,高城守備軍怕是要做好打一場硬仗的準備了。”
齊勇心裡發苦,糾結道:“若是那群暴民再趕了無辜災民上前送死,當真要繼續射殺嗎?”
崔鵬見他此時還在推諉避責,當即便忍不住怒罵道:“不射殺又能如何?!難不成你齊季文還有膽子帶兵殺出城去!”
“……”
齊勇被罵得麵上一陣扭曲,可又沒能耐拍著%e8%83%b8脯說自己敢!
高城守備軍不過隻有兩百人左右,那舉著火把的暴民卻密密麻麻,點都點不清人數,他帶兵殺出去送死嗎?!
說是靜觀其變,崔鵬和齊勇當真就懸著心肝,目不轉睛地盯著鬆樹林方向觀望。
夜裡視線不好,離得遠兩人也瞧不清鬆樹林外的具體情形,隻隱約聽見有人在叫罵,有人再哭求,隨後叫罵和哭求都被打斷,瞬間沉寂了下來。
齊勇忍不住幻想道:“難不成災民和暴民起了內訌,同歸於儘了?”
崔鵬:“……”
這個貪生怕死的蠢貨,脖頸上頂的當真不是夜壺嗎?!
齊勇的幻想終歸也隻是幻想。
鬆樹林方向,如隕落繁星一般的點點火光,迅速朝著高城湧來。
無邊夜色裡,似金戈鐵馬一般的號角聲,震得城樓上的人心肝發顫。
崔鵬預料中的硬仗,開始了……
第26章
紅鬆樹下最大的青石上,韓叔重盤腿坐在了最前排。
他手裡拿著一根紫金鑲瑪瑙漢白玉石的短管千裡鏡,一隻眼睛睜著,一隻眼睛閉著,正興致勃勃地望著高城方向,激動得屁股底下就跟長了刺一樣,不停地摩攃晃悠。
“開始了,開始了!此乃列陣集結的犀角軍號聲,這幫賊匪果然來曆不簡單,定然是早有籌謀!”
韓叔重一邊瞧著進展,一邊激情解說道:“人數大概有八、九百近千,其中至少有一半人手裡除了握著/刀/槍/外,竟還扛著鐵甲盾牌,豁!當真是好大手筆。”
林歲晚坐在他旁邊,幫他打開了裝零嘴的黑漆攢盒,挑了一顆話梅,問道:“小哥哥,你吃話梅麼?”
“不吃。”
韓叔重頭都未側一下,繼續激動道:“軍號聲換了,這是要列陣麼?!他們果真在列陣!”
林歲晚聞言,乖巧軟糯道:“真不吃麼,那我幫你把話梅都吃了哦。”
醬色話梅外邊裹著一層白色糖霜,吃在嘴裡酸酸甜甜。
林歲晚左腮鼓起個可愛的小包,好看的杏仁眼眯成了幸福的月牙狀。
任由韓叔重在旁邊如何地激動發癲,她半點也不受影響地將僅有的五顆話梅都吃了。
韓叔重氣憤道:“高城守備軍都是乾什麼吃的!真是一群蛀空了心的蠢材,竟然就這麼眼睜睜看著彆人排兵布陣,半點應對也無!”
林歲晚並不關心高城外的戰況。
她嘬了嘬小肉指頭,又捏起一片雪白的核桃片,問道:“小哥哥,你吃核桃片麼?”
“不吃。”
韓叔重正看到關鍵時候,開心地高聲轉播道:“鐵殼玄龜陣!賊匪擺的是鐵殼玄龜陣!那鐵殼玄龜勉強還算牢固,正在朝著城門方向穩紮穩打地前進!嘿!這下有好戲看了,馬上就到精彩之處了!”
林歲晚也很開心,嘴上卻遺憾道:“哦,好吧,那我幫你把核桃片都吃了喔。”
“……”林曄亭祖孫三人瞧著這兩個各說各話的小娃娃,麵上都很是無語。
“噗嗤!”+思+兔+在+線+閱+讀+
鬆樹林跟高城城門離得遠,夜色裡光靠肉眼其實也不大瞧得清城門口的戰況。
齊萬山無聊得都想回山穀那邊找個雜草叢裡躺著睡覺去了,可此時卻被眼前這兩個娃娃給逗得險些憋不住笑,當真是有意思得緊。
他決定留下再多瞧一會熱鬨!
薑五郎聽著高城方向的喊殺聲放心不下自己那倒黴外甥,在甲一的陪同下,借著月色和火光,腳步一深一淺地從山穀那邊趕了過來。
等走到近前,瞧見了外甥手裡拿著的紫金鑲瑪瑙漢白玉石的短管千裡鏡後,薑五郎哆嗦著手指,麵帶僥幸地問甲一:“那那、那根短管千裡鏡,應該不是我姐夫書房裡珍藏的三根千裡鏡中最精致的那根,對不對?不不,那肯定不是千裡鏡,是這混蛋小子尋摸來的假玩意兒,對不對?”
甲一平凡的路人臉上,露出了幾分不平凡的憐憫來,語調平靜道:“回稟薑五爺,小主子手裡拿的就是老爺書房裡珍藏的三根千裡鏡中最精致的那根,小主子離府時偷摸著帶出來了。”
薑五郎隻覺得生無可戀,哀嚎道:“完了,等回到了北疆,怕是就連我也躲不過姐夫的馬鞭了!哎呦喂,這混蛋玩意真要害死我了!”
薑五郎哆嗦又問道:“除了千裡鏡,他沒有再偷拿其他東西吧?”
甲一猶豫道:“……還從夫人妝匣裡拿了五百兩銀票。”
“哦,那還好……”薑五郎大大地鬆了一口氣,比起千裡鏡,五百兩銀票實在算不得什麼。
林曄亭聞言老神在在地瞥了薑五郎一眼,心裡對韓叔重的頑劣程度又有了新的評估。
韓叔重毫無所覺,正聚精會神地繼續轉播道:“換陣了!攻城賊匪換陣了!鐵甲玄龜停在了城門前百米遠處,頭頸伸出來了,看來是要準備撞開城門!”
“高城守軍的防禦當真十分不堪,羽箭並無多大作用,投石也不見成效,高城城牆上難道就未曾配備弩車不成?!真是一群榆木疙瘩!若再不斬斷玄/龜//頭頸,高城怕是要危矣!”
“……”
見外甥一本正經地在那評判輸贏,薑五郎都忍不住替他尷尬得腳趾扣地!
當著破軍將軍和禁衛軍前鋒營百戶的麵,你小子就沒發現自己是在班門弄斧麼!
你扭頭瞧瞧,除了你自個,又有誰去關注戰場了,都在瞅著你表演樂子呢!
林歲晚也樂嗬嗬地看了韓叔重一眼,拿著桃脯問:“小哥哥,你吃桃脯麼?”
“不吃。”
韓叔重左眼盯得有些發酸,趕緊將千裡鏡換到了右眼來。
林歲晚十分善解人意道:“好吧,那我幫你把桃脯都吃了哦。”
韓叔重抽空回答她道:“吃吧,吃吧,你待會兒再想吃什麼,就不必再問我了啊,我這兒忙著正事呢。”
高城城牆上,齊勇和崔鵬心慌著急得手腳都在發抖,明明是二月倒春寒的天氣,卻渾身都在冒著冷汗。
崔鵬看著樓下鐵甲玄龜陣營,破口大罵道:“齊勇,你個屍位素餐的莽夫雜種!平日裡竟然連守城的弩車都不曾派人維護,臨到陣前了才想起要除鏽打油!”
齊勇一邊催著手下修整弩車,一邊毫無道理地甩鍋道:“崔鵬,你個蛇鼠兩端的無膽懦夫,你若是直接放了那些災民前往北疆,又哪裡會有如今戰禍!”
崔鵬被氣得險些吐血,哆嗦著身子嘶吼道:“你這個無恥小人,休要再繼續裝傻!能列鐵甲玄龜陣之寇眾,你敢說他們真的是逃荒災民!老夫若是早下令開了城門,你我如今怕是早就人頭落地了!”
齊勇到底理虧,此時也再說不出推脫之言。
另一邊,韓叔重瞧得比崔鵬等人還急,怒罵道:“玄龜脖頸都升到城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