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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自己的兒子沒學到姑母的優點,倒是將姑母的缺點給發揚光大了!

王太後最後試探道:“林歲夕逃離京城與武安侯府無關,陛下不該遷怒於無辜,不如現下就寫了赦免旨意,派人去將武安侯等人接了回來。”

破軍之將若不在京師,王太後總是心裡難安!

韓瞻遹卻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似的,瞬間炸毛道:“武安侯府未看顧好我的夕兒,害她如今不知身在何處,朕為何要赦免!”

王太後心累道:“那畢竟是林歲夕的親人……”

韓瞻遹似乎對武安侯府眾人了若指掌,理所當然道:“夕兒祖父貪慕權勢,父親涼薄無情,嫡姆刻薄跋扈,同母兄長自私,異母弟弟冷漠,便是夕兒生母也偏心得很,……這般親人,有等於無!”

“……”

遠在流放路上的林歲晚若是聽了男主這番言論,怕是會跳著腳舉手問:“我呢?還有我呢!我的評價呢?”

不過幸好,林歲晚聽不見。

如今也就隻有王太後一人的三觀被震得險些碎裂,可即便如此還不夠。

韓瞻遹轉頭又抱怨道:“母後既然如此看重武安侯府,當初就該同意讓兒子娶了夕兒為後,……嗬,母後口口聲聲說是為了兒子,其實也不過是為了承恩公府吧!”

王太後即便告訴自己無所謂動怒,可還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氣!

一個由賤妾教養長大的庶女,怎堪為後?

更何況,你當哀家就願意看著親侄女被填進火坑裡去麼!!若不是先帝閉眼之前苦苦相求,哀家又豈能同意?

仁宗皇帝、孝宗皇帝、再加上自己生的這個蠢貨……,當真都是表麵重情重義,實則狠毒涼薄之人啊!硬生生坑得他們承恩公府三代人都做了風口浪尖的炮灰棋子!

……

王太後的憤恨無人能懂,就如林家人此時的難堪,也無人能體會一般。

晨霧裡初升的紅日像是被染上了一層薄霜,淒清得讓人背脊發涼。

早春的林木花草還未來得及冒頭發芽,依然隻是一片枯黃模樣。

京城兩裡外的泥濘土路上,為生計仕途而奔波的行人絡繹不絕。

看見被差夫押送的鎖著鐐銬的囚犯後,人人都駐足圍觀,好奇地指指點點。

“有老有小的,這是犯了何事呢?”

“不知,瞧瞧一個個都細皮嫩肉的,想必應該是大戶人家裡出來的。”

“嗨,也不知是流放去了哪裡,怕是有的罪受囉。”

“真是可憐,那小娃娃估計才四、五歲左右吧,瞧著小得嘞……”

“可憐個屁,人家前半生享的福,你這輩子怕是做夢都享不到呢!”

林紹年和趙華瑩、白瑞荷三人早就難堪地用頭發遮掩住了臉龐。

林歲曉和林歲午同樣麵色僵硬,就是林歲晚也覺得有些不適。

果然,燒雞隻不過是意外!抄家流放果然和自己想象的一樣。

自高處跌落泥地後帶來的物質上和心裡上的落差與屈辱,或許真的能將人逼瘋!

林紹年兩隻手腕上原本養尊處優的細嫩皮膚已經被玄鐵鐐銬磨蹭得鮮血淋淋,而他那顆自尊又脆弱的心靈如今又被人反複捶打成了爛泥。

耳邊仿佛環繞著無儘的羞辱與嘲笑,前路似乎隻剩下無望的深淵。

林紹年在走過一處堤岸時,竟不由自主地徑直跳下了京城外的護城河裡去!

“……噗通!”

林歲曉兄弟:“父親!”

趙華瑩和白瑞荷:“夫君!”

差夫統領:“真他娘的晦氣,這才走了不到兩裡地呢,就特麼要尋死了!”

護城河的河水渾濁發綠,一眼瞧不見河底,但春日雨少,那水實際上卻隻不過腰深。

林紹年在河裡掙紮撲騰了兩下,便傻愣愣地踩著泥沙站了起來,那狼狽的模樣惹得岸上瞧熱鬨的百姓哄堂大笑!

“哎呦,笑死人了,便是要尋死,你也該選個好地兒啊!”

“就是,白受一回涼,卻還是沒能死成,哈哈哈……”

“嗬嗬,若真鐵了心尋死,便是臉盆裡也能溺死人呢。”

“就是,你到底死還是不死了,要真想死,就趕緊將腦袋紮水裡憋著!”

林歲晚看著這些或事不關己,或起哄嘲笑的嘴臉,心裡突然很不好受。

這個沒甚膽氣擔當的富貴公子哥,其實也時常會給自己的小女兒買些新奇的吃食玩具,漂亮的首飾衣裳,還偷偷帶她去過戲樓裡看過戲。

林曄亭攔住了脫了鞋準備下水的林歲曉兄弟。

他轉身去拔那差夫統領腰間的佩刀。

那差夫被嚇了一跳,連忙伸手來擋,卻被林曄亭用未戴鐐銬的左手,輕描淡寫地輕輕隻一下就揮開。

不過眨眼之間,那佩刀就被林曄亭“嘩”地一聲抽了出來。

金戈之聲刺人耳膜,銳利寒光攝人心魄。

看熱鬨的百姓仿佛是被割了喉舌一般,瞬間噤若寒蟬,呆如木雞,便大氣也不敢再肆意地喘!

差夫統領捂著痛得發麻的手腕,咽了咽唾沫,強笑道:“老將軍,這離著京城可不遠,您就是殺了我等兄弟,怕是帶著家小也無法跑遠。”

第12章

林曄亭左手握著三尺腰刀,右手抱著小孫女走到了堤岸邊上。

護城河河麵上淩亂的風裹挾著岸邊的枯草黃葉,不自覺圍繞在林曄亭身邊直打旋兒。

林曄亭調動周身真氣,往三尺長的百煉鋼腰刀上注入了兩分內勁,抬手隨意一插,那腰刀便沒入了將近一半的刀身在泥地裡。

“嘶……”堤岸上長年被人踩踏的泥地早就已經堅硬如磐石!

原本就大氣也不敢喘的百姓,此時更是被嚇得連連後退了至少一丈遠。

差夫統領齊萬山更是心疼不已,自己的寶貝搭檔小夥伴也不知道有沒有被硬泥地給磕豁出了缺口。

還有老將軍這會兒管插,也不知道待會兒管不管拔?

林曄亭卻不管眾人是何心思。

他此時迎著河風浪濤,似守關迎敵悍勇神將一般,聲揚十裡道:“老夫戎馬半生,宰過韃虜,也殺過叛匪,屠過可足渾部五萬金剛狼兵,也取過羅刹教匪首首級……”

林曄亭看著水裡的兒子,沉聲嗬斥道:“你若是真想尋死,為父便親手成全了你,可你若還想活著,便自個爬上來!”

林紹年還未回答,人群裡便有聲音驚呼道:“屠過金剛狼兵,取過羅刹教匪首首級……,這這,這老爺子難不成就是那位傳說中的破軍將軍!”

“這如何可能!你莫要瞎猜,那位老將軍乃堂堂武安侯,正二品京師營都指揮使,如何會淪落為囚犯?”

“在下曾在京師營當過廂兵,有幸見過老將軍兩回,仔細瞧瞧,似乎還真是破軍將軍!”

“武安侯府貴女不是被冊封為貴妃娘娘了麼,聖上為何要發落嶽家?這到底是犯了何事?”

“老將軍戎馬半生,為大旻江山立下過赫赫戰功!即便是真有什麼罪過,就不能功過相抵了?”

“我打死你個豎子!老將軍為保黎民社稷九死一生,為人更是忠肝義膽,豈容爾等汙蔑!”

“哎喲,停手,快停手!……我不過是假設,又何來汙蔑!”

圍觀的百姓鬨成一團,也沒人再去嬉笑林紹年的狼狽。

他立在護城河裡,被寒風冷水凍得狠狠打了寒戰。

林紹年隻猶豫了片刻後,便神色怏怏地趟水上了岸。

他走到林曄亭麵前,低頭諾諾道:“父親,那、那水太冷,這刀太臟,兒子暫時不想死了。”

“……”〓思〓兔〓在〓線〓閱〓讀〓

林歲晚險些不厚道地笑出聲來,心說這理由當真是好充分呢。

林曄亭也有些無語,但還是有始有終道:“沒關係,你若是什麼時候又想死了,直接告訴為父便是。”

林曄亭給林歲曉兄弟使了個眼色,抱著孫女轉身打算離開。

林歲曉和林歲午也已經穿好了鞋子。

兩名少年抬腳走到林紹年身邊,麵上難得有些心疼地一左一右攙扶著自家親爹,準備跟在祖父身後離開。

原本亂作一團的人群裡,此時卻衝出來一名四十歲左右的中年漢子。

他穿著一聲藏青色勁裝,身量魁梧高大,皮膚呈古銅色,容貌剛毅端正,一雙略顯忠厚的眼睛裡,蓄滿了藏也藏不住的興奮激動之色。

漢子徑直攔在了林曄亭麵前,拱手見禮後,手作無措道:“老將軍,您可還記得在下?!當年小人帶著兄弟走鏢,半路遇上了羅刹叛匪,若無老將軍搭救,怕是早就成枉死城內的冤死鬼了!”

林歲晚:“……”

你若真去了枉死城,那咋們倆說不定已經混成熟人,哦不,熟鬼了!

林曄亭看著他的麵容,仔細端詳了片刻後,才試探問道:“這位壯士可是姓秦?”

中年漢子連忙點頭道:“正是,正是在下!小人姓秦名雍,乃京城長風鏢局總鏢頭……,沒想到老將軍還記得小人,老將軍您竟然真還記得小人!”

林曄亭擺手道:“壯士當年以一敵五,老夫便是不想記住也難,隻是老夫如今忙著趕路,怕是不能與壯士敘舊了。”

“老將軍為何會……”

瞥了幾步遠處正在拔刀的齊萬山一眼後,秦雍急忙製止了話頭,隻訕訕改口道:“不知老將軍這是要前往何處?”

林曄亭神色坦然道:“老夫一家被貶遷至北疆,具體會被安置在何處,卻還要到了北疆的州府衙門裡報道後,才能知曉。”

秦雍似是糾結了許久後,最終才下決心道:“救命之恩無以為報,不知道在下可否能送老將軍一程。”

林曄亭:“秦壯士,你這又是何必……”

林曄亭正要拒絕,卻被秦雍急急打斷:“老將軍萬勿推辭!北疆遙遠,今日一彆,在下怕是再無機會報恩,懇請老將軍一定成全。”

秦雍神情十分真摯。

隻可惜林曄亭如今身陷囹圄,且做不得主。

而做得了主的人,此時正撅著屁股拔刀呢。

齊萬山雙手握著刀柄,雙腳死死頂住地麵,嘴裡大喝一聲,身上肌肉瞬間緊繃,麵上也漲得通紅,使出了全身的力氣往上拔。

原先看熱鬨的百姓還未散去,隻是此時被起哄對象卻換了人。

“快了,快了,再用力!”

“動了,動了,快出來了!”

“嘿!出來了,出來了,出來有半寸長了,趕緊再使些力氣!”

齊萬山被吵得一下子卸了力道。

他氣得破口大罵道:“當老子是在這兒生孩子呢!都他娘的住嘴!一群心大膽肥的癟犢子玩意,再特麼瞎嚷嚷,老子割了你們的口條下酒吃!”

看熱鬨的百姓立馬禁聲,可麵上卻無多少敬畏之色。

好些人甚至因為那句“生孩子”形容得太過生動形象,而忍不住憋笑,憋得麵容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