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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萬山擺好了姿勢,準本再次發力的時候,林曄亭卻兩步走了過來。

他單手握住了刀柄頂端,似從筷籠裡抽筷子一樣,“唰”地一聲又輕鬆將腰刀給拔了出來。

林曄亭將刀身橫放,刀刃朝著自己,遞給齊萬山後,語含歉意道:“借軍爺佩刀一用卻忘了歸還,實在抱歉。”

齊萬山用衣袖將佩刀上沾著的泥土仔細擦乾淨,再檢查了刀刃上沒有缺口後,才耷拉著臉,不甘不願道:“嗬嗬,無事,老將軍下回彆再借就好……”

秦雍此時大著膽子湊了上來,將想要跟隨護送恩人的話又重複了一遍,然後側身背著人群,不動聲色地往齊萬山手裡塞了兩張銀票後,才又低聲恭敬道:“還請軍爺通融通融。”

齊萬山在秦雍與林曄亭之間來回打量幾眼,嘴角露出一絲明了真相的笑意,心裡卻在仔細衡量。

有劉副指揮使的吩咐在前,他自然是不會主動為難武安侯府眾人的。

再加上這些人中有女眷幼小,還有一個已經尋過一回死的富貴公子……

嘖嘖,既然有人主動湊上來護送,他自然樂得輕鬆,可是?

齊萬山盯著林曄亭,一字一頓道:“老將軍,咱們此行,確實是去北疆,對吧?”

這位可真不愧是身經百戰的破軍將軍,即便托著個小肉包袱怕是也能輕鬆以一敵十!

若是再加上這麼個所謂的報恩之人,到時候若是真起了什麼逃逸的心思,他帶著的這十名兄弟,怕都隻能白給送死!

林曄亭神色嚴肅,擲地有聲地回答道:“老夫以半生榮譽起誓,此行必去北疆!”

那行吧!

齊萬山同樣自然而然地將兩張麵額百兩的銀票收進了口袋裡,算是同意了此事。

可當看見那叫秦雍的漢子抬手又從人群裡叫了兩名青年出來,那兩名青年還分彆牽著兩輛馬車時,齊萬山還是忍不住狠狠抽了抽嘴角。

心說你個半路報恩之人,倒是準備充分得很呢!

……

那兩名青年據說是秦雍的侄子和兒子,分彆叫做秦世傑和秦世亮,年歲瞧著大約都是二十出頭的模樣。

穿著差不多一樣的藏青色勁裝,眉宇間都藏著幾分銳利。

齊萬山隻隨意打量一眼……,便能瞧出來,這三名所謂的報恩之人,想必應該都是走南闖北的練家子!

不過,兩人牽著的馬車瞧著卻十分低調。

那馬隻是普通的河套雲蹄馬,分彆是棕色和棗紅色,瞧著牙口似乎都有些老,腳力倒是依然強健。

馬車也隻是普通的油布篷烏木廂馬車,不算紮眼,那做工卻應該很是結實。

林紹年在妻妾的陪同下,上了前麵那輛馬車,趕車的人是秦雍的兒子秦世傑。

林曄亭帶著孫子,孫女則乘坐後麵那輛馬車,趕車的人是秦雍的兒子秦世亮。

既然收了銀票,齊萬山便也不多事,更不會再去探究什麼,隻騎著自己的黑毛老馬走在了隊伍最前麵,手底下的十名兄弟則步行綴在隊伍最後邊。

至於馬車裡的人說了什麼,亦或是做了什麼,齊萬山暫時並無半點興趣。

不用拋頭露麵,也不用再托著鐐銬艱難步行後,林紹年似乎更沒有了想死的打算。

白瑞荷將自己的貼身穿著的小衣脫了下來,折了幾疊後,墊在了林紹年的左手手腕和玄鐵鐐銬之間。

趙華瑩不願落於人後,有樣學樣地將自己的小衣也墊在了林紹年的右手手腕和玄天鐐銬之間,並心疼又氣惱地哭道:“相公真是好狠的心,竟是要就這般拋下妻兒離去不成。”

“……”

事情都已經過去了,再這般點出來,便猶如揭人傷疤。

白瑞荷聰明地並未出聲,隻捂著臉無聲流淚。

林紹年俊臉臊得通紅,尷尬又痛苦道:“不、不會了,以後都不會了。”

……

後一輛馬車上,秦雍坐在車轅上,低聲愧疚道:“將軍,都怪屬下來得太晚,害公子受辱了。”

林曄亭靠在車廂門邊上,淡淡道:“無所謂,他總是要經曆那麼一遭的,嗬!也該經曆那麼一遭!你也勿要再稱呼我為將軍了,若還念著往日情分,便像是當年在軍中那樣,稱呼我一聲林大哥便是。”

秦雍紅了眼眶,替林曄亭憤恨不平道:“將軍破軍之名乃由顯赫戰績鑄就,豈能由那無德昏君隨意抹殺!”

第13章

人好比樹。

名利權勢猶如繁花碩果,經年累月練就的本事和見識,才是根基與枝乾。

繁花易敗,碩果易失。

隻有虯枝強乾,根紮千裡,才能不懼雨雪風霜。

林歲晚覺得,道理雖然是這麼個道理。

可若是那個賊鬼敢打了我花,偷了我的果,我定要放陰犬追著他咬到奈何橋儘頭,也決不罷休!

小餓死鬼心眼小,比不上她祖父淡然。

根基穩固、枝乾強健的林曄亭,如今隻淡淡自嘲道:“藩王勢大,朝廷積弱,老夫自詡還有些征戰沙場的本事……,原本還想著陛下或許會網開一麵,卻原來是老夫自大了。”

林歲午雖隻有十二歲,卻長得十分高大健壯,模樣也生得稍顯老成。

他此時坐在林曄亭對麵,正在變聲期的少年似鴨鳴一般,不可思議道:“陛下貶祖父離京,猶如自掘門戶,此舉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林歲曉模樣肖母,俊秀斯文,身量頎長如修竹,以往學的都是儒家中庸的經世治國之道,此時卻憤恨諷刺道:“……自宣宗之後,韓氏三代帝王所行之舉,又有哪件不令人匪夷所思?!便是莽漢潑婦,行事怕也不會這般顧前不顧後,當真是毫無君王之相!”

“……”

林歲晚這位異母兄長經此次挫折後,似乎變得有些過於敏[gǎn]尖銳了。

在原主記憶裡,他原本是個溫潤公子來著。

林曄亭看了長孫一眼,未出聲嗬斥,也沒打算開解安慰,隻岔開話題問秦雍道:“老夫之前托你保管之物,如今可都帶來了。”

秦雍伸手在車廂璧上輕輕敲擊兩下,慎重道:“都帶來了,全都妥善安置在暗格裡呢。”

林曄亭放心道:“那便好,等到了北疆後,再請出來吧。”

林歲晚清澈的眼裡陡然射出兩道精光!

她就說麼,自家祖父肯定還留了後手的!不過這車廂裡到底藏了些什麼呢?金銀珠寶?

林歲晚好奇心作祟,扭著小身子,將小耳朵緊緊貼在了車廂璧上,小拳頭將那木頭暗格瞧得“叮咚、叮咚”直響,試圖通過聽聲音,辨彆出裡麵到底藏了些什麼。

林曄亭好笑,伸手將她撕扯下來,問道:“晚晚不是說藏了好東西要給祖父麼?還不打算拿出來嗎?”

“……?!!”哎呀,您怎麼這時候就說出來了!

林歲晚跟受驚的蚱蜢一樣,瞬間跳起來用小肉巴掌蓋在了她祖父的大嘴巴上!

她瞪了祖父一眼,壓低了聲音遮遮掩掩道:“不是說好了是咱們倆的秘密麼!您怎麼當著其他人的麵兒就直接說出來了?!”

林歲晚低聲說完後,還意有所指地掃了林歲午、林歲曉、以及秦雍等“其他人”一眼。

“……”

被林歲晚戒備堤防的“其他人”麵麵相覷。

心說,你一個剛滿六歲的奶娃娃,還能有什麼正經的秘密不成?!

秦雍甚至還笑著逗趣道:“小小姐,可否需要在下暫且回避?”

“……”

這個,你這般直接問出來,我若真讓你回避了,不是顯得不信任人麼!

林歲午又驚奇又好笑,指著自己鼻子裝作十分受傷道:“晚晚,你有什麼秘密是二哥不能知曉的,你以前不是說和二哥最好了麼?!”◢思◢兔◢在◢線◢閱◢讀◢

“……”

騙人!

我沒說過,原身也沒說過,原身記憶裡就沒有這茬!

林歲曉並未插言,但眼裡卻同樣藏著幾分笑意。

林曄亭將嘴巴上的小巴掌揭開,哭笑不得道:“好了,晚晚,你秦伯伯和兩位兄長都是自己人,不必這般防備。”

林歲晚猶豫了一會後,道:“……那行吧,你們可都不準說出去啊!尤其是二哥,你不許告訴阿娘,一個字都不能說!”

被重點提醒的林歲午連連點頭:“好好好……!我絕對不說!”

得了保證後,林歲晚才不情不願地坐在車廂裡的軟墊上,伸手將右腳上套著的鹿皮小靴給扯了下來。

林歲午立馬好奇道:“晚晚,你把什麼東西藏鞋子裡了?你最喜歡的那個小葫蘆形狀的木頭哨子?”

“……”

我藏那玩意兒乾嘛?!

林歲晚白了這個嘎嘎叫的少年一眼,先將厚棉襪脫掉,接著再將白色錦襪慢慢褪下,那似裹腳布一樣的銀票也如出水芙蓉一般,慢慢露出了金貴又閃耀的容顏。

林曄亭等人不知是震驚於銀票本身,還是震驚於這個六歲的奶娃娃竟然用這種方式藏了銀票,一時間麵上的神色都瞬間變得慎重起來。

秦雍甚至還坐直了身子,將半敞的車門給擋了個嚴嚴實實。

林歲晚把染上了腳丫子味的五張銀票放在了祖父手裡後,扭頭又去扯左腳上套著的小鹿皮靴子。

當她將左腳上的五張銀票也同樣放在了祖父手裡後,才喜滋滋地求表揚道:“祖父,您瞧瞧,這是不是好東西呀!”

林曄亭將銀票認真檢查了個遍後,隻意味不明道:“兩江商會印的鮫綃紙鵬程萬裡大額金票,確實是好東西!……晚晚,這金票你是從哪裡得來的?”

林歲晚神神秘秘低聲道:“從阿娘床頭暗格裡拿的……,我以前曾看見阿娘拿了這紙票子去珍寶閣裡買燕窩和琉璃首飾,能買好多呢!”

“大姐姐跑了,皇帝姐夫肯定會生氣的,我怕他抄了咋們的家,就把這個能買好多東西的紙票子藏了起來!”

林歲晚刻意挺了挺小%e8%83%b8脯,得意洋洋道:“祖父,我是不是料事如神哇!”

林歲晚自吹自擂過後,又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她祖父,期待般問道:“對了,祖父,這一張紙票子是多大麵額的呀?能買多少隻燒雞呢?”

林曄亭被她逗得忍俊不禁,拿著其中五張道:“這五張麵額是一萬兩金”

拿著另外五張道:“這五張麵額是一萬兩銀。”

“……?!”

咦?數字一樣,可後邊重金屬的顏色和密度竟然完全不同呢!

不過無所謂,銀變成金,是好事呢!

可林曄亭接下來的話卻像是寒冬臘月的寒風似的,險些將林歲晚給凍裂開來!

林曄亭將銀票塞進車廂暗格裡,將林歲晚抱在懷裡,仔細叮囑道:“……晚晚,你以後若想吃燒雞了,祖父給你買就是,可這些金票卻不能拿出來,也不能叫人知道,記住了麼。”

林歲晚愣愣道:“……為、為什麼呀?”

此中牽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