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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這種事而取笑的人。

她若有所思地點頭,忽然問,“施主在秘境之中獲得了一本功法?”

巫洛陽身上那一點本就不多的放鬆完全消失了,她的身體繃緊到了極致,臉上都是戒備之色,一雙眼睛緊盯著燭,似乎隻要她有任何異動,就會毫不猶豫地出手。

“看來是的。而且,秘境中的修士,也正是為此才追殺你。”燭篤定地道,“我想,這本功法應該就是關鍵。”

——讓巫洛陽從修士變成“魔頭”的關鍵。

兩人就這樣對視了片刻,氣氛單方麵的劍拔弩張。

大概巫洛陽自己也意識到了,在兩人都無法離開此地的情況下,這樣的警惕很可笑,再加上燭從一開始就十分坦蕩,沒有任何隱瞞,多少讓巫洛陽對她建立起了一點信任,所以過了一會兒,她又慢慢冷靜了下來,回答了燭的前一個問題,“是。”

這讓她不太自在——有秘密的人,總是很難像這樣把自己的一切都攤開在人前。

如果不是因為這個特殊的時間、特殊的地點……可能再加上特殊的人,巫洛陽或許一輩子都不可能做這種事。

但此刻,她雖然略有煩躁,語氣也很不好,但還是道,“還有什麼要問的,你一口氣問了吧——記住,你隻有這一次機會,以後我不會再回答你的任何相關問題。”

燭點頭表示知曉,又問,“施主在秘境裡待了多久?”

巫洛陽微微一頓,“三年。”

燭微微吃驚,但又不是那麼意外。

修真界的時間概念,本來就與凡人不同。對於動輒閉關數月數年的修士來說,在一個秘境裡探索三年,算是一件很平常的事。然而,在說出這個時間的那一刻,無論是燭還是巫洛陽都意識到了。

這是秘境給她預留的時間。

畢竟再怎麼天資橫溢的修士,要學會一本新的功法,都不可能一蹴而就。

而要讓魔頭“突然冒出來”,就必須要讓她在不被人注意到的情況下,學會功法。

至於同在秘境之中的那些雲州修士?

雖然沒有證據,但燭猜想,他們恐怕都已經死在了巫洛陽的手中。

那段巫洛陽失去的記憶,應該就是與此有關。

如此,也與燭之前所知道的情報和猜想合上了:魔功修行有成之後,便會操縱修行者大開殺戒,在這個過程中,修行者是沒有自我意識的,自然也不會有記憶。

所以魔頭可能根本不知道自己是魔頭——就像之前的巫洛陽。

燭原本有些不解,既然魔頭是可以溝通的存在,那又為何要嚴防死守,隻以封印陣法應對,而避開與她交流?此刻,心底倒是有了幾分明悟。

因為一旦有了接觸,意識到魔頭並非純粹的惡人,難免就會心軟。但魔頭卻是不確定的,不知何時就會被功法操控,將身邊毫無防備的人殺死。吃虧的次數多了,索性就直接避開所有接觸。

被封印的人誠然很無辜,但是修真界卻免了一場災禍。

回過神來,見巫洛陽有些緊張地注視著自己,燭便又問,“施主進入秘境之後不久,就得到了功法?”

“是的。”巫洛陽的回答更加簡潔。

她應該也已經猜到,秘境中的人可能都被自己殺死了。

“那之後,施主就被其他修士追殺?”

“沒錯。”

“在追殺的過程中,施主不得已開始學習那本功法,並且進境神速?”燭的語速稍微加快了一些,讓她的話顯得多了幾分壓迫感,“你原本隻能疲於奔命,如今卻可以稍微反擊了。而且殺人之後,總能得到一點修整的時間。意識到了這一點,你便更加用心鑽研功法,終於取得了階段性的成果?”

“第三層。”巫洛陽閉了閉眼睛,“那本功法一共有九層,每三層一個大境界,我在秘境之中,修成了第三層。”

之後的記憶就都沒有了,隻知道睜開眼睛,就看到了這個可惡的小尼姑。

燭的邏輯太清晰,巫洛陽再怎麼不願意,跟著理一遍,也無法在回避那個十分明顯的事實。

她不由得低頭去看自己的雙手。

修士的手,不似凡人那樣會留下傷疤、老繭之類的痕跡,看起來白皙柔軟,完美無瑕。但是,在她不曾察覺的時候,它們或許已經沾滿了同族的鮮血。

作為修士,巫洛陽也不會認為殺人是什麼難以接受的事,事實上,她也並非沒有殺過人。但那是經過判斷和考量,由她的個人意誌做出的決定,殺的也都是她認為的可殺之人。

這一次卻不一樣。

“魔頭。”巫洛陽小聲重複著這兩個字,終於意識到,降臨在自己身上的是一種怎樣殘酷的命運。

她自認為不是什麼喪心病狂的人,也沒有毀滅世界的意願,更未曾背負血海深仇。在進入秘境之前,她就是雲州一個普普通通的散修,修行之路雖然常有艱難,但她本來也沒想過修行到多麼高深的境界,對此並無不滿。

她忍不住從心底裡發出疑問,“為什麼是我?”

她本來並不期待答案,修士逆天爭命,卻最知道命運的無常與強大,哪有那麼多的為什麼?

但是,燭回答了她,“因為你的天資。”

巫洛陽眼神微動,抬頭去看她。

燭朝她點頭,“這樣的功法,對資質必定十分挑剔。根據現有的記載來看,每隔百年,才會誕生新的魔頭。或許不是因為秘境不想製造更多,隻是三年修成第三層,確實沒幾個人能做到。”

功法才不管你是正是邪,好不容易有一個成功的,自然緊緊抓住。

巫洛陽的表情非常複雜,“我還是第一次知道,自己還有天資。”

小時候她參加過不少大宗門招收弟子的測試,結果統統都不及格,才不得已走上了散修的道路,如今才知道,自己竟然還有天資。

確實很可笑。

這一刻,巫洛陽突然無比認同起燭的那個目標來:找到製造“魔頭”的根源,徹底消除它。

她終究還是個逆天爭命的修士啊!

“這部功法叫《焚身心經》,是在秘境之中的一處傳承之地找到的。所以我得到功法,整個秘境的人都知道了,才會陷入無止境的追殺之中。功法分九層,從表麵上看,是一部正常的、上乘的功法,講究隨心所欲、任性而為,與我本人的心性頗為契合。所以修行進度如此之快,我也沒有懷疑過。”

不等燭繼續發問,巫洛陽忽然主動開□□代起來。

燭麵上並無詫異之色,安靜地聽著。

但其實巫洛陽對這本功法、這整件事的了解,也並不多。

簡單交代完之後,她又問,“你需要看看功法嗎?”

雖然燭看起來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而且也還沒有回複前九世的記憶,但巫洛陽覺得,她應該能夠比自己看到更多。

燭點頭,“好。”

功法是直接以神識傳承的,所以巫洛陽隻能取出一塊玉簡,當場轉錄。

誰知玉簡貼到眉心,才開始集中精力灌錄功法,它就直接爆開了。

“玉簡無法承載。”燭說,“看來,這的確是一部十分上乘的功法。”

修真界大部分的功法,都是以玉簡來承載的,就連大宗門的基礎功法也是如此。隻有真正高深精妙的功法,玉簡無法承載,才需要用到專門的天材地寶來保存及傳承。

譬如巫洛陽經曆的那個傳承之地,就是經過煉製的傳承寶物。

巫洛陽頓了一下,才將身上的玉簡碎屑拂開,問燭,“我口述,可以嗎?”

“稍等。”燭朝她點頭,起身往旁邊的水潭走。

這座山峰雖然無名,也不是什麼高山大川,但風景卻很好。樹影森森,山壁陡峭,有瀑布從高處垂掛,衝擊而下的水流在山前形成了一座幽深清澈的水潭。巫洛陽之前就是掉進這裡,被燭撈了上來。

而此刻,燭踏入水潭,任由身上的衣物被水打濕,走到瀑布下方,盤膝正襟而坐,任由激烈的水流衝刷在自己身上。

隔著水潭,她朝巫洛陽遙遙點頭,示意她開始。

巫洛陽很快意識到,燭是要借助瀑布水流的冰冷觸?感和巨大衝擊力,來抵抗直接聽一本高深功法所帶來的神魂壓力。⊥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越是高深精妙的功法,所蘊含的內容就越是豐富,對神魂造成的壓力就更大。修士也是如此,何況燭這具身體不過是未曾修行過的肉-體凡胎?

更何況,這部功法本身還那麼詭異。

巫洛陽立刻意識到,自己疏忽了。

她這種情況,口述反而會比直接使用玉簡更好一些。

但之前燭竟也沒有拒絕。

不過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見燭已經閉上眼睛,巫洛陽也連忙收攝心神,在神魂之中翻開功法,從頭念誦。

縱然她自己已經開始修習功法,這樣從頭再誦讀一遍,神魂也不由得微微暈眩。之前巫洛陽隻以為這因為功法太過高深帶來的影響,此刻她忽然意識到,或許從一開始,這本功法就一直在潛移默化地影響自己,直到修行到達一個階段,才開始完全操縱她。

但很快,她就完全無法思考這些了。

兩人一個坐在石板上,一個坐在瀑布下,一邊抵抗著功法帶來的神魂衝擊,一邊試圖從中尋找線索與痕跡。

直到某一刻,巫洛陽聽到一聲悶哼。

念誦被打斷,她睜開眼睛,便見瀑布之下的燭吐出一口鮮血,又迅速被水流帶走。然後,燭若無其事地開口,“繼續。”

巫洛陽這次沒有聽她的。

她說,“這已經是第三層了,後麵本來就沒多少內容,不必再聽。”

瀑布下的燭睜開眼,遙望著她。

巫洛陽與她對峙片刻,最後是燭敗下陣來。她從水潭裡起身,重新走回來,在巫洛陽麵前坐下。離得近了,巫洛陽才注意到,她的臉色白得厲害。

她連忙掐了個法訣,用清潔術處理掉了燭一身的濕痕。

“多謝。”燭低頭致謝。

巫洛陽有些擔憂地問,“你感覺怎麼樣?”

“施主不必擔憂。”燭卻仍是坦然地笑道,“貧尼自幼便在這無名山峰之中苦修,雖然不能修行功法,但些許神魂衝擊還是能應付的。”

巫洛陽聽她這麼說,才注意到,這座山上並沒有屋舍。

看來燭所說的苦修,真的就是凡人之中出家人的那種修行方法:禁食、禁欲、禁奢侈靡費,儉樸度日,安貧樂道,乃至讓自己的肉身經曆種種痛苦,以此磨礪身體和意誌。

所以她幕天席地、櫛風沐雨,恐怕坐在瀑布下受水流衝擊,也是她平常的修行之一。

巫洛陽輕輕吐出一口氣。

還真是個……與自己截然不同的人。

若是道左相逢,像燭這樣端方、守正、有自身堅持的人,應該是巫洛陽最避之唯恐不及的,絕不會與她相交。

偏偏是在這樣一種奇異的境況下,兩人遇到了,並且被迫同居一處,誰都不可能走開,甚至還不得不為了一個共同的目的,開始更加深入的交流和接觸。

但是,竟然也沒有那麼難以接受。

巫洛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