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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當地有駐軍,或者有宗室,攤派就更多了。

朝廷打仗時,國庫不足,也會臨時征派錢糧,或者索性讓行進的軍隊“就食”——經過哪裡就在哪裡吃。

即使如此,和那種動不動就收三成五成的朝廷比起來,日子還算是好過。

越是如此,百姓們就越是不能接受這種毫無道理的壓榨。官府自己說畝產千斤,強令百姓種植新種,甚至鏟了彆的作物,如今種不出來,卻要百姓來承擔責任?

說不清□□是如何發生的。

但這一次,它沒有像之前的每一次那樣,輕易被壓下去,反而愈演愈烈,如同龍卷風一般,將整個京畿的百姓都卷了進來,形成了一股無法抵抗的洪流。

民變。

而且是在距離京城這麼近的地方發生了民變!

等朝廷收到消息時,激動中的民眾已經攻破了幾個縣城,闖入縣衙,將那些曾經欺壓過他們的狗官和差役儘數殺死。

到這一步,雙方都不可能和平收場了。

……

爭辯,推諉,吵鬨,整個朝堂也亂成了一鍋粥。

在明煥的治理下,大齊四境安穩,已經很久沒有應對過變亂了,以至於所有人對此都很生疏,一時間全都陷入了慌亂,有人嚷嚷著要派兵鎮壓,也有人急著找出罪魁禍首,更有人已經偷偷收拾好了細軟,預備京城一破,就趕緊帶著全家老小逃亡。

到處都亂哄哄的,卻沒人能拿出具體的章程來。

這倒不是因為整個朝堂沒有拿得出手的人,隻不過……有識之士現在都聚在福壽宮呢。

事實上,現在的形勢也已經嚴峻得超出了所有人的預計,包括明煥。她知道肯定會亂一陣,但也沒想到,燕辭和他手底下的人會那麼廢物,竟將百姓逼得過不下去。

但越是這樣,就越是不能慌亂。

有她發號施令,下麵的官員們都還算冷靜,商議已畢,就各自離去。

隨後京中就有了一些傳言,開始懷念太後當政時的好日子,又說都怪皇帝想要奪權,把太後趕回宮中,自己又沒本事,才會鬨成這樣。

聽到這樣的傳言,燕辭自是勃然大怒,下令抓捕。

奈何這種市井傳聞,是很難找到當事人的。而且,如今外麵有叛亂發生,京城百姓也是人人自危,都對皇帝不滿。不少人私底下都抱怨過幾句,如今見要抓人,自然彼此之間互相掩護,免得有人被抓了供出自己來。

傳言愈演愈烈,朝臣們也按捺不住了。

開始有人上書,提議請太後出來主持大局。

燕辭怒不可遏,當場摘了此人的烏紗,讓他回家反省。然而,看著朝臣們各異的臉色,他也很清楚,人心浮動,自己已經不可能壓製住了。

咬牙堅持了幾天,直到聽說叛軍攻陷了府城,皇帝也坐不住了。

要知道,城池越大,城牆就越高越厚,防衛也越嚴,還有駐軍在,就更難以攻破。

百姓攻破縣城,雖然令人悚然,但實際上,大部分內地的縣城都是一米多高的土牆,很容易被衝毀,算不上真正的攻城戰。可是府城就不一樣了,都是石頭修的城牆,而且還有床弩這種殺器。攻入府城,也就意味著,叛軍再不是沒有組織的烏合之眾了。

之前,大家與其說是擔憂叛軍,不如說是被打了臉的憤怒。但現在,那種輕視與僥幸被徹底打破,由不得他們不怕了。

燕辭不得不硬著頭皮,率領群臣前往福壽宮,請明煥出來主持大局。

明煥自然不會這麼輕易答應。

她決定退這一步的時候,就已經想好了,要讓皇帝求著自己接手。既然是求人,當然要有求人的樣子。

如此又僵持了幾天,太後仍然拒絕出麵,小皇帝讓幾位相公去磨,才終於磨出了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讓皇帝下罪己詔,然後招安。

燕辭當然不可能同意這麼荒唐的提議。但天子雖然尊貴,在這個位置上,卻時常身不由己。就連明煥,有時也不免會為了局勢而暫時退讓,何況燕辭?

在文武百官統一意見的時候,皇帝的想法就不那麼重要了。

皇帝“病了”。

上一次,太後裝病,沒有人知道。但這一次,所有人都知道皇帝的“病”是怎麼回事,但為了各自的利益,沒有人會去揭破。

當日,朝廷就將皇帝的罪己詔頒行天下。

第二日,太後終於在群臣的三催四請之中,走出了福壽宮。但這一次,她不是一個人,巫洛陽以皇後的身份站在她身邊,將會與她一起,垂簾聽政。

朝臣們對此沒有意見。

有人猜到太後這是在培養“繼承人”,但對於太後不培養皇帝,反而培養皇後這一點,沒人有意見。

眼看皇帝已經廢了,小皇子還那麼小,太後雖然春秋鼎盛,但誰知道會不會有什麼萬一?當年先帝可也是暴病而卒的。既然如此,朝政總要有人主持,皇後的身份也已經足夠了。

燕辭難以承受如此巨大的打擊,性情大變。

後宮嬪妃本來就不靠他生活,所以現在都繞著他走,隻以太後馬首是瞻。於是,他身邊就隻留下了一個鶯嬪,還有他們的孩子。

以前將鶯嬪捧在手心,無數次許諾過會將天底下最好的東西都捧到她麵前的皇帝,開始沒日沒夜的酗酒,罵人,摔東西,很快就麵目全非。

不久,小皇子就在一次驚嚇之中病死。鶯嬪無法接受這一切,沒兩年也鬱鬱而終。

燕辭倒是活了很久。

他仍然住在太極宮中,卻與圈禁無異,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明煥和巫洛陽牢牢地將朝政掌控在手裡。

對於皇後始終住在福壽宮這一點,就連朝臣們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畢竟她們要經常需商量政事,自然是住在一起比較方便。

到後來,明煥和巫洛陽幾乎不再掩飾兩人之間的關係,但這個消息,卻始終沒有被傳出後宮,讓朝臣們聽聞。幾乎整個後宮的人,都自覺地維係著這個秘密,也維係著她們自己安寧的生活。

後來,巫洛陽從皇室旁枝抱養就一個孩子。

她也認真考慮過要不要當女皇,最後還是放棄了。做了女皇,難免就會有人想讓她自己生個孩子,並且為此生出許多波折。

當太後就不一樣了。

至少不必上早朝。

……

“嗡——”的一聲,鐘樓上的鐘在無人操作的情況下,自動敲響了。

守鐘的弟子麵色大變,連忙後退幾步,一邊警惕地盯著厚重的銅鐘,一邊取出傳訊符,將消息傳遞出去。

好在幾息之後,鐘聲就停了下來。

守鐘弟子也收到住持傳訊,說是有外敵入侵,已經處理過了,無需擔憂。

然而事實上,此刻,棲山寺住持和所有長老,正守在後山的一座無名小峰之外。他們分列六個方位,擺出了一個十分繁複的陣法,將整座山峰封鎖。

住持手中還拿著一件司南模樣的法寶,盤中勺柄直直指向麵前的山峰,示意敵人正在其中。

“師姐,燭師侄還在山中啊,真要封山嗎?”

“是啊,師姐,要不還是讓師妹進去看看情形,再做決定。”

“正是,燭師侄肉-體凡胎,哪裡擋得住那魔頭一擊?還是由我等入內,除去魔頭為好。”

“好了。”住持閉了閉眼睛,喝止道,“生死有命,這是她自己的選擇,也是……她的劫難。”

眾人頓時一靜。

住持睜開眼睛,沉聲道,“封山!”

下一瞬,地麵上光華大放,六人同時拋出自己手持的寶物壓陣,其中就包括住持手中的司南。

待陣法的光芒散去時,前方已經是一片坦途,那座無名的小山峰,就此從所有人的視線之中消失了。⊕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眾人又在此默立片刻,方才心情沉重地散去。

其中臉色最難看的,非住持莫屬。畢竟燭不僅是她名義上的弟子,更是棲山寺等了整整千年,才等到的師祖的十世輪回身,是整個棲山寺翹首以盼、寄予厚望的存在。

她不入字輩、不做修行,隻等這一世功德圓滿,她便可修成正果,以身合道,得見菩提。

可是天道恒常,身化菩提,又豈是易事?

現在看來,她早就已經選擇了以這場整個修真界的劫難為自己的劫難,掃平這一條合道成神之路。

住持一看到司南的勺柄指著這座山峰,就什麼都明白了。——燭早已料到一切,所以才會早早就選定了這座平平無奇的山峰作為自己的苦修之所,就是為了等這一天。

所以,住持即便再怎麼擔憂,也不敢輕易破壞了她的安排,隻能按照原本的計劃,以陣法封山。

現在無名山峰消失,棲山寺的眾人即便想再插手,也不可能了。

一切都要燭自己去麵對。

……

此刻,無名山峰內,被眾人擔憂的燭,正狼狽地從水潭之中撈起一個渾身濕透、看起來狼狽至極的女人。此人一身黑衣損毀大半,身上儘是烈火燒傷的痕跡,看起來十分可怖。但她本人卻是氣息奄奄,仿佛下一刻就會死去。

要是讓其他人看見,一定不敢相信,修真界談之而色變的魔頭,竟然會是這個樣子。

雖然人人都在說魔頭,但其實大部分人都隻知道那個“魔頭降世、大劫將至”的預言,更具體的內容,隻有那些傳承已久的宗門,才能留下隻言片語。

事實上,魔頭並不是固定指某一個人,而是指修行了某一種功法的人。

這種功法霸道至極,修成之後,修行者也會被功法控製,化身為殺戮機器。因為能夠被這功法選中者,均是天資橫溢之輩,所以很容易為整個世界帶來毀滅和末日。

所以他們才被稱作是魔頭。

但其實,多年來,修真界已經有了一整套對付魔頭的方案。大部分魔頭剛剛修成功法,還沒來得及做點什麼,就會被早已有所防備的修真界找到蹤跡,使用特殊的陣法將之封印。

封印之後會發生什麼?沒有人知道。

但是,一次封印之後,修真界往往便能獲得百年左右的安寧,直到下一個魔頭出現。

這是第一次,有人主動選擇踏入封印之中。

燭發下宏願,想要解決的可不僅僅是這一個魔頭,而是要找到魔頭形成的根源,將之徹底消除,從此以後,世間便不會再有魔頭。

封印陣法內的情況無人知曉,燭也已經做好了所有的心理準備,相信無論看到什麼樣的可怕景象,自己都絕不會動容。

然而,令人聞風喪膽的魔頭看起來竟如此淒慘,還是完全超乎了她的預料。

她小心避開那些看起來十分可怖的燒傷,抓住尚且完好的皮膚,小心翼翼地將人扯上岸。整個過程中,魔頭都沒有做出任何反應,安安靜靜,連呼吸都微不可聞。

燭把人安置在了水潭邊的一塊石板上,然後就坐在一旁靜靜地看著。

有一瞬間,她腦海裡閃過念頭:如果我現在殺了她,會怎樣?

不過,這個念頭很快就被她自己放棄了。

現在動手,魔頭當是毫無還手之力的。可是,這對於徹底根除製造魔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