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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君在看她的目光仿佛看到同類,破冰般露出一絲極淡的笑,詢問般開口:“靈魂不可見,你如何得知?”

司娉宸:“靈魂不可見,但契印可見,鬼氣可見。”

屍鬼失去神誌,是因為靈魂寄宿在契印裡,而鬼氣用一種另類的方式讓兩者維持著微妙又奇特的平衡。

相比之下,見君在可比她厲害多了。

見君在僅憑存真鏡就證實並應用了這幾者之間的聯係,而她卻是通過“蒼天有眼”和見君在的應用反推出結論。

見君在不知這點,他說:“你果然知道。”

他通過存真鏡開始了解另一個世界,氣、契印,但緊接著,他遇到新的問題。

“所有的契印都不完整,”見君在眉心微微蹙起,他從小感知就比旁人強,通過存真鏡看到契印的瞬間就意識到了這點,他說,“不管普通人還是修士,男人女人,都一樣。”

司娉宸:“我用過存真鏡,但看到契印模糊成一團,你能看到?”

“看不清,”見君在說,“所以一枚契印需要繁複推演,再驗證成功後才能確定。”

不知為何,“驗證”二字令她心頭狂跳。

司娉宸抓住身後晏平樂的手,嗓子忽然變得乾澀起來:“你如何驗證?”

“契印長在哪裡,就用氣在那裡刻畫,”見君在語氣平靜,“但很久後我意識到,契印是不同的。”

司娉宸聲音艱難道:“那……原本的契印呢?”

“毀掉,”見君在對她很有耐心,司娉宸有種他在傳輸經驗給她的錯覺,“在原來的契印徹底消失前刻畫出新的契印。”

司娉宸不由問:“可是契印消失,人不會死嗎?”

見君在說:“保持軀體完好無損,契印消失和人徹底死去之間有很細微的時間差,在這期間刻畫出契印,人不會死。”

他說這些的神情甚至稱得上冷漠,可司娉宸卻無法想象,驗證契印、重畫契印,他的這些結論,是用了多少人命堆積出來的。

那晏平樂呢?他又處於哪一環?

司娉宸忍不住後退一步,從晏平樂身上借助力氣,勉強穩住聲音:“完整契印,也是你推演的?”

“看來你知道了,”見君在眼裡浮現笑意,“你的作品已經接近完美,但我的仍舊有缺陷。”

“我的……作品?”

她下意識重複,大腦卻無法思考。

“晏平樂,”見君在說,“他是殘缺品,本應被銷毀,卻無意流了出去,但再次見到他時,他在自我修複。”

“完整契印會讓人失去靈魂,喪失感情,具體原因還不知,勉強算成功的案例也隻有一例,還是意外染上鬼氣才成功,但缺陷也很明顯。”

他目光轉向鄔常安:“他擁有自己的思想,但一直被屍鬼本能侵擾,精神時刻在崩潰邊緣,通過外界乾擾才堅持至今。”

司娉宸心裡發寒,意識到見君在真的在跟她探討完整契印存在的問題,便越發覺得荒唐。

所以完整契印並不是什麼特殊存在,它隻是見君在滿足好奇的實驗品,鬼器的中間產物。

所以攜帶增強鬼氣的關續,也是見君在實驗的無辜被害人之一?

那一刻,她突然知曉沈老為何要殺她,見君杳又在預知裡見到了什麼。

她所有要殺的人裡,全是欺她害她逼她至絕境的,可沒有哪一刻,一個無冤無仇的人,會讓她產生這麼強烈的殺意。

見君在困惑太久,急切想得到答案,即便察覺司娉宸的殺意也不在意:“撿到晏平樂後,我了解過你和他的過往,也讓鄔常安用同樣的方式同他相處,但效果甚微。”

“直到你再次出現,相比之前,你對晏平樂的影響堪稱巨大,此刻的晏平樂已是完整的人,”見君在求知般問,“你如何做到這點?”

司娉宸看著他仍舊毫無波瀾的樣子,心裡的冷讓情緒冷靜下來,她表情冰冷道:“你既然這麼想知道答案,我們做個交易如何?”

見君在低眉沉默,透過司娉宸的殺意,他知道她想做什麼。

半晌,他點頭:“可以。”

司娉宸問:“你知道我要交易什麼?”

見君在道:“你接受過神諭,你要殺我,我活不了。”

神諭?

電石火光間,司娉宸意識到神諭是什麼。

她沒有度過生死劫,正確來說她應該是死在了生死劫,可她聽到一個奇怪的聲音,話裡的內容需要屍鬼來驗證,卻沒想到在見君在這裡得到答案。

見君在清整桌案,將淩亂的紙筆歸置好,同她說:“曾經的太阿大陸隻有至聖者,不存在聖者,隻有接受神諭才能破境成至聖,但後來神諭消失,零星修士窺得天機,偽神諭成生死劫。”

“神諭曾降臨過我的生死劫,但祂選的那個人不是我,”他表情平靜,也並不覺得這有什麼駭人聽聞,繼續道,“九境在聖者麵前毫無抵抗之力,聖者在至聖者麵前同樣如此,既然會死,和你交易還能得到答案,我同意交易。”

兩人就這麼旁若無人地交易著生死。

“晏平樂不是殘缺品,他隻是被困在黑匣子裡,需要有人伸手拉一把,推一下,他比你更像一個健全的人,若一定要說的話,”司娉宸語氣冷靜,話的內容卻截然相反,“我隻做過兩件事,愛他,以及教他愛人。”

所有的景象褪去,晏平樂側目看向她,黑眸明亮,聽到司娉宸毫無保留地說出對他的愛意,整個世界隻有她,有那麼一瞬間,他覺著現在就是永遠。

第176章

因為你是我的朋友啊!

見君在死了。

鄔常安沒有阻止, 他安靜地看著見君在倒在桌案上,生息漸消。

司娉宸轉身看他:“要為你師尊報仇嗎?”

晏平樂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一聽報仇立馬清醒, 盯了眼鄔常安, 小聲說:“師兄不會。”

司娉宸不了解這三人之間如何相處,至少在鄔常安和見君在之間,她以為兩人還有師徒情分在。

晏平樂顯然更明了,他對情感反應遲鈍, 但直覺敏銳,他不知道正常的師徒是怎樣的,隻覺得他們更像有關係的陌生人。

見君在沉浸在自己的研究世界裡,對外界不聞不問,什麼事都扔給鄔常安處理,實在需要他出麵時才會勉強走出自己的世界。

晏平樂很少見到見君在, 對這個師尊沒什麼感覺, 他最多的是和鄔常安待在一起。

鄔常安很忙, 魏臻歸有事找不到見君在就會找他,他不僅要忙著應付魏臻歸, 還有書院的各種問題,陣法漏洞、試煉場所穩定、傀儡意外、禁地破壞等等。

後來晏平樂來了,他稍微輕鬆了點, 但也沒輕鬆多少, 因為新來的小師弟也是個麻煩,脾氣擰,做事固執, 有時候聽話得讓人省心省事, 但在某些事情上卻不依不饒, 得依著他哄著他。

鄔常安從有記憶開始就跟在見君在身邊,他的外表行動和普通人無異,卻擁有強烈的自毀傾向,小時候隻要見君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過久,鄔常安就會自殺。

跳崖、割腕、服毒。

他還未完全認識這個世界時就已經自發尋找這些能讓他解脫的方式,但見君在是聖者,隻要他想,鄔常安隻能活著。

可對他來說,活著很痛苦。

悲傷、痛苦、孤寂、恐懼、怨恨、憤怒。

他的世界無時無刻被這些負麵情緒填充,堅持的每一秒都無比漫長。

再長大一點後,他開始修煉,開始幫見君在實驗,代表見君在同魏臻歸、教習們見麵,解決各種麻煩,忙碌和疲倦將他從自毀中拉了出來。

可見君在死了,活著隻會變得更加艱難。◆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我不會為他報仇,但他的死不是結束,許多正在進行的實驗還未停止,”鄔常安打起精神,按住腹部上方,那裡有他的契印,“沒有師尊,我體內的鬼氣逐漸蓄積,終有一天我會被屍鬼本能控製。”

司娉宸說:“那我會殺了你。”

“沒有那麼簡單,”鄔常安說,“初始鬼氣霸道強猛,達不到師尊的要求,為了讓鬼氣變得溫和,師尊在我身上做過無數次實驗,我是所有進化鬼氣的源頭,連師尊都無法確定鬼氣在我這裡變異成什麼。”

司娉宸看著鄔常安,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沉思良久後道:“我的神技可以淨化鬼氣,或許我可以讓你變成正常人。”

鄔常安沉默更久:“我無法被淨化。”

“完整契印讓我保持理智,可同時,鬼氣也凝聚成了契印的一部分,對我來說,淨化也是死亡,”他累極般緩慢垂下腦袋,“但聽到你能淨化鬼氣,我還是鬆了口氣。”

他死後,變異的鬼氣會溢出,能有人解決鬼氣,真是再好不過了。

鄔常安眼珠微動,目光轉向晏平樂,此時的他滿心滿眼裡隻有身旁的少女,鄔常安無聲揚了下嘴角。

完整契印的試驗品不止他們兩人,他見過太多在痛苦和麻木中死去的人,他們死的時候,明亮的瞳仁會一點點暗淡,直至渙散無光。

但晏平樂不一樣。

他的情感被剝奪,又有人幫他重新找回來,他是完整的。

鄔常安慢吞吞說:“你們跟我來。”

見君在死了,鄔常安是最清楚他實驗的人,這些放著不管遲早會出大問題。

瑤台是浮郤書院的最高峰,雲和月就在瑤台之上,瑤台之下連接著有許多山群,那裡無人也無名,籠罩在一片雲霧中。

鄔常安帶著兩人落入群山中,穿過大小結界陣法,雲霧散去,眼前視線開闊,連綿群山每隔數裡便會有一個山門,山門之後是不同的實驗基地。

鄔常安推開一座山門,內裡是被鑿開的山體,山壁鑲嵌著發光的石珠,整個內部明亮整潔。

即便司娉宸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在見到的一刹那,還是忍不住脊背發涼。

正中央的石台上躺著十個乾癟的人,他們身下有細細的溝槽,彙聚的血液流向尾端的石槽裡,這些人氣息微弱,卻還活著。

寬大的地方聚集著濃重的血腥氣,司娉宸忍不住皺眉屏住呼吸。

鄔常安說:“他們是血百融,師尊融合了新的鬼氣和血百融。”

司娉宸問:“為了見君杳?”

鄔常安點頭:“已經成功了,但副作用很大,見君家的人發了很大的脾氣。”

司娉宸:“副作用是在神技上?”

“嗯,”鄔常安說,“師尊在研究屍鬼時發現,人一旦被鬼氣汙染,神技就會隨之消失,如果連血百融都沒用,那就不存在兩全的辦法。”

預知未來本就逆天,為了平衡,以生命為代價方能使用,然而見君家卻想逆天而行,保留預知的同時延長性命。

接下來司娉宸見了其他山體內部,不過五個便沒法繼續看下去了。

不得不承認,司娉宸是幸運的。

曾經她認為自己很不幸,成為司關山和單枕夢的女兒,還有司蒼梧這樣一個哥哥,費儘心思才能在夾縫裡求生,但事實上,她擁有強大的神技,遇到了晏平樂,有過許多人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