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今天還沒來。
就連達奚理也沒有問她。
司娉宸聯係朱野,出了書院準備去汀州,卻在中途察覺有人在跟蹤,她在通天玉上讓準備來接她的人回去,去商樓逛了許久買衣裙,然後朝著單明遊的住處去。
若說之前她還願意幫單明遊斡旋周轉一二,現在就完全不想多費心思了。
她的好心隻有那麼一點。
現在滿腔的憤怒將這點好心擠沒了。
司娉宸提前跟春喧說了會來,聽到敲門聲便過來開門。
單明遊還是老樣子,坐在樹下曬太陽,身形似乎越發瘦了,見了司娉宸也隻是懶懶瞥了眼,問她:“若我沒記錯,你三天前才來過我這裡。”
司娉宸漫步走到樹下,目光卻望向院落裡幾株被照料得不錯的鳶尾花,驚訝眨眼:“我以為姨母很想見到我。”
單明遊掀起眼皮睨她:“自以為是,我倒是沒發現你還有這樣一麵。”
院子裡洋溢著淡淡的花香,清雅的紫色在日光裡格外亮眼。
司娉宸歪頭笑了下:“真的嗎?”
單明遊被她這笑鬨得心頭一跳,就要說什麼,忽然有中年男生粗獷聲音從院牆上傳來。
“遊鳴善,你怎麼這幅死樣子?”
單明遊臉上的神情僵住,司娉宸順著聲音望過去,緩慢抬手捂嘴,震驚問:“安教習,你怎麼在這裡?”
然後反應過來般,不可置信道:“你跟蹤我?”
單明遊朝她冷冷瞥一眼,這幅單純麵相,從前的她看了都會信。
“這是我跟她之間的事,小孩子彆插手,”安驛跳下院牆,掠過司娉宸走到單明遊跟前,上下打量了一眼,笑哈哈道,“遊鳴善,你也要今天!”
春喧上前就要將人趕出去,卻被安驛抬手扔出的結界攔住,單明遊冷眼望向安驛:“滾出去!”
“我今天哪裡都不去,”安驛圍著躺椅繞了圈,眉上的疤痕動了動,他笑得凶狠,“你離開前砍我的這刀我惦記了這麼多年,放過你我就不姓安。”
單明遊半點氣勢都不願意輸,冷眉斜睨他:“你確定你姓安?”
“你又好得到哪裡去?”安驛惱羞成怒得直跳腳,“叫什麼遊鳴善,你應該叫遊鳴惡!”
說著手上開始聚氣,朝躺著的清瘦女人道:“你起來,我們打一架,這刀我非要還給你不可!”
單明遊不動,反而往後躺了躺,語氣輕慢,帶著挑釁道:“來,我就在這裡,這刀要是落下來我敬佩你,有長進了,你要是不砍,就給我滾!”
安驛嗬了聲:“你倒是沒變,就是這樣才好,你要是柔柔弱弱的,我還真下不去手了。”
九境修士的攻擊幾乎是瞬息間,司娉宸這個境界還無法看清招式,她見安驛真的要下手,喊了聲:“安教習……”
春喧被攔在三步外,此時也急急喊:“娘娘!”
聚氣凝聚成的刀刃因這聲“娘娘”頓住,幾乎貼著單明遊的額頭,蒼白的肌膚被割出一道細小的血痕。
“娘娘?”安驛臉上的憤怒逐漸褪去,看向不動如山的女人,目光諷刺:“你做妃子?你竟然願意進宮做妃子?我還以為你有多傲氣,到頭來竟然是跟人共侍一夫。”
懸在單明遊頭上的刀刃消散,安驛仿佛不認識她般,又認真打量了一番:“所以你寧願砍我一刀什麼都不說地離開,就是為了做皇帝的女人?”
單明遊目光下垂,蒼白沒血氣的麵容在白日青光裡幾乎要透明,移開的視線裡隱著幾分難堪。
半晌,她沒什麼情緒抬眼,語氣平靜道:“對,當妃子也沒什麼不好,想要什麼都有人奉上,一大群男人女人以我為尊,情緒性命都由我掌控,你沒享受過,所以不懂。”
安驛咬牙怒道:“既然你這麼享受,現在又怎麼是這麼個鬼樣子?”
“哦,我以為你知道呢,畢竟你也是男人,”單明遊又恢複冷淡慵懶神情,“男人不是慣會喜新厭舊?皇帝隻是將這點發揮到極致罷了。”
“遊鳴善!”安驛抬手朝後怒揮,扔出去的氣團將院落裡開得正好的鳶尾花毀了,“你怎麼變得這麼……這麼……”
單明遊側頭閉上眼睛,不想跟他談下去,冰冷吐出一字:“滾。”
安驛神色陌生看了她眼,撤了結界瞬間消失在原地。
春喧立馬上前看單明遊身體狀態,被單明遊按下,她朝司娉宸冷聲道:“你也給我滾。”
默默看了場八卦的司娉宸頷首,轉身朝外走,瞥見泥土翻飛裡破碎的紫色花瓣和碧綠碎葉。
院落隻剩單明遊和春喧,沉默了半晌,春喧微微歎氣:“娘娘可以說清楚的。”
說清楚?
說什麼,說她因為血脈神技被迫入宮?說她被狗皇帝挾持了二十年?
從前都沒說,現在又有什麼必要。
春喧見她不想說話,就走到院落角,檢查被毀掉的幾株花,卻聽到單明遊說:“毀就毀了,也彆種了。”
春喧過來,將一瓣完好花瓣放在她手背上,紫色明豔,給她蒼白的皮膚帶了點顏色。
她說了則好消息:“薑醫師說大概兩天,孔雀翎的解藥就做好了。”
單明遊目光落在那抹紫色上,閉目沒說話。
……
司娉宸從單明遊那裡出來後,發現安驛還跟著她,有些無奈,路過一片荷塘時,找了塊石頭坐下,裝作惆悵對著池塘發呆。
暗中的安驛耐不住,直接跳出來問她:“她的修為是怎麼回事?”
司娉宸驚訝回頭:“安教習你怎麼也在?”
安驛不跟她廢話,坐在她身邊,胳膊肘拄在膝上,半側身對著她:“我方才看她修為沒了,遊……單明遊她的修為被誰廢的?”
“啊!”司娉宸眨眨眼,道,“我也才剛知道姨母原來是有修為的。”
安驛剛才被氣得不行,往回走到一半忽然意識到不對,單明遊修為沒了!
司娉宸的事他聽人提過幾句,不過並未放在心上,但如果單明遊是司娉宸的姨母,那她嫁的就是大徵的皇帝。
她一個普通的詹月修士,還能入了遠在他國的皇帝的眼?
安驛擰著眉:“你從小都不知道她有過修為?”
司娉宸乖巧點頭,猶豫了下,小聲說:“安教習,你能不要傷害我姨母嗎,她好不容易逃離皇宮。”
“皇宮不就是她想去的?”安驛麵露嘲諷,臉上的疤痕也跟著扭動,“怎麼,發現不是她想要的就想逃?”
司娉宸也看出來了,當初兩人分開極大可能是單明遊的身份暴露,將安驛砍傷也閉口不提,那她就更不可能主動說出血脈神技的事情。
司娉宸不說,安驛偏想要她說點什麼:“你覺得我說的不對?”
司娉宸兩手放在膝上,乖巧說:“我不知道你和我姨母的恩怨,不知道對不對。”
這答案可不得他心,安驛問她:“你就沒點其他要說的?”
司娉宸垂眸思索一番,抬頭問:“安教習怎麼知道我今天要出書院?我聽說您在忙三千的事。”
“三千又不是我一個人負責,苗先生也在處理,”他不想聊這個,又轉到單明遊的話題上,“你姨母那個性子,能在皇宮呆得住?皇後壓她幾句她能不砍人不反嘴還聽話?”
忙三千啊,難怪苗先生沒空找她。
司娉宸認真道:“我姨母就是皇後。”
安驛:“……”
“也是,她那樣的性格,確實隻能做皇後,”安驛想起他還給大徵的皇子公主上過課,這麼一想,心裡立即不痛快起來,“她既然是皇後,那她的兒子就是太子了?”
司娉宸點頭,順便補充道:“姨母還給我和太子訂了婚,但是沒成。”
安驛整張臉黑成碳,都有兒子了,還是太子,怎麼就能混得這麼差?都要逃出來才能活下去!
看他神色變了幾變,司娉宸慢吞吞道:“太子不是姨母的親生兒子。”‖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安驛額角一抽:“怎麼回事,你說清楚!”
司娉宸:“太子是萍妃的孩子,萍妃害死了姨母的女兒,聖上處死萍妃,將萍妃的兒子給姨母養,就是現在的太子。”
安驛聽完沉默了很久,然後問她:“單明遊修為沒了性子也能沒了?她能由得了旁人這樣欺辱她?你們這皇帝是不是有病,誰將仇人的兒子給受害人養?單明遊還願意?”
這麼問了一串後,他又想起單明遊清瘦的身形,覺得她哪裡是去皇宮享福的,簡直就是受刑的!
司娉宸巴巴看他:“可是安教習,你不是討厭我姨母嗎?”
“誰說我……”安驛點頭,“我確實討厭她,脾氣大,主意大,無法無天,是聰明了點,就是性子太傲,你不知道,彆人喜歡她送花給她,她不樂意,直接將人花田燒了,嘖嘖嘖,半點氣都受不得。”
這麼說著,他覺得還是應該將那一刀討回來。
他的脾氣也不好,也不能平白受這氣。
於是對司娉宸道:“不管怎麼說,你姨母都欠我一刀,剛才太氣了,我現在回去找她要一刀。”
司娉宸點頭:“哦。”
安驛起身皺眉看她:“你這丫頭,我要去砍你姨母,你怎麼半點反應都沒有,還是你姨母對你不好?”
“姨母對我很好,”司娉宸伸手拉著他的袖子,依他意地扯了兩下,佯裝求情道:“安教習,你放過我姨母吧,她畢竟也找了你這麼多年。”
雖說應該是這個發展,但安驛怎麼都不得勁兒,扯回袖子納悶:“你真是她外甥女?怎麼半點脾氣和聰明都沒遺傳到?”
司娉宸:“……”我是她外甥女,又不是親女兒!
納悶了會兒,他終於反應過來司娉宸話裡的重點了:“你說她找我很多年?!”
司娉宸呆住,發現自己說漏嘴,連忙捂著嘴搖頭。
安驛摸著下巴越想臉上神情越樂,朝司娉宸道:“你放心我不會說,我去找她討一刀回來。”
總算將人忽悠走。
司娉宸掉頭去了汀州,朱野領她進房間,她來的路上忽然讓他撤掉人,不由擔憂問:“有人跟蹤?”
“沒事。”司娉宸沒多說,隻取來紙和筆,在紙上寫出一個個名字,麵色沉靜盯著這些名字。
寫完一張又繼續寫第二張。
半晌,她將兩張寫滿名字的紙推到他麵前:“這張紙上的人,想辦法讓達奚暘的人知道他們是司關山的人。”
她又將第二張放在他麵前:“這些,調查他們的對手,將這個信息一個個透漏給對方,所有方向指向司關山。。”
朱野目光落在第二張紙上,每個名字後麵都有一個身體部分,他不解問:“這是?”
司娉宸:“契印。”
司娉宸曾在養病期間配合著揭發了四個司關山的人,但實際遠遠不止四個。
第一張紙上寫著司關山的人,她要拔掉司關山的暗探,還要讓他以為這些是達奚暘自己發現的。
第二張紙上寫著帶契印位置的名字,裡麵包含了地牢裡折磨她的人,她現在手伸不到那麼遠,可也沒法什麼都不做。
能探知道契印位置的東西——存真鏡,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