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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柳點頭離開,給幾個女孩留說話的空間。

達奚蓼過來坐下,看見桌上放著許多新娘的首飾發冠,抬手摸了下,問司娉宸:“感覺如何?”

衛蕪搬著椅子坐過來,也好奇問:“緊張嗎,還是害怕?之前我們來找你許多次,每次都被拒在門外,連帖子都送不進來,將軍府也太嚴了吧?”

“我爹娘擔心我出什麼意外,不許我出門,我都不知道你們還來找過我,”司娉宸帶著歉意,“對不起,他們太過分了。”

達奚蓼安慰她:“其實也能理解,司將軍名聲在外,你在書院都能被人暗算,加上屍鬼那次有驚無險,小心點總是沒錯的。”

衛蕪卻是歪頭,眨眼問:“會不會是有人想毀了這場訂婚禮?”

見兩人望過來,她搖頭晃腦道:“朝中司將軍備受盛寵,若是再同太子聯姻,總會有不願意見到這幕的吧?”

生在皇都,即便她們不常關注,也多多少少聽過朝堂局勢,這點在書院的人際關係裡也正上演著。

司關山雖在聖上麵前有著一席之地,可在百年家族眼裡,不過是個意氣風發的毛頭小兒,與太子聯姻,就相當於站太子,更彆提這還是聖上欽點。

看不慣的自然不少,但真正出麵要阻止的,有,但極少。

若是從前,溪家必然首當其衝,但盛會選拔的屍鬼事件後,溪家無聲湮滅,也就沒什麼人敢在這時候觸聖上黴頭。

達奚蓼朝衛蕪搖搖頭,帶了點警告的意味:“這婚姻聖上做主,衛妹妹不要胡言才好。”

衛蕪連忙捂住自己的嘴,眼珠骨碌碌地轉,朝兩人討好笑:“我剛才也是口無遮攔,兩位姐姐可要為我保密呀!”

司娉宸柔柔笑道:“這是自然。”

她低低歎了聲,將話題繞回來,輕聲抱怨:“這一月來,我每日都在試衣裳,今日多了個紅色披衣,明日換個腰封,再不就是發簪上麵的花紋如何,發飾上要不要紅色發帶,就連妝容都換了十個,今天做妝容的娘子來又畫了一次,說唇部妝容不夠好,又回去鑽研。”

“什麼害怕緊張倒是沒有,就是反反複複地試,還不能出去散散心,心裡悶得厲害。”

達奚蓼握住她的手,瞥見圓潤指甲上還未卸掉的蔻丹色彩濃麗,輕點了下,笑著說:“婚姻大事馬虎不得,況且還是與太子的,更是要精巧細致。”

衛蕪點頭,摸了摸她身上的紅色衣裳,驚歎:“從前看旁人出嫁,隻知道熱鬨好玩,新娘子遮在蓋頭裡,壓根看不見麵容,可見了司姐姐的,我敢保證,司姐姐肯定是最漂亮的新娘子。”

達奚蓼笑著說:“確實是最美的新娘。”

司娉宸麵露羞澀,同她們說著婚禮上的繁文縟節,聽得兩人直直驚歎,衛蕪大都是“啊,怎麼還這樣?”“這也太麻煩了!”“當新娘子好折磨人。”,達奚蓼則聽得認真。

司娉宸見她一一記在心裡,不由打趣:“郡主同我尺寸相當,這裡發冠嫁衣都是做好的,不若郡主來試試?”

達奚蓼驚愣,隨即擺手,衛蕪便去鬨她,取下桌上的發冠給她戴上,司娉宸也幫忙按住達奚蓼阻攔的手,戴上之後,衛蕪後退看她,司娉宸見她要取下,也不阻攔。

在清脆的發冠聲響中,她柔柔說:“這發冠一年前便開始定製,若是壞了可來不及重做。”

衛蕪配合說:“就是就是,郡主戴戴看看嘛,剛才我說露了,司姐姐是最美的新娘,那郡主是最優雅的新娘。”

司娉宸攏著袖子站起來,觀察片刻,朝衛蕪道:“唇色是不是不夠紅?”

“對呀!”衛蕪拍手表示讚同,“我就說少了點什麼!”

說著轉身去桌上攤開的妝盒翻了下,拿起什麼朝司娉宸道:“這個花鈿可以用嗎?”

司娉宸正在幫達奚蓼正發冠,頭都沒回,直接道:“這些隨便用,婚禮當天都是另一套新的,這些用不完就會扔掉。”

“那我可要多用點。”衛蕪一邊嘀咕一邊找合適的口脂敷粉。

達奚蓼一臉羞色又欲言又止,司娉宸齊齊無視,隻帶著惡狠狠地語氣道:“哼!讓你們也嘗嘗我這段時間遭的罪!”

達奚蓼無奈隻得任兩人動作。

屋裡充滿著少女們的輕笑聲和議論聲,前來看司娉宸的司蒼梧在門前止步,頓了片刻,還是沒有進去,轉身去看院子裡給花澆水的晏平樂。

整個院落籠罩在日光裡,草地青黃交接,靠外牆處有幾棵大樹,樹下籠罩著大團陰影,那裡種著幾株花草。

司蒼梧漫步過去,晏平樂已經澆完水,蹲在陰影裡認真盯著那株草,葉片碧綠油亮,一叢叢展開,中間長處一串花苞,暗紫色,小小的。

像繩子上掛著一串小鈴鐺。

司蒼梧問:“這是什麼花?”

晏平樂:“墨蘭。”

司蒼梧神色輕淡:“我聽帶你的人說你擅長殺人,還不知道,你也是養花護花的好手。”

晏平樂垂頭沒說話。

“想護花,也要有那個實力。”

司蒼梧語調緩慢,聲音仿佛從清晨雨露傾灑的林間傳來,帶著空靈悠揚:“晏平樂,你不行。”

晏平樂仍舊垂著頭,仿佛凝固了般,大腦卻被“晏平樂你不行”六字填滿,眼前生機旺盛的蘭花仿佛被他一把揉碎,卻有另一個聲音竭力遏止他的行為。

逐漸前伸的五指猙獰曲起,可仍舊不受他控製地伸向脆弱的花苞。

它開花在十月……

我想看到它開花……

是它先開花……

還是……

——“晏平樂,我想看到它開花。”

腦海裡淩亂朦朧的聲音逐漸隻剩下少女清越的說話聲。

“晏平樂,我想看到它開花,”少女蹲在鋪滿陽光的草坪上,指著剛種下的蘭花,捧著臉對他笑,“它開花在十月,我的訂婚也在十月,我們看看,是它先開花,還是我先離開。”

晏平樂臉上手上都是泥土,卻睜著乾淨漆黑的眼珠,一字一頓說:“你會看到。”

認真又執著。

少女朝他眨眼微笑,點頭:“嗯,我會看到。”

“晏平樂。”有人在叫他。

“晏平樂?”

紫色花苞和少女笑顏在眼前交錯閃現,晏平樂艱難挪開視線,轉向恍惚聽到的聲源。

少女一身紅妝看他,輕聲喚:“晏平樂。”

……

司娉宸與達奚蓼兩人說笑之時,就察覺司蒼梧來了,她並未在意,瞧見達奚蓼要取鏡子看衛蕪給她畫的妝容,笑著將鏡子拿走了。

“郡主,妝成了再看也不急。”

衛蕪在給她塗口脂,紅色一點點覆在唇上,溫婉嫻靜的少女頓時明麗起來,多了平日沒有的濃麗色彩。

衛蕪小嘴叭叭不停:“郡主你信我,絕對好看,就當提前演練一下,想想你一身嫁衣畫好妝麵,馬上要去見心上郎君,並且同他手牽著手,即將共赴一生。”

達奚蓼不自覺聽進了她的話,就聽衛蕪忽然嘀咕:“唉?我剛才敷了胭脂嗎,怎麼臉這麼紅?”

司娉宸低眉淺笑,被達奚蓼瞧見,臉越發紅了。

滿臉笑意的司娉宸忽然一頓,轉頭望向緊閉的屋門,眸子緩緩沉了下來,不過片刻,她重新恢複笑臉,隻是眼裡的笑意浸著冰冷:“剛剛好像聽到哥哥的說話聲,我去看看。”

司蒼梧來了?

達奚蓼一滯,連忙拉下衛蕪還要給她塗胭脂的手,雙手想要將發上的鳳冠取下,又怕自己弄壞,便朝著衛蕪道:“司公子來了,看見我這幅樣子該生氣了,好衛蕪,幫我取下來。”

此時門已經打開,司娉宸朝著院落的兩人走去。

試新娘服飾這種事,女兒家私下玩鬨就算了,若是讓其他人見著,怕是覺得失禮數沒教養。

衛蕪見司家公子真的來了,也不再鬨她,小心幫她取下鳳冠,將身上的紅衣換了才走出去。

司蒼梧用了術法,而院子裡隻有晏平樂一人。

想到這,司娉宸眉眼微沉,推門見到晏平樂蹲在樹下,司蒼梧就站在他身旁,喊了聲:“哥哥!”

司蒼梧在樹蔭下朝她點頭,見她過來,溫聲說:“聽說你還種了墨蘭,我來看看。”

他似是有些驚奇:“你什麼時候喜歡上蘭花了?”㊣思㊣兔㊣網㊣

司娉宸一邊同司蒼梧說話,一邊用餘光瞥了眼晏平樂:“教我知識的女先生喜歡墨蘭,我好奇,也無聊的很,便種來一株瞧瞧。”

“昨日看還生了小花苞呢!”

說著,她朝著樹下的蘭花看去,就見晏平樂五指猙獰著去觸碰暗紫色花苞,司娉宸朝他喊了聲:“晏平樂。”

晏平樂沒回,五指握著一串紫色花苞用力收緊,花苞被揉碎,一瞬間,青澀花香四溢。

察覺他狀態不對,司娉宸蹲在他身旁,輕聲喚他:“晏平樂?”

用力的手頓了頓。

司娉宸拽了拽他的黑色衣袖,皺眉喊:“晏平樂。”

晏平樂迅速從破碎交疊的畫麵中抽離,盯著紅衣少女眨眼應道:“嗯。”

心裡鬆了口氣,她又拽了下晏平樂的衣袖,問他:“你怎麼了?”

晏平樂順著袖口的力道看去,驟然鬆了手,碾成泥的花苞從枝頭掉落,手心黏濕的觸覺十分明顯。

花開不了了。

他沒有回答司娉宸的問題,隻怔怔看著染了紫色花汁的手心。

這時,衛蕪達奚蓼已經出來,同司蒼梧打著招呼,衛蕪見司娉宸蹲著,便也過去,朝兩人看了看,又不解望向一叢綠草:“你們怎麼了?這是花嗎?”

司娉宸抬手撥弄了下蘭花草葉,最後一點掛在枝頭的破碎小花苞顫著掉落,她說:“晏平樂調皮,將蘭花揉碎了。”

“蘭花呀!”下刻,她才意識到自己聽到什麼,朝著低頭自閉的晏平樂結巴道:“他?!調、調皮?”

對上她質疑的神情,司娉宸確定般點頭:“嗯,花都要開了,他卻毀了,不是調皮是什麼?”

被這麼一問,她又覺得司姐姐說得沒錯。

可……可調皮誒?晏平樂跟調皮……

衛蕪一臉莫名盯著司娉宸,忽的想起,她對自家侍衛驚人飯量的習以為常,還什麼,長身體?!

司姐姐的濾鏡要不要這麼厚!

她正要找達奚蓼評理一番,司姐姐對侍衛的態度怎麼跟養崽似的,一抬頭,見達奚蓼雙頰緋紅,眼神飄忽,說話語調十足溫柔,含著遮掩不住的情意。

怎……怎麼回事?

郡主該不會……

衛蕪擰著眉去瞧司蒼梧,少年神色溫和,眉眼淡笑,看不出是否有那個意思。

可……可不管怎麼,他們都不可能在一起的啊!

王府和將軍府,哪個都不可能同意。

衛蕪起身打斷交談的兩人,摟著達奚蓼胳膊往司娉宸那邊走,指著被晏平樂掐過的蘭花說:“方才司姐姐說晏平樂調皮,你說好笑不好笑,哈哈哈!”

達奚蓼仍舊想要回頭看司蒼梧,衛蕪忽然指著她的嘴唇說:“郡主,你的口脂花了。”

達奚蓼一聽,緊張地朝衛蕪小聲確認:“真的嗎?哪裡?”

衛蕪讓她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