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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接近訂婚宴的日期,司娉宸出將軍府受到的阻礙越多,她也越發確定了。

中秋佳節這日,司娉宸假借達奚蓼和衛蕪相約出了將軍府,一同的還有司蒼梧。

此時夜幕已至,家家戶戶亮起了燈。

城內熱鬨非凡,不少街頭巷尾都掛了彩燈,亮如白晝,人群熙攘裡,聲潮洶湧,吆喝賣吃的,雜耍賣藝的,笑聲說話聲,間或夾雜著深巷裡傳來的打鐵聲。

定的是一處酒樓,到了約定的地點,才發現熟人不少。

他們剛到,衛凝見到司娉宸便從嘰嘰喳喳的女孩堆裡出來,樂顛顛跑過來,一手搭在司蒼梧胳膊上,探著腦袋朝司娉宸道:“妹妹,好久不見,又長漂亮了。”

司蒼梧將他的手拿下來,笑著搖頭:“你給我收斂點。”

司娉宸水眸含著笑意跟他打招呼:“衛哥哥,好久不見呀!”

她今天出門時披了件灰藍色的外袍,酒樓房間內置取暖玉符,溫度適宜,她一進來便脫了外袍,露出一身降紅裙裝,紅色鮮亮,瞬間攫住幾人目光。

兩年多未見,那張本就出挑的臉蛋越發、漂亮,臉上的嬌嫩稚氣消失不少,轉而沉靜內斂許多,一雙純淨的黑眸含著笑淺淺望過來,仿佛山間泉水緩緩淌過,清澈見底。

衛凝暗歎,將軍府的司妹妹當真是他見過的最水靈精致的姑娘。

他準備再說點什麼,被衛蕪毫不客氣拉走:“你這樣會嚇到司姐姐的。”

衛凝一個沒注意,就被衛蕪拉到她的小姐妹圈,數個女孩又是嗔怪又是笑鬨地,讓他毫無分、身乏術之力,隻能笑著跟女孩們笑鬨賠酒。

衛蕪跟司娉宸幾人打了聲招呼,轉身去找老板,準備多拿些吃的喝的。

因衛凝的加入顯得越發吵鬨,達奚蓼從外圍起身,順手整理了下衣裙和發上釵環,笑著朝司娉宸走來:“你來了。”

司娉宸點頭應。

達奚蓼暗自深吸口氣,努力自然地望向司蒼梧,眉目含著壓不下的春意:“司公子。”

司蒼梧溫和點頭:“達奚郡主。”

一個溫柔含怯,一個溫柔淡笑,誰都不再多說一句。

氣氛莫名微妙起來。

司娉宸眨眨眼,朝著靠窗的桌子指了指,上麵放了許多未解開的機關遊戲盒:“我忽然好想玩那個,你們慢慢聊呀。”

說著不等兩人反應,手往後伸,拉住晏平樂的袖子,越過衛凝等人,朝著沒人的桌子走去,佯裝摸索機關盒的樣子。

一身黑衣的晏平樂在滿室歡笑中格格不入,仿佛花團錦簇的院子裡突然闖進了一隻又凶又冷的黑貓。

司娉宸將這隻黑貓拉下來,示意他坐下來,扔給他一隻機關盒就不管了。

晏平樂便老實琢磨機關盒。

司娉宸支著下巴朝窗外看,街道熙攘,人群攢動,沒一會兒,一隻機關小狗擋住她的視線,司娉宸抬手拿下小狗,側目望向晏平樂,聽他沒什麼表情說:“給你。”

跟著人流走動的易瞳盯著從眼前走過的水果糖串,咽了咽口水,羅頤無奈,掏出錢給他買了一串:“沒錢你出來玩什麼?”

易瞳一口咬住最上麵的果串,酸甜在他嘴裡爆炸,他齜牙咧嘴地含糊道:“所以我才拉著你一起出來啊!”

咬碎了糖塊咽下去,他又咬了一口,捂著臉繼續齜牙咧嘴,一抬眼,見到窗前的少女,怔了下。

走出幾步的羅頤發覺身邊沒人,一回頭,見易瞳愣愣站在原地,剛要喊人,易瞳已經朝著前方窗口招手大喊,他再想攔已經攔不住了。

“司娉宸。”

“司娉宸!”

街道滿是人,各種嘈雜聲不斷,司娉宸沒聽見,但晏平樂聽見了,他見司娉宸拿了他的機關小狗,眼珠又黑又亮,指著窗外道:“有人喊。”

司娉宸朝窗外看去,見是易瞳,笑著招手,沒過一會兒,羅頤也出現在視野裡,司娉宸一視同仁地打招呼,可看到羅頤的表情後,司娉宸歪了歪頭。

也不該生疏成這樣啊!

想了想,她起身朝門外走,路過司蒼梧時道:“哥哥,我看見那個糖串好好吃,我想去買來,你和郡主多聊一會兒,我馬上回來。”

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晏平樂隨手將她的外袍拿在手裡,快步跟在她身後。

司蒼梧皺眉看了兩眼,似乎想起身跟過去,達奚蓼柔聲說:“她在家應該憋壞了。”

司蒼梧望過來,她咬了下唇,繼續說:“上次她就跟我抱怨過,說現在還多事情都不能做,今天難得中秋,讓她出去玩會兒散散心吧,侍衛跟著,不會有問題的。”

司蒼梧沉默片刻,點了下頭,又恢複了溫和神情:“也是,婚期將近,還是你想得周到,娉宸她現在雖然看著沉穩不少,但還是喜歡玩鬨的性子,多虧有你陪她。”

達奚蓼紅了下臉,低頭說:“哪裡的話,我們是朋友,不開心了陪她是應該的。”

被女孩們圍住的衛凝抽空看了眼,沒見到司娉宸,跑過來問司蒼梧,得知司娉宸出去後,垮著臉將司蒼梧也拉入女孩子們中間,勢必要做有難同當好兄弟。

達奚蓼跟著上前,瞧見其他女孩看到司蒼梧紅了臉,捏著裙擺的手不自覺緊了下,有些難受地彆開臉。

這邊熱鬨洋溢,另一邊司娉宸已經出了酒樓,下來時易瞳正麵色扭曲地吃果串,羅頤看到司娉宸時收斂了下神色,朝她點點頭。

司娉宸來到兩人跟前,剛站定,肩上一沉,她低頭看去,晏平樂正在她披上外袍,她抬手係外袍,朝兩人笑著:“我聽哥哥說,你們去找過我?”

晏平樂見那一身亮麗紅豔被遮住,朝這邊窺視的視線也散了不少,便往後退了一步,老老實實當木頭人。

羅頤見這兩人仍舊同以前一樣,目光複雜望向司娉宸,點了下頭。

這時,易瞳好不容易吃完果串,揉了揉自己的臉,然後朝司娉宸道:“你都好久沒去書院了,以後還去嗎?”

說到“以後”這兩字時,他似乎帶了點懊惱。

司娉宸笑著搖頭:“應該不會去了。”

易瞳彆扭地安慰她:“你這樣也挺好,反正沒法修煉,書院裡教來教去都是那些東西,再往上,課程也少了,還不如不去。”

羅頤抬腳踢了他下,易瞳自知說錯話,改口道:“聽說太子馬上要訂婚了,你也快了吧?”

羅頤彆開目光,一隻手蓋在臉上,沒眼看。

司娉宸被他逗笑,撲哧笑出聲:“對呀,我也快訂婚了。”

易瞳就沒有這麼彆扭的時候,他支支吾吾。

剛才打招呼的時候就沒多想,隻覺得那麼久沒見,從前就好看,現在好像更加好看了,想著打個招呼,卻沒想到弄得這麼尷尬。

羅頤隻得替上他,目光虛點沉默的晏平樂:“你們離開書院後,許多人提過你倆,還有他的飯量。”

司娉宸笑著沉靜:“是呀,他現在還是那麼能吃呢!”

已經緩過來的易瞳深吸口氣,壓低聲音朝司娉宸道:“太子訂婚宴上,你要……嗚嗚嗚……”

羅頤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他的嘴,帶了些厲色看他,易瞳對上他的視線,立馬冷靜下來,也出了身冷汗。

見他恢複神誌,羅頤鬆開手,暗歎了口氣。

司娉宸杏眸不解望著他們倆,見兩人恢複正常,目光擔憂問:“你們沒事吧?”

羅頤搖頭,易瞳也撓撓頭:“就是覺得你離開書院挺可惜的,就算和太子訂婚,你記得也要好好讀書,嗯,一定要多讀書。”

又胡言亂語了。

羅頤已經放棄了。

司娉宸笑著點頭:“嗯,你說的我會記在心上的。”

不等易瞳再說出什麼亂七八糟的話,羅頤說句“還有事先走”,拉著易瞳消失在人海裡。▓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司娉宸神色莫測地盯著兩人消失的背影,朝身後的晏平樂道:“走吧,去見朱野。”

兩人穿過熱鬨的街巷,拐進一處栽有槐樹的路口,巷子裡沒有光,她剛往前走三步,亮光忽然出現。

一個提著燈的小孩眼睛烏溜溜望過來,似是等了許久。

司娉宸從頭到尾被一身雪白幕籬遮住,身後的晏平樂麵上也蓋了黑色麵具,顯得神秘莫測。

小孩絲毫不懼,聲音清脆說:“野叔讓我來接你。”

司娉宸點了下頭,小孩提著到半人高的燈轉身帶路,繞過幾道交錯的巷子,身後的熱鬨逐漸褪去。

小孩走到一個略顯陳舊的院門前,有節奏地敲了三下,門從裡麵打開,顯出另一個大些的青衣少年。

司娉宸兩人進了院門,少年接過小孩手裡的燈,吹滅了低聲跟他說了什麼,小孩一改剛才沉靜小大人模樣,高興地蹦著跳著去了後院。

院落十分清冷,唯一的光是大樹上掛著的一隻橘色燈籠,樹後立著一隻水缸,前些日子下過雨,裡麵盈滿水,上麵飄著樹葉和碎光。

少年帶著司娉宸朝屋內走,還未至門,朱野從裡麵走出,見到司娉宸,臉上神情嚴肅起來,兩人進了一間雅室。

落後一步的晏平樂看了眼緊閉的門,轉身坐在台階上,盯了會兒在院子裡清理地上斷落樹枝的少年,然後對著樹上的圓形燈籠發呆。

院子周圍設置了陣法,若不是裡麵人開門,輕易進不來。

雅室裡,司娉宸放下茶杯,靜靜看了會兒朱野,笑著說:“你看起來不一樣了。”

上一次看到朱野是五年前,他從暗巷的汙水裡爬起來,即便衣著麵相都打理乾淨,也還是一副頹靡強撐的神情,被仇恨灼燒的眼睛銳利傷人,似乎要隨時與人同歸於儘。

現在卻完全相反。

身上的粗布衣衫隨意卷起,頭發也亂蓬蓬的,胡子似乎許久未打理,看上去邋遢又沒形象,可清瘦的身形胖了不少,眼睛裡的生氣被點燃,精神十足。

這敘舊的語氣讓他恍惚了片刻,搖頭低笑兩聲,往後坐了坐,動作隨意了些,抬手給自己倒了杯茶,咬著杯子連茶葉嚼著咽下去。

想起那些鬨騰得不行的孩子,他笑歎:“沒辦法,遇見這樣一群孩子,死了都能被他們氣活。”

司娉宸杏眸微睜,目光落在他身上,輕聲說:“可我接下來讓你做的事很危險。”

朱野轉了下茶杯,也看向司娉宸,同那雙柔和平靜的視線對上,臉上的神情肅了肅。

方才的話讓她生出了疑慮。

她在擔心,他將過多的情感放在這些孩子身上,會感情用事,讓她的計劃生出意外。

青瓷茶杯輕輕碰桌,朱野知道自己該說明白。

他起身朝著司娉宸緩緩跪下,語氣恭敬:“司小姐幫我報仇那日,我朱野的命就是你的,這點從未變過,以後也不可能變。”

“這些孩子因為司小姐能活下來,也隻為司小姐而活,隻要有需要,任何事我們都不會猶豫,包括死亡。”

他直起上身,神態莊肅:“我朱野,誓死為您效忠!”

司娉宸上前將人扶起,輕輕歎氣:“這些年你做得很好,接下來我要做的事情你應該清楚,一旦牽扯出意外,所有人都活不了。”

她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