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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沉默地朝將軍府趕去,司娉宸和江柳回府時,府裡十分熱鬨,紛紛準備接風洗塵的東西,一向沉靜的將軍府忙碌起來。
從前司關山回來,管家沒想過要弄這些,司關山也不在意,就從沒這個說法,江柳進來後,有她的張羅和打點,府裡便有了這個習慣。
司關山正在同司蒼梧說些什麼,司娉宸一入內,鬆開江柳的手,跑著上前開心道:“爹,我好想你呀!”
第38章
挑釁
司娉宸衝著上前, 正要抱住司關山時,被司蒼梧拉住了,他皺眉提醒:“爹受傷了。”
她這才停住腳步小心望他, 臉色確實要蒼白不少, 以往紅豔的唇隻有淡淡的血色,衣衫包裹著全身,也看不出來傷在哪裡。
“爹痛不痛?要不要找醫者來看看?”司娉宸滿臉愁容,“爹不會要死了吧?”
司關山:“……”
她倒是第一個在他麵前說他要死的人!
摁了下眉心, 他掠過司娉宸,望向身後的江柳:“剛參加宴會回來?”
江柳點頭,上前牽住想要找他傷口的司娉宸,說:“府裡一切安好。”
司關山溫和一笑:“嗯,你在,我放心。”
虛弱將他身上的陰狠壓迫感掩蓋了個徹底, 微微一笑, 竟有一絲冰冷美人被融化後的驚豔, 讓司娉宸看呆了。
她沒待多久就被催著回了自己的院子,直到半夜, 這三人才交流完。
司娉宸坐在桌子前扔葡萄。
一道紫色弧線在空中劃過,立即被另一道虛影掠過接住。
滿口酸甜在嘴裡爆開,晏平樂眯著眼咽下, 眼見又一顆葡萄落下, 掠影上前,一口咬下。
司蒼梧和江柳才從司關山那裡離開沒多久,又來了一波人。
是先前經常在半夜進出將軍府的人。
司娉宸聽不到他們說什麼, 看沒有新的契印加入, 準備收回“蒼天有眼”時, 陡然一驚,她刷地站起來,心頭劇烈跳動。
正張著嘴等下一顆葡萄的晏平樂站了會兒,沒等到,疑惑朝司娉宸手裡望去,就見一枚圓鼓鼓的紫色葡萄在她手裡爆汁。
紫色汁液滑過蔥白手指,從指尖滴落,在白紙上砸出一朵淡紫色水花來。
晏平樂咽了咽,視線轉向震驚不已的人。
想要什麼,要說出來。
這是司娉宸教他的。
晏平樂幾步上前,蹲在她麵前,盯著她的手指說:“我要葡萄。”
見對方沒理他,又微微仰頭,烏黑眼睛明亮,望進她眼裡,一字一頓說:“我要吃葡萄。”
心煩意亂的司娉宸現在哪裡管得了什麼葡萄不葡萄,晏平樂滿心執著,就要開口,被司娉宸一手捂住,低聲道:“彆說話。”
晏平樂眨眨眼,鼻尖忽然湧現濃鬱的葡萄味道,他抬眼望著司娉宸,見她沒注意自己,小心伸舌尖%e8%88%94了下,又%e8%88%94了下。
掌心一陣濡濕,司娉宸垂眸,同晏平樂對視片刻:“不準%e8%88%94。”
純黑眸子閃過一絲委屈,他垂眸蹲著沒動。
司娉宸另一隻手挑起他下巴:“彆說話,給你葡萄吃。”
雖然表情沒什麼變化,但她莫名覺得,如果他身後有一條尾巴,現在一定搖出了風聲。
撤了手,又將葡萄推到他麵前後,司娉宸不再管他,繼續全開“蒼天有眼”,觀察司關山那邊的情況。
將軍府裡被契印點亮的地方很多,有些是夜裡忙碌的侍女小廝,有些是暗中巡邏的侍衛,而司關山的書房裡,除了五個明亮的契印外,還有一團黑色霧狀。
在被零星光點光團照亮的世界裡,這樣的黑霧就顯得十分顯眼。
而她唯一一次見過黑霧,就是在單明遊的壽宴上。
鬼氣。
將軍府為什麼會出現鬼氣?有人想要算計司關山?還是要將軍府一網打儘?
一瞬間,她腦海想過很多,比如直接逃跑,又或者告訴其他人。
但她不能暴露自己。
司娉宸按下心底的不安,將自己定在原地,用“蒼天有眼”觀察許久,卻並未出現她想象中的打鬥。
修士調用氣時,契印中的紋絡會運轉。
但這些契印,包括司關山,包圍著這團黑霧,並沒有調用氣,甚至位置也沒怎麼發生變化。
刹那間,意識到什麼後,她隻覺得司關山瘋了!
他竟然將鬼氣帶進將軍府!
司關山到底想要做什麼?!!
臉上忽然一點冰涼,將司娉宸從震驚中驚醒過來,她下意識摸了下臉,抬手一看,是一滴葡萄的紫色汁液。
晏平樂正無知無覺地吃著葡萄,咬碎時飛濺的汁液到處都是。
“好好吃!”司娉宸訓他。
晏平樂坐在她身旁,葡萄皮和籽全都咽了下去,嘴角染了一點汁液,聽到司娉宸的話,轉眸望過來,不明所以。
司娉宸指指桌子:“你吃得到處都是。”
晏平樂順著看去,漆紅木桌上點點水滴,又順著看到司娉宸身上,她披著的雪色外衣染上點點紫色,像雪地裡盛開的紫色小花。
他吃完最後一顆,將果盤推到一邊,唇微彎說:“吃完了。”
吃完了,所以不會到處都是了。
司娉宸心想真好,有的人在操心生死存亡的事情,有的人卻隻用操心吃葡萄如何不飛濺葡萄汁。
經他這麼一打岔,司娉宸心緒也平緩下來。
隻是睡是不可能睡了。
第二天,琳琅閣按照慣例送來衣裳。
送衣服的是畫棠,跟著侍女來到司娉宸的院子後,將衣裳一一展開,司娉宸一邊打量最新款式的衣裙,一邊讓身邊的侍女都退下。
確定沒其他人後,畫棠才從衣袖裡取出一本賬簿給她過目。
司娉宸一夜未睡,大腦有些暈乎乎的,隻看了一眼,按著眉心問:“數額一月比一月低,琳琅閣發生何事?”
畫棠遲疑片刻,說:“年前琳琅閣接了一單,是溪家的,年後很多人都來退單,說不在琳琅閣定製衣服,要去其他地方。”
溪家。
發作的有點晚了啊!
司娉宸撐著側臉,閉眼緩神。
畫棠見司娉宸不說話,以為她生氣了,解釋道:“花姐姐同溪家有點恩怨,我們原以為這事……”
看了眼司娉宸神情,低聲說:“我和花姐姐以為這事,會看在將軍府的麵子上不計較。”
“你姐姐沒說什麼?”司娉宸問。
畫棠一頓,抿了唇沒說話。
司娉宸忽然睜眼看她,聲音輕軟,可說出的話卻不那麼溫和:“你姐姐讓你不要告訴我,花不憐也知道,但同樣選擇不告訴我。”
畫棠陡然抬眼,驚訝望過來。
司娉宸麵色平靜,可每吐出一個字都讓她越發忐忑不安。
“你們怕告訴我後,琳琅閣被人打壓時,我迫於權勢的壓力,選擇放棄琳琅閣。”
“若是我不知情,那將軍府便仍舊是琳琅閣的後盾,即便有人出手,也會看在將軍府的麵子上,可能關鍵時候我還會幫你們擋一擋。”
司娉宸歪頭問她:“是嗎?”
畫棠已經麵色煞白,額上冒著冷汗,脖頸上的疤痕猙獰動了下,她張了張嘴,卻沒法回答。
沒人知道司娉宸在同花不憐合作,但琳琅閣每月往將軍府送衣服,也是一種信號的釋放,琳琅閣是受將軍府喜愛的,即便要動手,也要掂量掂量將軍府的分量。
但現在有人不顧將軍府,仍舊對琳琅閣動手,還能讓花不憐擔心,將軍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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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被這種勢力嚇退。
西貴人。
她帶頭想要搞垮琳琅閣。┅思┅兔┅網┅
想必弄妝在君恩殿中已經聽到了西貴人備受皇帝喜愛,若是西貴人想要琳琅閣垮台……
司娉宸站在花不憐的角度想了想,她確實會舍棄琳琅閣,棄卒保車。
她身後不僅有將軍府,還有皇後單明遊,西貴人這般行事,便已經是不將單明遊放在眼裡了。
去年她去看單明遊時,蘭貴人正在鳳鳴殿安慰單明遊,雖然在當時看來,司娉宸覺得單明遊不需要安慰。
事情起因正是西貴人,似是諸侯國進貢的一些新奇古玩,達奚暘讓單明遊先挑喜歡的,她隨手選了一個微塵裡畫卷,據說往裡輸入氣,可根據主人的心意變幻場景,是個拿來消遣的巧物。
畫卷送到鳳鳴殿後,沒多久,常慶又滿頭大汗跑來,說西貴人喜歡這畫卷。
單明遊輕笑出聲,臉上帶著譏諷:“既然她想要,給她就是,左右不過一個玩物。”
要司娉宸看,單明遊是真沒將這些放在心上。
但這事,怎麼看都是西貴人在挑釁。
西貴人針對琳琅閣,司娉宸想,最早應該是在她送衣裙給達奚薇和蘭貴人時,讓蘭貴人在宮宴上出儘了風頭。
後來她聽春喧提過,這次宮宴過後,達奚暘接連十天都宿在蘭貴人那裡。
再加上司娉宸接連不斷送單明遊的衣服,也是出自琳琅閣。
西貴人的目標不是琳琅閣,而是要挑釁單明遊和蘭貴人,琳琅閣隻是受其牽連。
但司娉宸知道,這兩人都不會將這事放在心上,一個是心裡不在意,一個是溫婉不介意。
這事一出,琳琅閣撐不下去。
也許不僅是西貴人,溪家也有其他人想要搞垮琳琅閣。
身處其中的花不憐弄妝,她們可能想不到西貴人針對單明遊蘭貴人這一層,絕對會以為是自己跟溪家的恩怨導致。
畫棠滿臉頹靡,低聲說:“我說過,這事瞞不了司小姐多久。”
“原本也是我們跟溪家的恩怨,司小姐幫我們重振琳琅閣,我們已經很感激了,這事是我們做得不對,我……”
司小姐給她們出點子,宣揚名聲,甚至還讓晏公子教她陣法。
想到這裡,她頭埋得很低,麵色羞愧:“司小姐對不起。”
司娉宸沒說話,仍舊目光輕柔看她。
過了許久,畫棠深吸口氣,抬頭望過來,說:“司小姐有權利知道這事的原委。”
“溪家的一側室以前是君恩殿的姑娘,叫紅箋,溪家主最開始看上的是花姐姐,但花姐姐那時候就要離開君恩殿,怎麼都不肯,當時鬨得很僵,花姐姐差點被逼死。”
“後來不知道紅箋怎麼做的,讓溪家主改變主意,將她帶回溪家做側室,我們還感謝過她。”
“隻是再次見到她,她出現在琳琅閣,帶著人砸了我們的店,我們隻要開店就會有人來砸,最後幾乎要堅持不下去了。”
畫棠說:“然後我們遇到了司小姐。”
“事情大概就是這樣,”她滿臉內疚道,“原本我們想,同司小姐合作後會讓紅箋忌憚,不再找我們麻煩,可沒想到,她竟然說服了西貴人。”
“所以才……”
畫棠說不下去了。
司娉宸輕輕點頭,沒說其他,隻道:“你回去吧。”
*
司娉宸借口身體不舒服,在家休了一天,她也就在家盯了一天的鬼氣動態。
結果發現那鬼氣隻小範圍的動了動,根本沒有出院子。
司關山一早就出了門,昨晚跟鬼氣待在一起的幾人早就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