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怎麼也不算一個修為差。
現任皇帝達奚暘,包括達奚暉,原本有十多個兄弟,可最終卻隻剩下他們兩人,除卻一母同胞的親兄弟情分在,達奚暉能在皇城安枕無憂地吃吃喝喝……
一個修為不錯的親王,若是能韜光養晦活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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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子奪嫡,又在現任皇帝的眼皮下安然快活,恐怕也不會讓皇帝能安心到現在。
那便是達奚暘默認的了。
這麼一來,有些事情就沒有表麵看起來這麼簡單。
在外人看來,司關山這個滿身功勳的將軍放棄一堆賞賜,回家過著不爭權奪利的生活,唯一表現的鋒芒,也不過是為自家女兒出頭。
看上去護犢子又沒有攻擊性。
對於多疑的皇帝,必然會試探一二。
那麼作為親王的達奚暉,便是第一步棋,所以王府的宴會上,司關山會因為她受傷,怒及陳家李家,也就有了陳小公子攔她這事。
這是司關山的第一場應對。
皇帝信了大半。
達奚瑭便是第二步棋。
但是中間出了司娉宸被人推下水的變故。
對司關山來說,這事來得正好,於是借題發揮,攪翻清徵書院,讓她成為唯一擁有特例的學生——攜帶護衛。
這裡基本就能讓皇帝確認司娉宸對司關山的重要性了。
而在調查書院時,得知司娉宸被達奚瑭欺負後,司關山演戲演到底,也就是現在的,不停找達奚暉的麻煩。
兩步棋都隻是皇帝在確認,司娉宸,是否真的如司關山表現的那樣,是他的弱點。
這還隻是其一,既然要確定,那皇帝必然也會試探司關山是否真的不在意軍權。
這塊是她沒法觸及到的盲區。
但司關山定有對應的韜晦之計,這就不是她需要操心的了。
司娉宸晃了下柳條,將倒映在水麵的麵孔打碎,心裡輕笑了聲,真的是好大一盤棋啊!
風掠過湖麵,吸飽了水汽,溼潤涼意迎麵。
同樣趴在欄杆上的達奚蓼也在發呆,腦海裡總是不自覺想起少年清潤無雙的臉,以及低眸瞬間露出的溫和笑意。
湖麵忽然鑽出兩隻鴛鴦,交頸摩挲。
達奚蓼看得出了神。
好半晌,她忽然打破平靜,問司娉宸,眼神帶著些閃躲:“娉宸,你哥哥,是個怎樣的人?”
“哥哥呀!”司娉宸仿佛不知事的小女孩,沒懂同伴的少女懷春,認真回答:“哥哥是世界上最聰明的人,但是他覺得我爹才是最聰明的。”
“就是……”司娉宸咬了下唇,說,“他平時都喜歡做什麼,喜歡吃什麼之類的。”
司娉宸仰著腦袋想了會兒:“哥哥喜歡看書、喜歡睡覺,喜歡吃甜的,因為他總是喝藥,藥很苦的,嗯……還喜歡衛哥哥,喜歡三皇子,喜歡衛大公子,喜歡大皇子……”
她總結:“厲害的人他都喜歡!”
“厲害的呀……”達奚蓼垂頭,下巴擱在手肘上,心底失落。
她一點都不厲害。
“哥哥每次吃藥,我娘低聲安慰他,他就會很開心,”司娉宸又說,“哥哥應該也喜歡會哄人會安慰人的!”
達奚蓼轉眸望過來,驚喜問:“真的嗎?”
司娉宸嗯嗯點頭:“對呀!”
上課鈴聲忽然響起。
兩人齊齊愣住。
達奚蓼趕緊起身,準備往外跑,遲到肯定是會遲到的,但總比缺課好啊!
她剛走幾步,沒聽到身後的動靜,扭頭就見司娉宸輕輕踢了下晏平樂,“你怎麼不提醒我?”
語氣和自己說話時不太一樣,但具體哪裡不一樣,她一時也說不出來。
達奚蓼問:“你不走嗎?”
司娉宸搖頭:“世子還盯著你呢,你快去,正好,我還沒曠過課呢!”
達奚蓼張了張嘴,司娉宸說:“上課時間過去半盞茶啦!”
達奚蓼聽聞再也顧不及其他,提著裙子跑了出去。
清風輕輕撥動垂下的柳條,水麵蕩開一圈圈漣漪,半垂在湖水下的稚嫩枝條驚擾悠閒飄動的魚,轉身躍出一朵大水花。
亭子隻剩兩人,晏平樂抱臂靠在木柱上,腦袋一點一點,在打瞌睡。
司娉宸趴著手臂看了會兒他,輕輕踢了他一腳:“晚上沒睡?”
晏平樂睜眼,仰頭靠在紅漆半%e8%a3%b8的柱子上:“半夜才睡。”
司娉宸想了會兒,說:“以後你不要睡瓦片了,去睡房梁。”
晏平樂半迷蒙的眼睛瞬間瞪大,半點瞌睡都無,靠著柱子沒說話。
意識到什麼,司娉宸氣惱地又踢了他一腳:“你想什麼呢!我說的是外屋的房梁!”
晏平樂站在原地老老實實讓她踢,踢完還不忘應:“嗯。”
司娉宸沒說要做什麼,就這麼懶懶趴在欄杆上,視線悠遠,靜靜享受這平靜的湖光景色。
夏蟬嘶鳴,暖暖的風讓人昏昏欲睡,晏平樂抱著胳膊就這麼靠著木柱打起盹來,一切平靜又自然。
待到太陽下落幾分,照進亭子的日光掃到司娉宸的天藍色裙角時,她伸手戳了戳晏平樂,將人戳醒後懶懶說:“我們出書院逛逛。”
晏平樂沒有什麼想法,動動脖子胳膊,就要往外走,見司娉宸還趴在亭子上沒動。
司娉宸笑眸看他:“可是我不想走。”
沒明白這是什麼意思,晏平樂兩步上前,蹲在她麵前,問:“不走,怎麼逛?”
“方法很多呀!”
司娉宸垂眸,仍舊笑著:“比如你可以背我,也可以抱我。”
晏平樂睜著黑眸怔怔看她。
司娉宸慢悠悠補充一句:“或者,用術法帶我。”
第26章
永遠聽我的話。
晏平樂放在膝上的手指細微地蜷縮了下。
在司娉宸笑意盈盈的目光中, 他選擇用術法。
指尖氣凝聚成形,忽而刮起一陣大風。
司娉宸隻覺腳底生風,整個人一輕, 她忽然升至半空, 不由自主往外飄去。
身體被一股力量包裹,寬厚而安穩。
暖風拂過麵頰,鬢間發釵吊墜碰撞發出清脆聲音,開始有點失重無力, 不過片刻,她適應這種疾速後,睜大眼睛看擦身而過的高大樹木,堆砌的假山,低矮的學堂。
簷角掛著古老的風鈴被驚動,驟然發出聲響, 在身後拉出悠長的音調。
頭頂陽光明%e5%aa%9a, 司娉宸整個人籠在光裡, 絲毫不覺害怕,她黑眸明亮, 認真體會這種感覺,臉上不自覺帶著笑意。
深深呼吸。
這就是擁有修為的感覺!
“什麼人敢在書院禦空飛行?!”
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大喊。
司娉宸回頭望去,銀釵晃動發出細碎聲響, 發絲拂過麵龐, 見教習追著他們跑了幾步,緊跟著也禦空飛來,一邊指著他們大喊停下。
“再快點!”
司娉宸轉向晏平樂, 眉眼淺笑, 語氣帶著逃課壞學生的調皮:“甩掉他!”
晏平樂掌心微攏, 氣從四麵八方聚攏,空中仿佛自發生成了風,他們乘著風越來越快。
眼前的景色急速後退,她伸手按住身上的藍色裙擺,輕紗罩衣在風中翩躚翻滾,仿佛逐漸飄遠的柔軟花瓣。⑦思⑦兔⑦網⑦文⑦檔⑦共⑦享⑦與⑦在⑦線⑦閱⑦讀⑦
教習見狀掠影加速追趕,可不過持續半個時辰,就因氣竭而被迫停止追擊,隻能無力地朝著逃課還公然在書院禦空的兩人怒喊威脅。
司娉宸將身後聲音置之腦後,抬起頭來,看到一方湛藍的天。
他們掠過書院,經過悠長小路,在熱鬨的城中停下。
司娉宸落地時心跳得很快,額上鼻尖是熱出的小汗珠,可她半點不在意,一縷發絲粘在緋紅的臉頰上,她伸手撩至耳後,壓製住蠢蠢欲動的念頭。
深吸口氣,她整理了下淩亂的衣裙,重新披好輕紗罩衣,朝晏平樂歪頭:“幫我弄弄。”
幾縷發絲被風吹亂了,纏在晃動的發釵流蘇上,隨著流蘇擺動著。
晏平樂能感覺司娉宸心情好,卻不知因為什麼。
抬手笨手笨腳幫她拉了下頭發,司娉宸疼得叫了聲,他就開始束手束腳,碰一下就要看她反應,解個頭發的時間,司娉宸已經完全平複了心情。
他們此刻站在一處院牆外,整理好衣服頭發後,兩人往外走,不過片刻,便是繁華街道。
此時太陽西斜,已經沒有正午的酷暑,不少店門大開,街上人來人往。
司娉宸一路疾馳,有些渴,帶著晏平樂進了一間茶樓。
茶樓有三層,最底下是大堂,擺滿了桌椅,此時不少人正在大堂裡閒聊喝茶,熱鬨非凡,二樓是用屏風隔開的小隔間,三樓則是一間一間的廂房。
店小二一看司娉宸便認出來了,連忙將人請至三樓,選了茶後開始燒水煮茶。
廂房的窗前擺著一張紅漆茶案,牆壁上掛著一副山水畫,一盆半人高的小樹放在牆角,樹上開滿了紅色的小花,整個房間飄著幽香。
司娉宸坐在窗前,支著下巴往外看。
這是臨安城最繁華的安寧街,街上人群熙攘,這裡永遠不缺有錢人,許多王公貴族的小姐喜歡來這裡,身邊跟著幾位侍女仆從,空手進店,再出來時侍女仆從手上提滿東西。
店家最喜歡的就是這樣的顧客。
司娉宸來過幾次,都是在江柳和侍衛的陪同下。
視線瞥到一間格外清冷的店鋪,周圍的店鋪都是人來人往,不少還擠滿了人,隻有它門可羅雀。
周圍的店主又喜又憂,喜的是生意太好了,今日的效益不錯,憂的是,不知道哪位是不能得罪的貴人,就怕對方一個不快,就落得跟隔壁的一樣的下場。
司娉宸捧起茶杯抿了一口,她記得這琳琅閣。
琳琅閣店主是位老板娘,不知怎麼得罪了有權勢的人,在這臨安城,皇城腳下,各種勢力盤根錯節,就怕一個不小心惹到哪個王公貴族的族人或府裡人,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這種情況下,自然沒人敢去光臨。
司娉宸恰好知道,因為上次也是在這裡,她跟江柳走累了休息時來這裡喝茶,便見了個全程。
惹事的是溪家的一個妾室,不知之前跟琳琅閣老板娘有什麼淵源,進了這製衣鋪沒多久,便叫身邊的小廝砸了鋪子,鬨得人儘皆知。
這點小插曲她原本沒放在心上,但前不久溪上碧惹了她,自然想到琳琅閣。
司娉宸收回視線,捧著杯子喝完茶,準備再添杯時,整壺茶都沒了。
抬眼朝晏平樂望了眼,卻見對方神情怔愣地抱著空茶杯,目光落在街上一動不動,她順著望過去。
那是一個普通的一家三口。
熱鬨的長街上,男人護著女人和孩子在人群前行。
小孩一手牽著女人,另一隻手裡抓著一隻紙風車,他搖晃著手想讓風車轉起來,可得不到要領,怎麼都轉不起來,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女人笑著看他著急,沒有幫忙的意思。
小孩急得要哭時,還是男人一把抱起小孩,握著他的手向前推,風車順著風轉得嘩嘩響。
小孩的笑聲也隨著風飄進來。
司娉宸抬手煮水,問他:“你還記得家人的樣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