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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月狩 尤四姐 4249 字 6個月前

廳的燈熄滅了,房裡的婢女們也退到圍房,忙著歡聚她們的去了。居上正昏昏欲睡,忽然發現有個黑影出現在帳外,著實嚇了她一跳。

本能地一腳踹過去,結果人家早有防備,精準地抓住了她的腳,一路親上來,嘴裡嘟囔著:“踢壞了可彆後悔。”

居上想縮,縮不回來,氣道:“深更半夜的,你怎麼又來了,明日不是還有早朝嗎。”

淩溯登上床,強行擠進了她被窩裡,她想推他去睡廂房,他就是不願意,死皮賴臉摟住了她道:“今日聖上不曾犯頭疼,明日應當可以主持早朝。我也偷得浮生半日閒,可以躲在底下偷懶了,所以趕忙過來,陪陪我的太子妃。”

這話說得真動聽,什麼陪陪太子妃,難道不是太子妃陪他嗎!

他糾纏不休,野火燒上身來,居上不滿地嘀咕:“折騰死人了……”

他立刻義正辭嚴,“大過年的,不許說死!”

居上被他堵住了話頭,不滿道:“那說什麼?累活我了?哎呀,你們男子怎麼那麼大的癮兒……”

這話說對了,分外有意思,所以癮兒奇大。淩溯是個善於琢磨的人,辦事也越來越懂得使用技巧,居上的抱怨,漸漸變成了無邊的喜悅,聽見他氣喘籲籲地問:“如何?”

她便酣暢淋漓地肯定:“郎君中用!”

果真中用,這是發自肺腑的誇獎。淩溯第二日起身,頭重腳輕,暈陶陶下地,甚至還趔趄了下。

今日是元日,連居上都要早起,阿娘前一日就給她準備了新衣裳,一身紅色燈花錦,穿上身喜氣洋洋。她捵了捵衣角讓他看,“快瞧我的新襖,好看嗎?”

淩溯上下打量,“顯胖。娘子,你不會懷上了吧?”

居上氣結,“你要是不會說話就閉嘴。”順手把他推出了門。

到了前院,家中長輩已經準備好了桃符、門神和春聯。闔家老小站在門前仰頭看,看家主換下上年的舊物,再掛上新的。

少白開蒙了,在學堂學了些字,大聲照著對聯上誦讀:“五福除三鍋,萬古殊百殊……”

大家哄笑起來,“這孩子,隻認得姑母的名字。”

辛重威給他糾正:“是五福初三禍,萬古殮百殃。”

裡坊不少人家起身了,開始放爆竹,劈裡啪啦驟響起來,北風夾著炸開的紅紙屑,撒得滿地儘是。楊夫人招手張羅,“快進去吧,吃團圓飯啦。”

因家中有不少人須在元日上朝,團圓飯也是象征性地吃上兩口,反正宮中還有宴飲。大家舉起屠蘇酒,笑眯眯地望著家中五個孩子,家主說:“恭賀你們,又長大了一歲,快飲了這‘得歲酒’吧。”

少白便帶著弟妹們站起身,先向長輩們行了一禮,然後將杯中的酒一飲而儘。因那屠蘇酒由多種藥材混合釀成,味道實在很不好,孩子們喝完就齜牙咧嘴,居上三姐妹哈哈大笑,畢竟她們也是這樣走過來的,每年初一早晨這一頓飯,都算不上美好的回憶。

喝過屠蘇酒,吃過五辛盤,該上朝的人都到門前集結了,因晚間不閉市,今日可以早出門,家裡仆從點著幾十根火把,把前路照得通明,一行人翻身上馬,大有烏衣子弟從容入世的氣象。

眾人駕馬出了坊院,順著朱雀大街一路向北,穿過各部大院進承天門,今日的朝會在太極殿中舉行,不同於以往按位站立,今日殿上設了食案。聖上駕臨後,眾人先是山呼萬歲,輪番誦讀了各自的賀年駢文,待外邦使節的賀文朝表讀完,大家就可以入座了。

垂眼看向一張張熟悉的臉,聖上眼中荒寒,臉上卻笑著,語調緩慢地說:“今日是正元日,朕與眾卿道新禧了。朕這段時間抱恙,由太子監國,太子處理朝政得宜,朕很是欣慰。前陣子出了商王作亂的紕漏,所幸及時平定,但事後朕亦反省,確實有很多不到之處,不曾嚴明維持正統,縱容商王野心,罪在朕躬。”

底下的禦史其實已經等了好久,就等聖上視朝,打算就此事發表看法,忠言逆耳先彈劾聖上一番。但見聖上率先自責起來,話到了嘴邊,不得已重又咽了回去。

殿中燈樹上燃著通臂巨蠟,聖上的臉色看上去蠟黃,大有打下江山後力竭之感。甚至說上一段話,他都要喘上兩口氣,這種狀態,與先前意氣風發時候,實在大不相同了。

眾人仰首望著,心下對大勢隱約有了預感,也許這太子監國,會長久維持下去了。

但出乎預料,聖上對這件事忽然下了決斷,“朕雖身在其位,對國事卻力不從心,與其掣肘太子,不如委以重任,讓太子放開手腳大乾一場。崇慶帝治國無道,導致前朝國力大損,要想根治這頑疾,須得有雷霆手段。朕看太子,有治國經略,大曆的將來,也須仰仗在場眾位多多扶持,才能保得國運重上正軌。”說罷,拍著龍椅扶手複又道,“年後二月,太子大婚,待昏禮完成,即著令太子繼任大寶。朕呢,戎馬半生,也享幾日清福,退稱太上皇,與皇後上東都住上一陣子,調理調理身子。朝中不論何事,隻需與太子商議,不必問朕意思就是了。”

淩溯聞言忙起身拱手,“陛下,臣前幾日不是與陛下說好了嗎,陛下怎麼又改主意了?”

聖上笑著搖頭,“這件事朕思量了再三,才這麼決定的。”

滿朝文武雖說心下早就有數,但真正聽聖上這樣表態,還是要大力挽留的。

辛道昭率先出列,拱手道:“陛下正值壯年,一時抱恙,加以調養便會康複,如何想到退任太上皇了呢?太子縱有謀略,也須君父指引訓導,陛下大可令太子繼續監國,待聖體大安再歸政,豈不兩全其美嗎?”

可聖上擺手,“這件事定下了,就不再更改了,我知道眾卿赤膽忠誠,日後便將這份心,用以替朕輔佐太子吧,也不枉朕與眾卿君臣了一場。”

後來這消息傳到居上耳中,居上悵然若失,“大婚之後就要即位嗎?那這太子當不了多久了啊。”

淩溯納罕地看她,“你不想當皇後嗎?”

居上瞥了他一眼,“當皇後,哪有當太子妃自在。”

畫船在夜晚的河麵上緩緩飄蕩,河岸兩邊懸滿花燈,倒映在河麵上,有女郎結伴從堤岸上走過,人影在水麵輕顫。

淩溯看得出,她心裡還有話不曾說出來,便蹭過去和她並肩而坐,小心翼翼地打探:“你有什麼困惑,我可以為你解答,譬如當上皇後,有什麼是令你憂心的嗎?”

居上立刻扭轉身子正色問他:“郎君,你以前說過讓我為你清理後院的,這話還算數嗎?”

淩溯說當然。

“那我要讓你周圍寸草不生,你也沒有意見吧?”

淩溯頷首,“我有你就夠了。”

可居上還是很苦惱,往後一倒,靠著船篷喃喃:“這事太難了,到時候彆說朝中大臣要諫言,恐怕陛下與皇後殿下也會不高興。”

淩溯卻毫不擔心,緊握住她的手,偏頭笑了笑,“我自然有說辭應對,你隻管放心大膽,嫁我為妻吧。”

第81章 居上。

整個元月, 家中都很忙碌,居上和居幽的婚期近在眼前,九兄與顧家春風的婚事也要趁著年後趕緊過禮。像問名和納吉這樣的環節, 因都相熟, 基本可以略過, 最後精簡一番, 直接跳到了請期,讓司天監的監正排了個好日子,說五月初六正相宜。三嬸給遠在營州的三叔寫了封信告知, 一個月後收到回信,三叔也對這門親事很看好,說是打算上疏朝廷, 趁著兒子成親的當口,請命回京。

其實這等打算, 完全沒有問題, 大家嘴上不說,心裡都有底, 畢竟三四月裡時候, 大曆最有話語權的人已經是辛家實打實的郎子了, 像召令戍邊大臣回京探親這種小事, 不過是一句話的交易。

時間悠悠地過,今年元月裡的梅花開得特彆好, 辛宅院子裡種了兩大棵, 那繁花映著白雪, 很有高潔的美感。

居上和兩個妹妹捏著毛筆, 托著缽頭, 站在樹下掃花蕊上的細雪。這雪帶著梅花的芬芳, 回頭做進熏香裡窨藏起來,可以提煉出上等的帳中香。

天上還有雪沫子飄落,紛紛揚揚,撒鹽一般。大家都不曾穿油綢衣,落得發頂和眼睫上都是,依然覺得饒有興趣。

居幽隨口問居安,“你與淩二郎相處得怎麼樣?雍王府上何時來請期呀,早些定下,也好早些準備。”$$思$$兔$$在$$線$$閱$$讀$$

居安道:“九兄的婚期在五月裡,我又不著急,放到明年也沒什麼。”

居上道:“你不著急,人家要著急,明年雍王可二十六了,何時才能當上阿耶?要是等到三十歲,可真是老來得子了。”說著覷居安表情,見她欲言又止,就知道她又遇上難以紓解的難題了。

居安屬於心裡有事就藏不住那種,她看了長姐一眼,糾結一番最後說:“阿姐,昨日淩二郎親我了,他嘴上有胡髭,狠狠紮了我一下,好疼。”

居上和居幽聽了大笑,“你不服氣就親回去。”

居安很為難,“我又沒長胡子,親回去豈不是被他占便宜了?”說罷壓低了嗓音,“阿姐,他親我一下,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覺得像是被阿耶親了一下似的。我可是不適合與他議親啊,要不然再換一個吧。”

居上很吃驚,“你還想換一個?換誰?”

居安道:“換誰還不知道,要不然你與姐夫殿下說說,等他當上姐夫陛下,給我指門好親吧。”

居幽道:“是誰當初說,要找個助益姐夫殿下的郎子?現在出爾反爾,不好吧!”

居上問:“你可是不喜歡他?”

居安想了想道:“也不是不喜歡,就是看見他,像看見阿耶似的,到現在還有些怕。”

居上問:“見不著他的時候,你可會想他?”

居安扭捏了下,“好像也會,見不著的時候想,見著了又害怕。”

藥藤在一旁湊了一句,“近鄉情怯啊,和當初的太子殿下一樣。”

居安望向藥藤,“那你說,我怎麼醫治這毛病啊?”

藥藤說:“看見他,三娘子什麼都彆說,主動親上去,以毒攻毒知道嗎,最是管用。”

這是在行轅大半年得出來的寶貴經驗,藥藤覺得自己算半個行家,悉數對三娘子傾囊相授了。

居安茫然看看長姐,“這話能信嗎?”

居上見藥藤灼灼望著自己,也不好拆她的台,便道:“反正沒有彆的辦法,要不就照著藥藤說的,試試?”

居安說好,給自己鼓了鼓勁,“等他下次再來,就看我的吧!”

這時楊夫人從廊下經過,揚聲喊:“還不進來?看著了涼,過兩日可要親迎了!”

姐妹三個隻好抱著缽頭跑回廊亭裡。

楊夫人喋喋說著,“宮中派來的傅母,教授你昏禮當日的禮節,你到底學會了沒有?回頭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