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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月狩 尤四姐 4228 字 6個月前

, 他差點沒痛呼出聲,既驚且惱地低喝:“你做什麼!”

居上說:“哎呀,真是對不住, 我沒留神。”

她擅長使這種小壞,淩溯忍痛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來,“該說對不住的是我, 我耽誤小娘子腳落地了。”

知道就好啊,居上想, 話語間占不著便宜, 隻好動武。

無論如何自己是比較吃虧的那個,看看那些貴婦們背後是怎麼議論的, 一傳十十傳百, 他總不能當著全長安人的麵澄清。辛家娘子強迫太子聯姻的傳言猶在, 對於男子來說, 還是比較長麵子的,畢竟誰會以美人投懷送抱為恥呢。

如今他還反咬一口, 說她得了便宜賣乖, 真是天大的窩囊氣。心頭一團火不能發泄, 隻好賞他吃一記腳後跟。反正這裡沒有外人, 他也不好發作, 啞巴吃黃連, 是他活該!

淩溯呢,長到這麼大從沒受過這樣的欺負,要是換了彆人,他早就一拳揮過去了。但她是女郎,還是他的太子妃,這種小矛盾,隻能憋屈地自我化解,權當未婚夫妻間的小情趣吧,忍忍就過去了。

可是話語間還是要討一點公道的,他寒聲道:“你真的一點都不怕孤?”

居上打量了他一眼,“我是許了你做太子妃,不是許你做奴婢,怕你做什麼?”

淩溯還在色厲內荏地試圖告訴她,自己當年在戰場上有多威武,“六十三人圍攻孤一個,孤一杆長槍,便將敵軍如數剿殺了。還有前幾日刺殺孤的粟特人,孤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真的一點都不怕,還敢對孤不恭?”

居上嗤笑了一聲,“郎君在外多威風,和我不相乾,我隻知道我們既然有了婚約,你就不能冤枉我,輕視我。”頓了頓又道,“還有,什麼孤啊孤的,你以後不‘孤’了,在我麵前少用這個自稱。聽多了我後背發涼,總覺得我活不長,會英年早逝!”

她說完,揮了揮衣袖瀟灑離去,留下淩溯站在原地,一時有些回不過神來。

她說他以後不孤了,這話聽上去……有一點溫暖。

人從呱呱墜地開始,最親不過父母,長成後便是夫妻。他以前設想過婚姻的樣子,娶一位正妻,若乾妾室,就像阿耶與阿娘一樣,保持著應有的體麵,天長日久變成親情,不過多了一個能說心裡話的人而已。

但剛才聽她的意思,她是想告訴他,將來會一直陪著他吧!害怕自己活不長,害怕自己英年早逝,是擔心會早早離開他嗎?

看來這女郎有點喜歡他。

他抬頭望望月,人月兩團圓。慢慢足尖的痛,隱隱化成了溫柔的重量,殘留在那裡,心也變得沉甸甸的。

那廂居上進了大殿,女史上來輕聲詢問:“夜深了,娘子可覺得冷?可要添件衣裳?”

居上搖頭說不必,剛才飲了兩杯酒,臉頰還有些發燙,太液池上吹來的涼風正讓她覺得舒爽,尚衣局準備的衣料也輕柔,被風一拂,有種懶洋洋的觸?感,一切都剛剛好。

女史應了聲是,正要退下,見陳國夫人上前來,忙欠身行了一禮。

陳國夫人頷首應了,複又對居上道:“先前與幾位族親在一起說笑,齊安郡主冷不丁提起了那個謠傳,我在跟前很是不自在,還請大娘子千萬不要誤會。”

所以這位國夫人,是當真懂進退的,即便先前兩家有不愉快,也並未趁著彆人譏嘲,便借機詆毀。反倒是說了句公道話,這讓帷幔後聽壁腳的居上很是感激。

人嘛,立身正直自然有福報。就衝著她那幾句話,居上也不能再記郡侯府的仇,這事就算翻篇了。

遂笑道:“夫人彆多心,其實經過我也略微聽見些許,絕不會誤會夫人的。”

陳國夫人這才鬆了口氣,“這就好。我也不瞞大娘子,正是因為先前有些齟齬,讓我很覺得對不住貴府上。好不容易解開的誤會,唯恐又陷進漩渦裡,讓大娘子對我有不快。我聽說家下大郎去鄧州任值,還是太子殿下給的恩典,趁著今日大宴能夠遇見娘子,先向娘子道個謝,另替我帶話,叩謝太子殿下吧。”

居上道好,“韓君有了出路,夫人也可放心了。”

陳國夫人點頭,卻也忍不住歎息,“外人都說我心狠,單憑著忤逆不孝的罪名,就請陛下奪了他的爵,可誰知道其中緣故呢。他父親走後,我把希望全寄托在他身上,他小時候很是聰明懂事,不知怎麼,長大後變了個人似的。其實在與那果兒廝混之前,他就抬舉了房裡一個婢女,我也不怕在大娘子跟前丟臉,我還未曾察覺,那婢女就懷了身孕,這可怎麼得了,哪個好人家的女郎,願意過門就當嫡母。所以一而再再而三,我也看清了,他不適合襲爵,就放任他糟踐自己吧。故而求聖上將爵位給了家下二郎,但終歸還是有些舍不得那孽障的,後來聽說太子殿下寬宥,我心裡很是感激,所以特來尋娘子說了這些沒邊沒際的話,還請大娘子不要怪罪。”

可居上知道,這些話哪能算沒邊沒際呢,分明就是深思熟慮過的。

奪了韓煜的爵,讓辛家知道郡侯府的態度,但又絕不能顯出巴結討好的姿態,就必須有積重難返的誘因。那韓煜是勾搭婢女有癮,陳國夫人放棄他也是事出有因,先前在辛家不曾有機會說明的內情,今日隻在辛家最有希望登上頂峰的人麵前解釋,寧敲金鐘一下,不打破鼓三千,可惜這位國夫人不能入朝為官,否則也該是個股肱棟梁。

她說得懇切,居上當然也用心聆聽,最後隻管安慰她:“夫人彆傷心,韓君去鄧州是好事,那裡少了些閒言碎語,他也能更自若些。等時日長了,將來還有回長安的一日,到時候夫人就能全家團聚了。”

陳國夫人連連說是,“隻盼著他能受教,在鄧州多長些心眼吧。”

話方說罷,又想起一件事來,“前幾日越王妃和我提起了貴府上,趙王府家宴那次,她家彭城郡王也赴宴了,當日宴上誰都不曾記住,隻記住了貴府上二娘子。”嘴裡說著,悵然不已,“我們家,想是沒有這個福分了,但貴府若能與王府結親,倒也算門當戶對。獨孤家在北地也是頗有名望的世家,開國著有功勳,幾個兄弟各封了爵位,彭城郡王是老幺,當初在太子帳下任參軍,是跟著太子一路攻入長安的。因此陛下有特旨,賞了郡王的爵位,人也是少年老成,很有謀斷。”

居上聽了,遲疑笑道:“夫人是欲牽線做媒嗎?”

陳國夫人赧然道:“也不是牽線做媒,不過聽聞了消息,先告知大娘子而已。越王妃欲登門說合親事,又怕唐突,既然與我提起,我正好替她把話帶到。”

居上“哦”了聲,“大宴上不曾看見越王妃。”

陳國夫人說是,“越王身體不好,病了有陣子了,她不便獨自赴宴。著急說合親事,也有她的道理……大娘子何時回府,且聽聽楊娘子的意思,若是可行,也成就一段好姻緣。”

所以這份心%e8%83%b8真令人歎服,做不成婆媳便做大媒,最大程度化乾戈為玉帛了。

居上道好,“待我回去問過家中長輩,若是阿叔阿嬸都答應,我再命人給夫人報信。”

這廂說定,那邊的大宴也到了尾聲。將近子時了,天上的月亮大得惶惶,一乾人拜彆了帝後,從宮門上退出來,朱雀大街上一時車馬鼎盛,熱鬨得像白晝一樣。

馬車趕往新昌坊,居上坐在車內昏昏欲睡,平常這個時辰,一覺都該睡醒了。且應付各式各樣的人,也讓她很覺得乏累,靠著窗戶惆悵了一陣子,太子不好當,太子妃也不好當,將來的歲月,怕是會把人的棱角磨平吧!

閉上眼睛,夜裡的車馬不能疾馳,須得慢慢穿行於坊道。不知過了多久,馬車停下了,女史打簾喚她,她還有些醒不過來。

連喚好幾聲,終於引來了淩溯,他仔細端詳了她兩眼,喃喃道:“不會厥過去了吧!”吩咐女使讓開,自己撩了袍角就探出手來。

也就在這時,居上的眼睛睜得雪亮,往後縮了縮道:“我沒暈,郎君不要動手動腳。”然後卷起披帛跳下馬車,快步往後院去了。

進了西院,一屋子人都不曾睡,個個在廊下等著她。見她回來忙迎上前問:“娘子一切順利嗎?陛下和皇後殿下喜歡娘子嗎?”

居上說很好,“反正都比太子殿下和藹,我還認識了好些人。”不過說起不愉快,齊安郡主的市井消息還是讓她耿耿於懷。她扯下披帛扔給藥藤,邊走邊道,“外麵傳得沸沸揚揚,說太子殿下與我定親是受我脅迫。沒想到,我在外人眼中那麼厲害,連我自己都不知道。”

其實關於這個消息,藥藤隱約是聽說過的,她又來補刀:“還有人說小娘子工於心計,很不簡單。”┇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居上氣笑了,“嫉妒!分明就是嫉妒!”不過轉念想想也對,“當朝太子都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了,我在他人看來可不是不簡單嗎!”

解釋不了就受用,做什麼要生氣呢,高興就完了。

於是搖著袖子上樓,喝了兩杯酒,有些上頭。坐在榻上脫了外麵的罩衫,露出一雙光致致的藕臂來,忽然想起還沒關窗,便起身到了窗前。

咦,對麵的人也在更衣,隻見他脫下圓領袍,解開了中衣的束帶。不知是不是察覺了什麼,朝窗外看一眼,立刻把中衣裹緊了。

居上大皺其眉,“做什麼,怕我偷看你?”

淩溯拿背對著她,卻不忘回頭,看了一眼又一眼。

居上覺得他行為怪異,起先還有些不明白,待低頭一看,發現自己身上隻穿著一條高腰襦裙,頓時就激動起來,氣得嘟囔一聲“不要臉”,砰地關上了窗。

倒回床上的時候還不忘吩咐藥藤:“等天涼一些,給我把窗釘死!釘死!”

藥藤知道小娘子有個毛病,喝了一點酒就要發酒瘋,在家和姊妹們投壺都能喝醉的人,不必把她的話當真。嘴裡應著好,展開錦被給她蓋上,她翻滾一下,緊緊裹住,不多會兒就睡著了。

第二日可以回家補過中秋,睡到五更的時候忽然想起來,一激靈便醒了。

忙起身推窗看,對麵點著燈,想必他還未出門。

於是扒著窗戶低低喊:“郎君,郎君……”

對麵的淩溯束著腰帶過來,一臉正氣地問:“小娘子有何吩咐?”

居上靦腆地笑了笑,“我今日歸家,郎君說晚間來接我的。不過你若是政務繁忙,不來也行,容我在家住一晚,我明日再回行轅。”

大抵這種商量,一般都不會有太好的結果。他問:“你是希望我去呢,還是不希望我去?”

居上想了想,想出一個對她來說最好的安排,“我希望郎君來,不過最好郎君願意留宿,這樣我就可以在家住上一晚。”

對麵的人神情凝重起來,留宿一晚,難道有什麼說法?

撫觸魚袋的手,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