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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月狩 尤四姐 4237 字 6個月前

中天,便道:“來日方長,今日先歇下,等空閒了再勤加苦練吧。”

他負著手,慢慢往寢樓去了,背影看上去疲憊又蕭索。

居上轉頭問藥藤,“教人練箭,真有那麼累嗎?”

藥藤說:“可能教彆人不累,教小娘子特彆累。彆說殿下得親自指點,就連我們這些旁觀的,心都很累。”

居上訝然看眾人,眾人訕訕發笑,她不由泄氣,看來一個笨學生,真能坑死師父。

反正過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她的箭術得到了提升,明日就算有搏戲,也不怕在眾目睽睽下丟臉了。

練得正起勁,又射完一個箭匣才罷手。回去洗漱後睡下,睡夢裡都在回憶要訣,因為屢屢不能射中,還急出了滿頭大汗。

第二日起身,行轅中已經忙碌起來,尚衣局為太子妃娘子準備好了赴宴的行頭,不求紮眼,隻求端莊穩妥。將到未時前後換上一件金埒的廣袖罩衣,再配條赭羅高腰間色裙,鬆鬆挽上筠霧的畫帛。傅過粉的臉頰上點好了花鈿,貼上麵靨……上下仔細打量一番,傅母們笑著誇讚太子妃娘子,真是無懈可擊。

居上抿唇笑了笑,梳妝打扮好後,人像上了重枷似的,壓得她輕快不起來了,現在起一言一行都要力求莊重。

藥藤她們是不能跟隨進宮的,長史點了兩名掌事的女史,隨侍她左右。

中秋宴設在大明宮,與東內苑隻有一牆之隔。馬車到了太和門前停下,女史引領她穿過左銀台門,再走一程,便是含涼殿。

含涼殿建在太液池旁,前朝時候,居上跟著存意來過幾次,記得殿前有個好大的露台,那時她拿腳步丈量過,東西足有一百零八步。如此一個上好的避暑之地,卻因為司天監說與崇慶帝相衝,很長一段時間被棄用了,因此她能去的機會也不多,更沒有在那裡參加過中秋宴。

從堤岸上望過去,雕梁畫棟掩映在綠樹繁花之後,彆有一種恢弘又婀娜的氣勢。待到了台階前,宮門上引薦的內侍早就通傳進去了,皇後身邊的長禦在門前候著,見到居上,深深肅了下去。

殿內已經來了好多命婦,大家圍在一起閒話笑談,正說得熱鬨時候,聽見門上大聲的呈稟:“辛娘子至。”

眾人立刻回頭看,因門窗洞開著,有風從池上來,吹起了垂掛的帳幔,也吹起的貴婦們挽著的披帛。燈火高懸下,見一位盛裝的麗人從門外邁進來,那一瞬衣袍飛舞,人像畫壁上走下來的飛天一樣,頓時引得人驚訝又歎服。

秦國大長公主對皇後說:“從北地到長安,確實沒見過這樣美麗的女郎。”

皇後聽罷一笑,自然也很滿意這位準兒媳。

其實上次的燒尾宴上,她一眼便看見了她,但因她和前朝關係太深,便沒有將她放進候選者中考慮。可惜是真的可惜,畢竟這樣好的容色,若作配太子,婆母看著也賞心悅目。那時她還與身邊長禦感歎過,那麼好的女郎不能進他家門,很是遺憾。

不想後來形勢有變,隔了兩日她召見中書令家四娘子,也將太子傳了過來。結果兩下裡一相看,太子顯見地無話可說,作為母親便知道他的心意了,到底是不曾看上。

如今兜兜轉轉,還是將這朵花摘了下來,作為婆母,隻要兒子喜歡就好。另外行轅中安排的傅母每常進宮來報,說太子妃娘子多聰慧、多伶俐,焚香煎茶了如指掌,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她聽得愈發稱意,見了人,當然更加歡喜。

抬手招了招,“殊勝,到我這裡來。”

居上上前行禮,端端肅拜下去,“皇後殿下安康。”

皇後說免禮,探手虛扶了她一把,順勢把人引到身邊坐定,笑著說:“降旨令你們定親,卻不曾招你進宮來,是因為怕你乍然見我不自在。今日正逢中秋,宮中起宴,正好可以結識族中的長輩和姊妹。”說罷又怕她覺得孤單,和聲道,“陛下在前朝設宴款待臣工,澤清也在那裡作陪,等宴一完,就到含涼殿來與大家一同過中秋。”

居上到這時才知道太子的小字,感慨真是一輩子離不開水,難怪誤以為她落水,想也不想就一猛子紮下去了。

斂神,忙道是,“兒承陛下與皇後殿下恩典,還未向殿下謝恩,今日才來拜見,請殿下恕罪。”

皇後說無妨,“讓你們在行轅多多相處,若彼此間和睦便愛屋及烏,見了我就不拘謹了。”一麵又低聲問她,“你與太子一切尚好吧?行轅中可有什麼不方便的地方,不要有顧慮,隻管告訴我。”

居上恭順地說沒有,“一切都很好,郎君待我很和氣,行轅中的長史家令和傅母等也都很照應我,請皇後殿下放心。”

皇後頷首,抬眼見一眾族親都看著她們,這才想起彼此引薦。於是這位是姑母,那位是姨母,仔細向她介紹了一遍。

居上彆的本事不好,就是會認人,但凡從她麵前經過的,她都能牢牢記在心裡。

中秋的筵席麼,還是要以內苑的家宴為主。前朝大宴早早結束後,一乾在朝的皇親又挪進了含涼殿,因都是一家人,湊在一起並沒有太多男女的避忌。大家熱鬨地互打招呼,居上也向聖上見了禮,聖上雖是一代霸主,氣勢非凡,但待人的態度倒很和藹,一如長輩垂詢小輩,鬆散地說了幾句家常話,便吩咐太子,“好生照應著。”

淩溯道是,本想把她帶在身邊,可一回身,發現她已經去了皇後那裡。一雙明亮的大眼睛,含著笑意旁觀所有人,莫名對一切饒有興趣。

他遲疑片刻,忽然想起了什麼,轉頭朝人群中望去,陸觀樓、淩凗……今日他們都在。

他終於明白過來,難怪她看上去如魚得水,尤其那表情,真是格外令人起疑。

第38章 兔子不吃窩邊草。

居上那廂呢, 伴在皇後身邊,聽皇後慢慢說著太子幼時的趣事,說在北地時候上山下河, 膽子比誰都大。

“後來年歲漸長, 入軍中曆練, 彼時常有吐蕃人擾攘, 他每每出征,當前鋒、當司馬、當將軍,雖每次都凱旋, 但我也還是提心吊膽,要見他回來才能放心。”皇後說話的語調不急不躁,吐字的方式, 和淩溯很像,曼聲說著, “男兒在軍中, 到底很苦啊,他有雄心, 即便不出征的時候, 也願意在校場上操練。如今和以前不一樣了, 他須得安定下來, 須得有個家,我與陛下很為他的婚事操心, 他百樣都好, 就是不會討女郎歡心。殊勝, 他若是有惹你生氣的地方, 你且擔待他, 要是實在氣不過, 便來告知我,我替你好好出氣。”

話雖這樣說,居上還是知道分寸的,就算平時水火不容,也不能鬨到長輩麵前來,便乖巧地應答:“我初與太子殿下相識,看他是個很嚴厲的人,但相處日久,才發現他正直且熱心。殿下請放心,我們在行轅很好,我有許多不足之處,受傅母指正,受郎君包涵,也學著如何與郎君和睦共處。隻是人不知自己的短處,若我有欠缺,還請殿下明示,容我改正精進。”

懂得說這番話的,便是真有欠缺,也可以忽略不計了。

皇後笑著說:“傅母對你隻有誇讚,從不曾說你有什麼不足。你是名門出身,行止教養自然比人強,我隻盼著你們處得好,明年開春順順利利成婚,就是完成我的心願了。”

複又說了幾句溫存的話,居上心裡的大石頭放下了,至少目前看來,日後婆媳相處應該沒有太大的難度。

轉頭再看淩溯,他在賓客間遊走,臉上帶著得體的笑,極有耐心地周旋。居上不由嘖嘖,這人還有兩幅麵孔呢,麵對她時經常冷眉冷眼,不知

是有意拿腔拿調,還是怕太溫和了,會讓她喜歡上自己。

嘁,她暗暗腹誹,複又散漫地調開了視線。⌒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人群中看見了陸觀樓,那個曾讓她少時欽慕的人,現在成了駙馬,沛國公主就在不遠處坐著,他與眾人侃侃而談,頗有春風得意的架勢。

再往遠處看,看見了趙王世子,他似乎一直是個安靜的人,與幾位王侯站在一起說話,也隻是仔細聆聽,並不參與討論。

唉,錯過的總是讓人唏噓,再相逢也隻能相顧無言啊。

大約察覺有目光跟隨自己,淩凗抬起眼,朝她望過來。這時滿堂賓客仿佛都麵目模糊了,隻有眼中那人是清晰的,閃亮奪目的。淩凗的神情微起了一點變化,但因知道場合不對,形勢也不對了,唯有凝眸遠望,微微頷首,算是向她致意了。

居上心頭惆悵,算不得難過,隻是失之交臂後略覺遺憾。如果自己許的是趙王世子,那將來是怎樣的日子呢,窗前對坐描娥眉,楊柳樹下共徘徊吧,哪裡像現在這樣雞飛狗跳,紅眉毛綠眼睛!

沒有得到的就是最好的,即便不能如願,心裡留下一小塊地方緬懷,還是可以的。

正在她傷嗟的時候,發現一道淩厲的視線朝她射來,其精準猶如搭弓射箭。居上心頭一蹦躂,果真看見含笑的淩溯,雙眼炯炯如鷹隼般盯住了她。於是模糊的賓客一瞬間又麵目清晰起來,如常的笑談聲也湧進耳中,皇後還在致力於撮合他們,體貼地說:“澤清正看你呢,你過去吧,讓他帶你多認識些親朋。”

居上應了,起身邁下腳踏,淩溯也朝她走來,銳利的眼神化作春水,動作輕柔地向她伸出手,外人看來真是相處融洽。

因他個頭高,要與她耳語必須偏身湊近她,居上以為他有什麼正經話要說,甚至很配合地奉上了耳朵,結果他說:“兔子不吃窩邊草,小娘子不許再看他們了。”

居上成心和他抬杠,“故意不看,不是顯得很心虛嗎?”

淩溯唇角的弧度扭曲了下,“這裡人多眼雜,可萬萬不要被人拿住把柄啊。”

完全是為她著想,真是個體貼的好郎子!但她與那兩位的內情隻有他知道,哪個多管閒事的會胡亂拿把柄。

居上勉強笑了笑,“多謝郎君提醒,我會留意的。”

恰在這時,沛國公主朝他們走來,笑著說:“我與駙馬大婚,是阿兄為我們主持的婚儀,還不曾有機會好生謝過阿兄。”說著招手喚來了陸觀樓,一麵對居上道,“大婚那日忙亂,未能好好與娘子結交,今日趁著中秋宴,先向娘子道喜。”

這就很尷尬了,陸觀樓人雖來了,但總顯得有些不自在,公主這樣說了,遂正色行了個禮。

居上倒也坦蕩,尋常口%e5%90%bb對公主道:“我阿兄與駙馬是多年的好友,平時兩家也有往來,得知了貴主與駙馬的婚事,我很為二位歡喜。那日昏禮,貴主有障麵,沒能得見貴主真容,今日一見,二位果真是天造地設的一雙。”

這話說得很體麵,外人聽來是沒什麼,但那句兩家有往來,卻讓陸觀樓汗顏不已。

他抬眼望居上,有些話想與她說,但礙於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