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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月狩 尤四姐 4239 字 6個月前

一笑,“郎中也認識,正是辛家大娘子。”

辛重威吃了一驚,“我家大妹妹?”邊說邊回頭看,“她是何時結識殿下的呀?”

淩溯想起牆頭上的一遇,含糊道:“機緣巧合,我與大娘子打過兩回交道。”

說話間,一支箭又斜飛過去,射中了胡榻的腿。大家不以為意,誰都沒有對大娘子的箭術產生任何懷疑。

陸觀樓倒是愈發納罕了,自己與辛重威交好,但和他的妹妹並不相熟,不知道她有什麼話,要托太子轉達。

淩溯話風又一轉,淡笑道:“其實也不算正式的囑托,是我自己的揣測罷了。大娘子把我錯認成了你,特地趕到承暉亭,想必是有什麼話要對你說。給諫得閒時,記著麵見辛娘子,彆因一次錯過,耽誤了正事。”

說得辛重威連連倒氣,心想這丫頭的眼睛是什麼時候瘸的?這兩個人的身量不一樣,氣勢也不一樣,她是怎麼做到把這兩個弄混淆的?

陸觀樓嘴上應著好,心下納罕,茫然看了辛重威一眼。

辛重威報以不知情的微笑,當著太子的麵,就不要聊那麼私人的話題了吧!

淩溯複微微頷首,“我還有些事務要處理,先走一步。”臨行又想起囑咐辛重威一聲,“辛娘子不知道我的身份,郎中不必同她提起。這樣偶然見麵還可以自在說話,否則講起尊卑來,反倒拘謹了。”說罷由內侍引領著,往玄化門方向去了。

辛重威與陸觀樓叉手送彆了太子,直起身後,彼此都覺得心下沒底。畢竟這種身份的人,沒有一樁事是不帶目的的。辛重威開始擔憂,妹妹之前與存意太子走得很近,自己又娶了前朝的公主,淩氏雖說處處寬待高氏,但也不過表麵文章,私底下的打壓從來不曾間斷。這回當朝太子也攪合進來,難道又有針對高氏的計劃?辛重威想了一圈,憂心忡忡,又不敢不遵太子的令。看來隻好想辦法迂回提醒妹妹多多留意,彆橫衝直撞,又闖下禍事。

那廂居上永不言敗,終於在射出第三箭後,如願射中了一個角黍。

內侍把角黍取來,拿葦葉穿好,恭敬地送到她麵前,她提溜在手裡,笑著對顧夫人說:“三嬸你看,我可是精進了不少?”

顧夫人很捧場,“可不,上年射了七八次才射中,這回強多了。”

辛家就是有這樣的家庭氣氛,除了家主比較嚴厲之外,母親和嬸嬸們都很慈愛。

輪到居安和居幽了,那兩個簸錢難逢敵手,射黍是短板,在她們的襯托下,居上居然出奇地優秀。

當然,這種小遊戲是用來逗趣的,沒有人當真,接下來的馬球才是真正的競技。一時新貴和皇族紛紛登場,馬球打出了逐鹿中原的氣魄,看得人緊張到兩手捏汗。

揮動著球杆的年輕男子們駕馬馳騁賽場,三嬸指指這個,又點點那個,感慨道:“北地英雄輩出啊!以前的長安像一潭死水,放眼望去全是熟麵孔。如今改朝換代了,忽然多出許多才俊,啊呀,真是看得人兩眼放光。”

居上最喜歡三嬸的灑脫,她雖然出身世家,但並不拘泥於教條。貴婦們談吐謹慎,她卻率性得很,向旁邊的官眷打探,“太子殿下在不在場上?哪個是太子殿下?”

一齊期盼一睹太子風采的夫人們很失望,“太子殿下好像不曾上場。”

不過太子的威名是人人知曉的,不會有人因他錯過了一場馬球,而誤以為他不夠驍勇。

球來球往,喝彩聲四起,這場燒尾宴一直持續到深夜。居上熬得嗬欠連連,又不能當著人麵打,於是轉過頭去,迸出兩眼迷離的淚花。

好不容易,鐘樓上的鐘聲響起,“當”地一聲,已到三更,這燒尾宴也是時候結束了。於是眾人向帝後謝恩,按序退出太和門,晚間的長安城沒有了白日的喧鬨,宵禁時候各處街道空無一人,連天地也愈發顯得寬廣了。

阿耶領著子侄們在前開路,女眷的馬車跟在其後,慢悠悠回到了待賢坊。時候太晚了,阿耶擺了擺手,乏累道:“都回去休息吧,有話明日再說。”

居上拖著沉重的步子回到自己的院子,進門又迎來屋裡的婢女,七八個將她團團圍住,你一言我一語地追問:“小娘子,見到陛下和皇後殿下了嗎?見到太子殿下了嗎?”

居上耷拉著眼皮,撫著額頭說:“我恨不得就地躺倒,快彆問了。”潦草地擦了擦身,一頭栽進了床榻間。

等到第二日,才繪聲繪色給婢女們描述:“陛下極威嚴,須髯一絲不苟,很有開國聖君的氣度。皇後殿下母儀天下,一個眼神就讓人賓服,在她麵前誰也不敢造次,昨晚的宴席我都沒吃飽。”

她吃沒吃飽,沒人關心。藥藤問:“小娘子看見太子殿下了嗎?長得什麼模樣?”

居上搖了搖頭,“沒見著,據說早就走了,連打馬球都不曾上場。”

“真是猶抱琵琶半遮麵啊。”藥藤用她僅知的詩句嗟歎。

正說著,見辛重威從外麵進來,跟前的婢女立刻退到了一旁。

居上迎出去,笑著問:“阿兄怎麼中晌回來了?”

辛重威道:“落了件東西,特地趕回來取。我問你,昨日沒有遇見陸觀樓嗎?”

居上說是啊,無限悵惘,“他不在承暉亭裡,想是我到的時候,他已經離開了。”

辛重威說不打緊,“我今日傍晚約他來家裡賞畫,我有意晚回來兩炷香,留下時間讓你與他說話。你記著,快刀斬亂麻,他二十二了還不曾娶親,要不是受過情傷,就是有青梅竹馬。你機靈些,探聽明白,成便成,不成便另起爐灶,不必糾纏。”

居上說知道,“我也不是死纏爛打的人呀。不過阿兄,你與他是好友,近水樓台你不替我說兩句好話,很沒有做長兄的覺悟。”

辛重威“嗤”了一聲,“媒豈是亂做的,鬨得不好,連朋友都做不成了。我與他是君子之交,要沾上姻親,還得他自己願意才好。”頓了頓想起昨日太子那番話來,旁敲側擊著提點妹妹,“還有件事我要提醒你,千萬不能再去修真坊了,與存意殿下的交情,也到此為止吧!你不懂朝中局勢,不知道多少人正盯著咱們呢。如今阿耶又升任了右仆射,咱們更要夾著尾巴做人,千萬不能引火燒身,知道嗎?”

居上也懂得輕重,至少目前是不敢再去探望存意了,忙點了點頭,“我記住了,阿兄放心。”

辛重威道好,又叮囑讓她把握好時機,轉身出去了。

居上送走了他,心裡雀躍起來,看看更漏,還有幾個時辰,這幾個時辰全花在了梳妝打扮上。

衣服倒是不難配的,棠梨的儒衫,下搭齊%e8%83%b8的秋香長裙,拿蘭苕的披帛做點綴,看上去端莊又不失嫵%e5%aa%9a。就是這妝容比較困擾,鴛鴦眉、橫煙眉、倒暈眉……換了一個又一個,攬鏡自照,一個比一個怪誕。

到最後放棄了,按著自己的眉形彎彎畫上兩道,其實還是自然的最好看。探在妝匣上挑選,各色玲瓏新穎的花鈿排了兩板,最後挑個水滴形的貼在眉心,就這樣吧,看上去沒有刻意雕琢的匠氣,畢竟太隆重,就顯不出她的清高了。

終於,派出去的婢女回來稟報,說:“小娘子,貴客在梨雲亭,侍茶的奉了茶就退下了,左右空無一人,就他一個。”

真是大好時機!

居上立刻整頓一下精神,扶了扶發髻上的步搖,昂首挺%e8%83%b8邁出了門檻。

第11章 殊勝美好。

上次也是這樣的黃昏,暮春時節,花園裡蔥蘢一片。她恰好經過,隱約聽見一個嗓音,正慷慨激昂地發表對時事的見解。#思#兔#網#

百姓的苦累、朝廷的不作為,種種不滿都與她的想法不謀而合。她好奇地循聲過去,看見一個俊俏白淨的年輕人,站在朱紅的雕欄前,質地輕柔的袍裾拂動,頗有吳帶當風的飄逸。

對一個人有沒有興趣,一眼就能定奪,奈何自己的親事差不多已經說定了,麵對如此讓人心動的男子,也隻能遠觀仰慕。但越是知道不能夠,就越好奇,她找到阿兄,向他打探那個人的名諱,阿兄說他叫陸觀樓,居上眼前立刻描摹出一副美好的畫卷,穿著禪衣的男子立在淩空的懸崖上,負手仰望高聳入雲的樓閣,這名字也如其人一樣,令她心曠神怡。

其實如果沒有改朝換代這件事,她大概隻能和悲觀的高存意過一輩子,畢竟胳膊擰不過大腿,父兄還得在朝為官。現在局勢變了,她雖然很同情存意,但也要為自己的婚姻考慮。趁著暫時沒有人來提親,去追求一下自己的心之向往,不算過分吧?

心頭小鹿亂撞,知道人就在前麵不遠的梨雲亭,在通往亭子的小徑上停了停,用力提了口氣,才穿過月洞門。

今日的陸三郎穿著一身魚師青的圓領袍,腰上束著銀帶,看上去修竹般挺拔美好。

他正欣賞花園裡的景色,樹枝之間光影顫動往來,一切都是活的。

終於,他的目光悠悠移過來,正巧與居上撞了個正著。她分明看見他眼中有驚豔的光,隻是掩藏得很好,一瞬便平複下來,換成了溫煦的微笑。

居上走過去,輕快地問:“給諫來找我阿兄嗎?”

陸觀樓點了點頭,“辨之得了一副好畫,邀我來賞鑒。不過他公務忙,據說要晚些回來,讓我在這裡等他。”

對於好友的這位妹妹,他當然早就知道,彼時內定的太子妃人選,論人才樣貌,確實在長安諸多貴女之上。正因為這美貌照耀人心,反而讓人有敬畏之感,加上他並不像官場上其他人那樣油滑,見了她,不知怎麼無端緊張起來。

居上心裡有數,阿兄創造的時機,千萬不能平白浪費了。

她轉頭吩咐藥藤:“我先前做的透花糍,應當蒸熟了吧?你去廚上瞧瞧,拿玉盤盛來,請給諫嘗嘗。”

藥藤從小跟著居上,小娘子隻消一個眼神,她就知道打了什麼主意。忙道是,“還有小娘子做的酪飲,與透花糍是絕配。”

居上抿唇一笑,有個懂事的婢女就是省心,總是恰如其分地,把她的心靈手巧側麵烘托得剛剛好。於是正經八百頷首,“你不說,我險些忘了,那就一塊兒取來吧。”

藥藤領命去了,這亭子裡就隻剩他們兩人,真是難得的獨處時光啊!

回身看看陸三郎,他好像有些不自在,這樣的人,如今世道不多見了,比起八麵玲瓏,居上更欣賞這種拘謹。

不過氣氛還是有些尷尬的,先前阿兄叮囑的快刀斬亂麻,到這時候好像使不出勁來了。

還是陸觀樓先打破了沉寂,和聲道:“昨日宴後,我去看小娘子射黍了,三箭得了彩頭,小娘子的箭術進益了。”

居上暗暗驚訝,這話說的,仿佛早就對她有所了解似的。如此看來自己的單相思還是有希望的,於是謙虛一番擺了擺手,“我的箭術不怎麼樣,三箭射中隻是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