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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月狩 尤四姐 4253 字 6個月前

幸而已。昨日給諫上場打馬球了嗎?我在球場邊上看了半日,好像不曾看見你。”

陸觀樓道:“我不常打馬球,況且上場的都是朝中新貴,我的那點球技,還是彆獻醜了。”頓了頓想起太子的話來,試探著問,“昨日小娘子去過承暉亭嗎?我聽人提起,說小娘子找我?”

居上一怔,沒想到那個姓淩的果真把話傳到了,當即問候了他祖宗十八代。當然麵上還是神情自若的,笑著說:“那時正好路過承暉亭,一時看走了眼,把淩將軍錯認成給諫了。本想打個招呼的,不想鬨了笑話……哎呀,這淩將軍真是的,區區小事還特意轉達給諫,真叫人難堪。”

陸觀樓聽她把太子稱作淩將軍,心頭打鼓,但礙於太子特意叮囑過,不便告訴她實情,隻好委婉地點撥:“淩將軍是征戰沙場的人,事事都比彆人周全。小娘子心思單純,若是結交他,還需更加留心謹慎。”

啊,這樣的悉心叮囑,不是有什麼弦外之音吧!

居上悄悄望了他一眼,見他也正真摯望著自己,馬上心頭亂跳,臉上浮起了一片紅暈,扭捏道:“給諫的話,我記下了。我和那位淩將軍隻是碰巧見過兩回,並不打算結交。”

陸觀樓鬆了口氣,喃喃說:“那就好。”

那就好?這話聽上去似乎彆有深意,不會吧,難道陸三郎對她也有意思?

居上感動得想哭,人生唯一一次暗戀,竟然沒有以失敗告終,老天爺真是待她不薄。也正因如此,她忽然多了幾分勇氣,含羞道:“給諫,我阿兄邀你來賞畫,殊不知紙上的墨寶,哪及這夏日光景絢爛。給諫不覺得園中景致,更加殊勝美好嗎?”

簡直一語雙關,如果陸三郎曾經留意過她,應當知道殊勝就是她的%e4%b9%b3名。

陸觀樓臉上的表情終於有了細微的變化,都是聰明人,怎麼能聽不出她的隱喻。

畫兒再高明,不及眼前真景,尤其這景中還有活生生的美人……

他終於也赧然了,視線輕柔如水般從她臉上劃過,笨拙地附和:“小娘子說得很是。”

不多不少正好,點到即止,心照不宣。

這時藥藤也領著婢女送糕點和飲子來了,一一在他麵前擺放好,藥藤道:“都是我們小娘子親手做的,請給諫賞臉。”

陸觀樓垂眼看,糕點半透明的外皮下,隱現出嫣紅的內裡,暗藏的,是女孩子玲瓏的心思。

他嘗了一個,讚不絕口。

吃了她的點心,就是半個她的人了,居上淺淺一笑,“阿兄應當快回來了,給諫稍歇片刻,我先告辭了。”

美人翩然而去,臂上挽著的披帛隨風流轉,像個綺麗的夢。陸觀樓望著她的背影愣了會兒神,心頭激跳半天,到現在都沒有平息。

若是平心而論,辛家娘子名動長安,但離他很遠。彆人都說他潔身自好,其實自己知道,是自視過高,並且有奇怪的自尊心作祟,才到今天都沒有談婚論嫁。細想想,自己還不如女孩子勇敢,如果她沒有話裡藏話,他還敢肖想嗎?

正唏噓,見辛重威從外麵進來,老遠就就招呼:“我那裡忙得焦頭爛額,想儘辦法也脫不了身,讓你久等了。”進了涼亭看桌上糕點,納罕道,“這是我家大娘子的手藝吧?全家隻有她愛吃透花糍。”

陸觀樓並未接話,意味深長地調轉了話鋒,“令尊升任右仆射,我還沒來得及當麵道賀,等過幾日我備些薄禮,專程來拜訪。”

辛重威立刻會意了,笑道:“這個簡單,眼看六月初十了,正好有旬休。我提前與家君說一聲,那日等著你來就是了。”

待得晚上喝完酒回來,忙把消息告訴了居上,居上聽得直蹦起來,拽著他問:“阿兄,他說來拜訪阿耶,真的會和阿耶提起那件事嗎?你保證?”

辛重威被她纏得頭大,一迭聲說是,“我保證總可以了吧!晚間喝酒的時候,他還問起過你,以前可從來沒有過。看來你的透花糍和酪飲見了成效,把人給收買了。”

居上很會順竿爬,驕傲道:“這不是收買,是歎服。廚藝好的姑娘,向來能俘獲人心。”

辛重威失笑,“廚藝好?這透花糍是你做的嗎?”

居上咂了咂嘴,“目前我是不會做,但隻要我想學,難道還有學不會的?”

這倒是,不過做個點心,手到擒來。

反正他把話帶到了,接下來就剩居上告知父母了。

阿娘是知道她心思的,她上回就說過,心悅阿兄的朋友陸觀樓,作為母親,因她前麵的婚事不了了之,對接下來的郎子人選,已經放低要求了。雖然心裡還是盼著她能和淩氏結親,但這種事強求不得,得看緣分。既然緣分偏移到了熟人身上,總比嫁個不知道性情的好。況且陸觀樓年輕有為,二十二歲便進了門下省,可說是仕途坦蕩。照著這個態勢,再過上三年五載的,未必不升遷,將來官居一二品不是難事。

“嫁個官員,過平實安穩的日子,也沒什麼不好。”闔家女眷坐在一起飲茶時,楊夫人已經完全接受了。

可二嬸不這麼認為,抱憾道:“先前可是要入東宮的,現在找個尋常官員,豈不是低嫁了嗎。殊勝是長姐,底下還有兩個妹妹呢,若是不起個好頭,將來妹妹們的姻緣也受阻。”

居上卻不以為意,“各有各的命,日後兩個阿妹要是嫁得好,就幫襯幫襯我嘛。我雖是長姐,但我不怕丟臉。”說罷齜牙笑了笑。

大家頓覺無言以對,看來她是吃了秤砣鐵了心,還有什麼可說的。

但天底下總有這麼湊巧的事,原本說好了初十旬休,登門拜訪阿耶的,結果那日他並沒有來。問了阿兄才知道,他家中母親得了病,他趕回弘農侍疾去了。

也好,婚姻大事總要問過父母嘛,居上也有這個耐心等他回長安。

夏日天氣燥熱,午後不時會變天,她坐在窗前看外麵暴雨如注,居安則看著她,小聲問:“阿姐,陸給事什麼時候來提親?”

轟隆隆,天頂雷聲悶響,十來日又過去了,居上的信心受挫,已經不那麼肯定了,咬著繡帶的一角嘟囔:“其實……人家沒有明確說過要來提親。”

一切都含含糊糊,沒辦法,誰讓泱泱大國崇尚含蓄之美。

居安陪長姐一起賣呆,半晌道:“阿姐,要不你彆等了。”

居上轉頭瞥了她一眼,自尊心使然,寒著臉道:“誰說我在等?”

居安立刻就蔫吧了,“沒……沒在等,我說錯了。”

看得居上泄氣,苦惱道:“我也沒欺負過你啊,你為什麼總是這麼怕我?”

居安縮了縮脖子,“可能因為小時候我不聽話,阿姐捶過我。”

說到這裡就想起來了,居安小時候又擰巴又愛哭,她母親都管不住她。居上呢,很討厭孩子哭個不休,講道理沒有用,就乾脆武力鎮壓了。

所以居安很害怕她的拳頭,挨過兩回打,就再也沒哭過。居上順勢開導她:“小孩就要打,不打長不大。”

但現在不是憶苦思甜的時候,居上的心情並不好,歎了口氣,轉頭看窗外。暴雨傾盆過後,天亮起來了,不一會兒雨過天晴,魚缸上方甚至出現了一座小小的虹。

後來居上趕走了居安,心事重重地睡了個午覺,連白日夢裡都是陸觀樓來提親的場景。

正夢得香甜時,感覺有人推她,勉強睜開眼,發現藥藤偌大的臉盤子戳在麵前,嚇了她一跳。

“做什麼?陸給事來了?”

藥藤說不是,“剛才阿郎帶來一個消息,娘子猜是什麼?”

居上的瞌睡一下醒了,支起身問:“陸給事向阿耶提親了?”

藥藤繼續搖頭,萬分沉痛地說:“聖上給沛國公主選婿,選了好久,今日終於定下了,娘子猜是誰?”

居上隱約有了不詳的預感,卻不敢往那上頭想,“誰?九兄?”◆思◆兔◆在◆線◆閱◆讀◆

藥藤簡直有些不忍心了,捺了下嘴角才告訴她:“是陸給事……娘子你可千萬要挺住啊。”

第12章 有的是力氣和手段。

渾身無力,居上一下子倒回了榻上。

沒想到自己的眼光居然這麼獨到,她看上的人,陛下也看上了,說不上來是幸還是不幸。

藥藤說:“怎麼辦?陸給事要做駙馬了,怕是不會再來向小娘子提親了。”

居上心裡有股說不出的難受,終究還沒死心,下榻提起裙裾,一口氣跑進了上房。

正在飲茶的爺娘抬眼望過來,阿娘也已經知道這個消息了,歎息著拉她在交椅裡坐下,溫言開解道:“想是沒有緣分,就算了吧!”

居上沉默了下,轉頭問阿耶:“這消息可靠麼?”

辛道昭說:“已經擬準了,隻等頒布恩旨。”

居上呆怔了半晌,表情泫然欲泣,看得爺娘都十分無奈。

“罷了。”辛道昭說,“咱們和淩家不能比,既是要招駙馬,咱們隻管恭喜人家就行了。”

楊夫人也如居上一樣悵惘,倒不是羨慕陸觀樓有多好,是覺得自家女兒的婚事未免太坎坷了。

“上回要定親,大庸亡了。這回等著人家來提親,結果又被截了胡。我真是不明白,老天爺怎麼如此不公,又鬨得我空歡喜一場。”

辛道昭蹙眉道:“不成便不成,我家大好的女兒,難道還愁嫁不掉?若果真嫁不掉,我養活她一輩子,怕什麼!”見母女兩個一樣愁眉不展,愈發覺得氣惱了,“皇命難違,再說人人都有登高的心,迎娶了公主平步青雲,起碼少走二十年彎路,換了誰不心動?你們快醒醒吧,做什麼都哭喪著臉?不知道的還以為家下出什麼大事了呢!”

楊夫人被丈夫這麼一喝,勉強振作起來,但見居上還是怏怏不樂,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去安慰她。

還是辛道昭,直白地問女兒:“你很喜歡陸給事嗎?”

這下居上有些答不上來了,想了想道:“要說喜歡……有一點喜歡,卻也不是那麼喜歡。”

“這不就成了,既然沒到要死要活的地步,天下好男兒多了,你辛居上何患無夫?”辛道昭也有些煩悶,畢竟盼著人家來提親的不單是居上,連自己也作了好幾日準備,結果弄成了這副模樣,如何不懊惱。

居上傷感過後,又陡然生出火氣來,不快道:“我覺得自己被人愚弄了,他要是改了主意,直接和阿兄說明白不就好了,何苦借口回鄉侍疾,讓我白等了十幾日。我這十幾日不寶貴嗎,做什麼要花在不相乾的人身上?我最恨就是欺瞞,他要是真有結親的意思,前幾日定下了,難道陛下還能棒打鴛鴦嗎?”

辛道昭被她說得頭疼,“快彆聒噪了,我反倒慶幸沒有結親。你也不想想,上回差點許了存意殿下,已經滿朝皆知了。這回要是再搶先一步定了陛下看上的人,那我就要成熱鍋上的螞蟻,不等捏死,自己也燙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