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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討厭的感覺時隔一年又再次回來,他是怎麼也高興不起來的。

顧樓月放棄了掙紮,用自己不多的理智觀察著四周情況。

周圍昏暗,但也不至於絲毫無光,為數不多的光源來自於頭頂木隔板的縫隙,周圍木箱子,布袋子居多,靜下來耳邊還能聽到細微的流水聲。

估摸著應該是個貨船的內側。

看來在他昏迷的期間,被人當成貨物運上了船。

顧樓月稍微動了動,卻發覺雙手是被固定住的,低頭一看,手上結結實實地被安上了枷鎖,一旁還有個不大不小的饅頭。

看來是不想讓他餓死。

顧樓月動了動身子,故意發生了點聲音,門口有人看守,聽到這聲動靜,開了夾板查看,等看到顧樓月醒了後,當即便去叫人來。

不過一會兒,薑公公在眾人的簇擁下走來。

顧樓月眯了眯眼睛,長時間處於黑暗的情況下,眼睛有些不太適應陽光。

“顧大人,招待不周,請多擔待。”

下人端來座椅,薑公公走下船艙,坐在顧樓月對麵不過幾米的位置,手捧一杯茶,神情倒是悠然自在。

身旁三兩個侍衛盯著他,完全沒有一絲可以潛逃的機會,顧樓月也不掙紮,直了直腰杆,身下是一堆稻草席子,很是擱人。

看著薑公公那副得逞的模樣,似是在等他先開口,可顧樓月卻調笑一聲:“怎麼不給我來一杯茶?”

薑公公太陽%e7%a9%b4抽了一下,卻叫旁人照實給上了一杯。

本想著這下能好好談談,卻不想,等茶水上來後,顧樓月就著身旁的白麵饅頭,一口一口吃了下去。

壓根兒不理他。

薑公公諷刺道:“顧大人高風亮節,如此氣魄,即使將來淪為階下囚,恐怕也不會擔心精神方麵出什麼問題。”

“看來你很有經驗,且連我未來的下場都知道了。”顧樓月吃下最後一口饅頭,拍了拍掉落在身上的碎屑子。

“顧大人,您彆太自信了,邊塞戰場倒戈,江南勾結逆王,這哪一項不是死罪,階下囚尚且還有一條命,你有什麼?”

薑公公話說到後麵,語氣裡掩不了的輕蔑。

“我有什麼?哈哈!”顧樓月輕笑兩聲,配上一頭雜亂無章的黑發,整個人更顯瘋癲,“若我如此罪該萬死,你們為何要留我活口,為何還得給我端茶送水,剛剛那饅頭,丟到水裡喂魚,也比喂我這麼個將死之人好吧。”

薑公公不說話了,顯然是被拿捏住了,他不覺得顧樓月會自視輕賤,可殊不知,顧樓月什麼樣糟糕的經曆沒遇到過?

“顧大人何出此言?”

顧樓月喝下最後一口茶水,問道:“李長爀怎麼樣了,還活著嗎?”

“那日在他的登基典禮上,所射出的箭羽都下了毒藥,每種都是見血封喉的效果,他不可能活到第二日。”

顧樓月笑的更加得詭秘了,“李長爀何等尊貴,你們卻要對他下殺手,而我卻要留個活命,明顯我這個人對你們更有些價值。”

薑公公麵色未改:“顧大人,人有時候太聰明,不是一件好事。”

“死都不明白自己是怎麼死的,這才是一種不幸。”顧樓月笑容中帶著一絲惆悵。

既隨著謝陽做了反賊,那便要有以身赴死的決心,他做不到置生死於不顧的心態,可若是像個小鬼一般嚷嚷著怕死,那才是讓人看了笑話。

他顧樓月,最討厭讓人看笑話。

幾個回合下來,薑公公也不想再在顧樓月的身上自討沒趣了,“留你活口是太子殿下的命令,這艘船最終的目的地是京城,你就不要想那個姓謝的能來救你,他能不能從京城趙家的軍隊活下來都不一定。”

顧樓月凝視著他,那淡然自若的神情終歸是在這一刻瓦解,“我為誘餌,以此擊潰謝陽是嗎?”

算算時間,謝陽逼近京城時,發現了江南內部有奸細,而且在李長爀的登記大殿前後,京城的軍隊便朝著他們有猛烈進攻,這時,正好他自己被敵方擄走……

江南戰事集中於與北交接一塊,消息穿的恒快,他昏迷已經有兩天,謝陽必定是得到了消息。

此時將軍交戰之際,傳來一番噩耗,絕對會影響人的定性,謝陽若是戰死,那是如了他們的意了,若是沒死,接著殺入京城,也沒關係,京城裡還有顧樓月這個人質,怎麼算,李長頌的盤算都是不虧的。

“謝世子的英勇善戰傳承於當年的北寒王,硬碰硬自然毫無勝算,咱家所做的,無非是多一成勝算而已。”薑公公不免露出一絲得意,“人都知道謝世子是個情種,就是不知顧大人您在他的心中有多大分量?”

“哈哈哈哈!多大分量?怎麼你難道指望他能為我放棄這些年打拚的一切?做個不愛江山愛美人的王嗎?”

顧樓月開懷大笑,若不是手帶枷鎖,坐於草席之上,估計沒人會覺著他是個囚徒。

“他若是個二者擇其一的人,我必然不會選擇他,沒有權能的螻蟻才會做出選擇,我與他野心很大,什麼都想要!”

話語的末梢加重了語氣,配上他那一副狂妄的模樣,旁人甚至都覺得不寒而栗。

“那顧大人就在此好好呆著吧,但願你再見到他時,雙方都是活人。”

“承蒙祝福。”

薑公公見此,不想再多說,或許他還是小看了顧樓月,原本認為他不過就是個謝陽上心的玩物,殊不知被擺了一套。

都沒關係,在對方心裡的地位越重要,將來可以當做籌碼的價值就會越大。

現在還早,京城才是他們的主戰場。

……

薑公公離開後,屋子內又再度恢複了昏暗,與剛醒來時無二,隻是多安排了一些人手巡邏。

顧樓月朝後倒在草席上,雜亂無章的稻草紮的他有些難受。

明明之前是睡過這樣的床的,可跟謝陽在一塊兒,吃穿用度都上了一檔,與其翻雲覆雨時的床墊都是金絲軟珍,今兒淪為階下囚倒有些不習慣了。

還有嘴裡也是無味,口中回味著剛剛那乾巴巴的饅頭和泛苦發澀的茶水。

謝陽把他給養刁了。

摸了摸%e8%83%b8懷,那是他收到的最後一封家書。

紙張不會有溫度,他也不想看,隻是翻了個身,找一個何時的角度,念著以前的記憶入眠。

我的小狼崽子,你可要快點來找我啊。

…*…*…

關押著顧樓月的貨船一路朝北行進,黑暗的房間讓他失去了對時間的觀念,隻能通過夾板照射下來的光線,和一日三餐送來的時間來推算他被關押的時日。

期間,有天晚上外頭很是鬨騰,上方踩在夾板上的聲音仿佛有數百人之多,其中還不乏穿插著兵器相互碰撞的錚鳴,人們口中說著什麼‘偷襲’,什麼‘快逃’一類的。

反正他那一晚上都沒睡好覺。

一夜過去倒也重新安靜下來,隻是那晚過後,他的飯菜稍微上了個檔次,不再是那麼難以下咽。

又等了不知道多久,他才重見了光明。

走出船艙時,船上的人少了很多,他被押送著下船。

此地為京城城郊外的一處岸口,再往前便是京城的護城河,前些日子剛過完中元節,河上還有零零散散的花燈,隻是已經儘力過一番世間的摧殘,華麗的外表已然不見,隻剩下一具能支撐在水麵上的內架。

“薑公公,我們奉旨前來,人呢?”

“竟然是周統領前來迎接,灑家何德何能有這福分。”薑公公阿諛奉承的話幾乎是張口就來,身後三個人押送著顧樓月,仿佛他真的是那種十惡不赦的大混蛋。

“這是曾經的鎮遠侯顧大人,若不是太子殿下同咱家說過他是回鶻一族的人,咱家還真不知道該如何對付他。”

說著,薑公公將一囊*交到周玉簫的手上:“這香辛料您收下,對了,周統領似乎還和顧大人是舊識,咱家提醒一下,可莫要趁著這個時候報舊仇啊,要不然太子殿下為難咱家可怎麼辦?”

周玉簫接過,神情冷峻,回頭對著一侍從道:

“喂,你去接人,剩下的人重新調整隊列,務必在日落之前返回京城!”

“是!”

……

顧樓月許久未出來走動,身體還沒來得及習慣,就被塞上了布條和蒙住了眼,對於周遭發生的一切隻能用耳朵來分辨。⊥思⊥兔⊥在⊥線⊥閱⊥讀⊥

周玉簫的聲音很有辨識度,短短幾句話,他便知道,自己的性命再一次做出了轉交。

周玉簫的手上前抓住了他的手腕,力氣不大,隔著衣物布料傳來一陣暖意,帶他上了馬車。

等到馬車開始行駛,那人才摘下他的眼罩與口中的布條。

馬車內的光線並不刺眼,顧樓月眨了幾下眼睛倒也適應了,隻不過當他看清楚來人時,差點就罵出聲:

“江嶺!”

對方倒也是不意外,似已經料到他會是這麼個反應,“半月不見,顧大人怎落得如此狼狽了?”

江嶺似是清高在骨,語氣裡毫無輕蔑,反倒是多出一絲關切來。

顧樓月哼了一聲,“江統領果然是位福星照耀的人,半月前與我所說的抱負,不到半個月便實現了。”

“我隻效忠應該效忠的人。”

顧樓月靠著馬車後座,他今日還未進食,不免有些乏力,“說說吧,半月不見,你是跟了周家,還是直接跟隨了太子殿下。”

“是周家幫我覲見的二皇子。”

不知怎的,顧樓月覺著江嶺的話有些少,平時他可是話多的家夥。

顧樓月接下來不問,他自然也不開口,老實地就像一個府邸中的下人,安靜的很。

馬車一路進京,直接駛入皇城裡。

京城早無往日的喧鬨,耳邊隻有稀稀拉拉的馬蹄聲與腳步聲,顧樓月未曾想,時隔一年未回的京城,曾經紙醉金迷的天子腳下,竟也是一片蕭條之景。

馬車逐漸駛過朱紅色的宮門,隨後便停了下來,顧樓月步伐虛,手上還帶著枷鎖,靠著江嶺的攙扶才穩步下了馬車。

“顧大人,太子殿下已經恭候多時了。”

周遭多了不少人,不光是護衛,暗處還有幾道氣息,周玉簫一改往日嬉皮笑臉的模樣,正經起來倒有些不習慣了。

“帶路吧,希望我還能吃上一頓熱乎的晚飯。”

顧樓月看了眼即將要落山的斜陽,不免地苦笑一聲。

“這就未必了。”

周玉簫作為押送人,自然得由他帶著顧樓月去見李長頌。

一路上,宮女,侍衛,太監都跟在他們身後,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哪個後宮嬪妃的加冕。

如此禮遇來對他這麼個犯人,未免太興師動眾了。

不過畢竟他的身份擺在這嘛。

“喂,周玉簫。”

“何事?”

“我會死嗎?”

“我不知道,當我巴不得你早死。”

“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