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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他沒臉回來。

當年在江南離彆時,阿寧不願意走,顧樓月便跟他約定好,他會把害死秦煙的犯人繩之以法,不然不會回來。

當時阿寧還小,說著拉鉤上吊不許變的諾言就信了,可等了一年,兩年,等到現在,才把小舅舅給等回來了。

“小舅舅!”阿寧突然上前,抱住了顧樓月,“你以後彆走好不好,留下來吧。”

顧樓月一直沒有回來,院裡大家的生活都沒個盼頭,有時候人不在身邊了才知道他的好。

“……先不說這些了,我一路趕來都累壞了,快讓我好好歇歇!”

顧樓月輕描淡寫的略過了阿寧的問話,裝作一幅累得不行的模樣,嚷嚷著要吃好喝好。

他突然回來的事,幾乎就沒有同醉生樓的人說過,這也是他一時興起,想著若今天不來一趟,都不知道以後有沒有命來了。

阿寧的話也不能答應,畢竟他這次都留不了幾個時辰。

入夜,顧樓月吃了頓團圓飯,又洗了個澡,感覺全身都蘇爽了許多,趁大家夥喝了酒,醉的醉了,該睡的睡了,才叫來秋姿,將這些年的事一並告知。

聽到徐長稚已死,秋姿算是出了心中的一股惡氣,可又聽顧樓月道,他馬上要動身前往北寒,與西域蠻族對戰,心裡不免就一陣擔憂。

“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了,西域什麼地方你不知道啊,當年北寒王都沒能攻占的下,你覺著憑你自己能行嗎?”

“當然不行。”顧樓月回答地倒也坦誠,“可這是朝廷的陷阱,我不跳進去就是一個死局。”

顧樓月在桌上拿了個果子,一邊剝皮,一邊說出自己的計劃:“我會像在江南一樣,在北寒帶領人們自給自足,朝廷派來的兵也能起到一定的震懾力,西域部族雖然攻下了幾座城,可也內亂,這幾年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秋姿扶額,“你這人什麼都好,就是有些東西看的太清了,人都說當局者迷,你倒是跟開了天眼似的。”

手中的水果撥開皮,裡麵的肉是紅褐色的,咬上一口,汁水伴著甜味在口中回旋,口感還沙沙的,甚是好吃。

“這果子哪裡來的,味道好熟悉啊。”

秋姿還覺著疑惑:“不知道啊,每隔一段時間就有人送來,難道不是你嗎?”

“我?我可沒有啊……”顧樓月否認道,江南的水果運到這裡來,多半都壞掉了,怎麼想也不應該是他啊。

“不是你?”秋姿比他還要覺著疑惑,自顧自的拿出一個仔細掂量,“好像還真不是你,這果子是西域特產,當年秦煙懷孕時還就喜歡吃這個,其他的都不吃。”

“師姐當年喜歡的……”

仔細一想,當年秦煙肚子五六個月大時,還倒著胃口,不喜辣,不喜酸,還偏偏就喜歡吃甜的,海南的甘蔗運不到邊塞,糖糕又膩的很,當時還是楚辭某日上街趕急,買來了西域特有的果子。

想到這裡,顧樓月已經有了眉目。

“多半是那小子送的。”

“那小子,誰?”秋姿愣了一下,當即就想到了那個人:“你是說謝陽,他也來了嗎?”

“不,他現在在邊塞當叛賊,我前些日子還見了他,鬨得有些不愉快,估計這果子,他是不會再送了吧。”

想到這裡,顧樓月又咬了一口,汁水在口中肆意,嘴裡是甜的,心裡是苦澀的。

果然,回憶是用來懲罰活著的人。

…*…*…

顧樓月是趁著夜色走的,邊塞六洲與北寒之地相鄰,因為後勤供給問題,他將軍隊分成三批,自己先率一隊前往,後方等待著信王前來,隨後一同前往。

從邊塞城出發前往北寒隻用了不過一天時間,剛好趕在第二天天亮之時抵達。

雖處於盛夏,可北寒早已寒風肆意,半路上早就有隨行的軍官不停地打著哆嗦,顧樓月似是天生不畏寒,身旁的軍官都把能裹的布料像結繭似的纏在身上,而他除了件常服外,就在脖子上多了條圍巾。

北寒之地常年覆雪,又在六七年前經曆了一場屠殺,加上朝廷一直疏於管理,西域異族又時常入侵,進城時感受到的隻有空蕩蕩的死寂。

如果說現在邊塞城的百姓是意誌消沉,那麼在北寒民眾的眼中就是絕望不見生機。

“這,這裡正是北寒嗎……”

“鬼城都沒這麼嚇人吧,當年長公主就住在這種地方?”

路上的居民見著軍隊,神情詭異地盯著他們,有些在屋內,看了一眼便立即關上了窗戶,就像是見了不乾淨的東西似的。

“怎麼這樣啊,見軍隊進城連個歡迎的人都沒有。”身旁的軍官顯然就是一個愣頭青,愣是不滿民眾的反應,想要找幾個人來問話,可還不等他接近,對麵的人便跑遠了。

“彆問了,北寒這地多災多難,城裡人戒備心尤其重,他們不拿著刀砍你都算好了。”

顧樓月解釋道,在來之前,他也是對這片地域做了不少功課。

北寒之地寒冷,卻也曾被稱為雪中的明珠,北寒王是一方梟主,世代守衛這裡,他與大魏的皇帝立下約定,數百年來抵禦外族入侵,而大魏應給予北寒人民生活的物資,可以說在北寒王死前,這裡便是大魏最重要的邊防要地。

北寒王在世時,這裡也是相當繁盛,因為與皇帝定下的約定,北寒不僅出了許多驍勇善戰的強者,更是因為物資的貿易而間接帶動邊塞城的富裕及人民的安樂。

當年長公主遠嫁北寒時,北寒王特意派人修建了雪華宮,位於北寒城中央,相傳雪華宮一磚一瓦都取自西域的高山翡翠,岩中石珀,數百名工人耗費五年時間才得以建成。

北寒十分看重這位遠嫁而來的長公主,而長公主也將自己的學識帶給了這一片土地。

隻可惜,屠殺與大火一夜之間帶走了這一切。

“哎呀呀,幾位大人遠道而來,有失遠迎啊。”

一行人走在主乾道,突然前麵來一老者,衣著簡陋樸素帶著補丁,頭發花白未見打理,臉上帶著刻意討好的笑,似是害怕說錯什麼話似的。

“老人家,您當心著腳底下!”隨行的軍官上前一步,臉上是終於和善了些。

“哎呀呀,我身子骨硬朗著呢,不勞你費心。”老人笑了,嘴上冒著白氣,“自我介紹一下,鄙人姓吳,是北寒一地的縣令,反正這就我一個官,啥事都管,幾位先進雪華宮坐一坐,我燒了點熱水,可以暖和暖和。”

說是進雪華宮,其實已經是一片遺跡了。

“這還是當年傳頌的雪華宮嗎?怎麼還漏風啊,還有這黑黢黢的是什麼?這怎麼都是啊!”

軍官嫌棄地看著這裡的一切,兜兜轉轉找了個乾淨的落腳點,畢竟這裡到處都是漆黑的印子,雖說能看出地磚的光滑白皙,可汙漬太多,讓人欣賞不來。

“這是……人被燒死後留下的痕跡,而且遍地都是,這裡確實是雪華宮。”

顧樓月的聲音不大,可卻讓吳縣令僵住了腰身,動作停頓。

“什麼?顧大人您彆嚇人啊,這,這是不是發生過什麼命案?!”

吳縣令轉過身,平靜地道:“各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這安全的很,敵人不敢來的。”

軍官們大多都一副青澀的麵孔,有些是剛入伍,年紀輕得很,吳縣令的話一點兒都緩解不了他們內心的緊張:

“哪裡安全了,這麼多漆黑的印子,少說死了上百號人啊!”

“搞不好這地方鬨鬼,我們還是換個地方安營紮寨吧。”

“顧大人,你說句話啊!”

顧樓月看著這些,用再冷靜不過的話語解釋道:“七八年前,北寒王被誅滅九族,隻怕這就是原因吧。”

一語畢,空蕩蕩的屋子瞬間默了,寒風透過無遮擋的屋頂,任由其呼嘯著。

北寒之地天高皇帝遠,誅滅九族有很多方法,燒殺最常見不過,當年的事,回傳給京城的隻有一紙文書而已,年歲過去,這裡發生過的一切都被史書一筆帶過。●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天空銀灰色的雲朵從下午便一直在醞釀著,溫度一降,竟幽幽地落下許些雪花,透過殘破的屋頂,均勻地散落在這些漆黑的印記上,似是老天爺也不忍看這一場人間慘劇。

顧樓月於此也做不了什麼,隻是他突然想到,這裡…似乎是謝陽的家。

第120章 初入西域

北寒處於高山之中,地勢高,才不過八九月便已有白雪落下,這要再過兩個月,估計至少天寒地凍。

顧樓月考慮到這一點,將自己這一軍隊的將領們連夜把屋頂修好了,看著挺醜,可至少不漏風了,而且還連夜寄信寫了北寒這裡需要的物資,估摸著朝廷送來的多半會缺斤少兩,所以在數量上,他都是往多了報。

等到大部分安頓下來時,已經是半夜了。

或許是地理的緣故,北寒這裡即使到了半夜三更,天都不會黑下來,山的那邊偶有微光,但並不見暖陽,殿中火把燃的旺盛,可卻不覺著有一絲熱度。

燒了一壺熱水,顧樓月走到屋外,手捧著取暖。

“顧大人打算在這裡呆上多久?”

吳縣令緩緩走來,臉上笑得倒是和藹。

“這話什麼意思?你這兒不是缺人,怎麼感覺是要攆我走似的。”

吳縣令:“大人這不就誤會了嘛,這地方您也看見了,早在您之前,朝廷就派了不少官員來整治這裡,他們要麼不乾了申請調職,要麼直接請辭,連官都不做了,看您器宇不凡,多半是哪家的世家公子,哪能受得了這地方啊。”

顧樓月聽完,倒也沒生氣,這吳縣令倒不是什麼壞人,能這麼說不無道理。

“吳縣,這是您在北寒的第幾年了?”

“……算下來快三十年了吧,這怎麼了?”吳縣令被問的一頭霧水。

“那你是一定見過北寒最輝煌的模樣,對吧。”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三十年的光景,幾乎貫穿了上一任北寒王壯闊的一生,這位老者也是一名曆史的見證者,他最清楚北寒曾經是何等風光。

吳縣令也如顧樓月所料的一樣,沉默住了,眼裡泛起一絲向往,九分躊躇。

“吳縣令,我並不會承諾您多麼宏大的前景,其實來這兒並非是我自願,我的家人在邊塞城,我們都有著不得不留下來的原因。”

“……”

吳縣令默了,可從他的態度來說,倒也是允了。

可以說,自從北寒王倒台後,這裡的人該走的都走光了,吳縣令能留下,與其說是自身的職責,倒不如說是一種當地人的使命感。

這裡的夜並不漆黑,才暗下去沒過多久便已經亮了,軍隊的到來讓這裡多了絲人煙,顧樓月命他們做的多半都是修繕房屋,安營紮寨的事,說實在的有些大材小用了。

天數不過三日,陳潘將軍帶領的第二隊行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