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丟了不少。

二人的凳子算不上正兒八經的席位,隻是庭院內一處小山石,當個靠背還算是可以的。

顧樓月為鐘賢遞上了杯水,隨性地開口:“此來江南,我還想著讓你帶我去看看呂先生呢,如今也是沒機會了。”

鐘賢聽著,也不知是聽進去了,還是當了個耳旁風,略微敷衍地‘嗯’了一聲,然後不慌不忙地說道:

“幾位總督打算棄城了。”

顧樓月愣了一下,“……什麼?”

鐘賢接著道:“剛剛幾位大人就在商議,多數認為一周的時間,調不來那麼多的兵,十萬的災民起義軍比一支軍隊都多,快馬加鞭請皇上調軍來也要將近半個月的時間,無論怎麼盤算,都是死局,與其這樣,那倒不如棄卒保車,將金陵城棄了吧。”

“怎麼能說棄就棄啊……”

朝廷上的事,顧樓月自知是插不上話的,可他也明白金陵城的重要性,上接京城,下接各州縣城,處於江河終端,靠著江河連接著大魏的內陸各地,一旦失守,大半的平原疆土就算是沒了。

“顧兄,官場不是科舉,結果不是我寫張試卷就能乾預地了的,江南一派的官員大多保守封建,有的還是京城給個官職來養老的,我這些年在積攢著自己的人,可終歸還是差份火候,棄城的事已經定了,你趁著消息還沒傳出去的這段時間,趕緊離開吧,永遠彆回來。”

顧樓月默默的聽著,想說什麼,卻也說不出來,對於鐘賢的情緒,他做不到感同身受。

身為一地父母官,百姓就是子民,顧樓月曾經也是羨慕敬仰過鐘賢,羨慕他的三元及第,羨慕他命途的順風順水,或許自己是比較自私的一個人,設身處地的想,他下意識的想法同那些個官員類似,也是棄城。

或許這就是他與鐘賢的不同吧。

“那你怎麼辦?”

鐘賢轉過頭,手晃了晃顧樓月之前給他的信王物件,一臉雲淡風輕地說道:“我會死守在這裡,直到信王或者是朝廷的援軍到來,這金陵城並不是隻有能隻手通天的商賈權貴,還有手無分寸的尋常百姓,風雨欲來,他們又無棲身之地,總要有人為他們撐上一柄傘來蔽體。”

語畢,二人相互之間默了一段,最後,還是顧樓月先開了口:

“鐘賢,你有想過造反嗎?”

鐘賢輕微愣了愣,“沒想過……算了,不說這個了,顧兄,趁現在還來得及,剛進離開金陵吧。”

顧樓月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答應的,明明同鐘賢許久未見,應該有一堆話說的,來江南這麼多時日也一直沒找一個恰當的時機,偏偏現在時間有了,二人也能說上幾句了,卻相望無言了。

走出縣令府,外麵恍如隔世,似乎消息在不經意間已經走漏出去,原本看不見一絲光明的淩晨此時燈火通天,屬於江南的溫柔嫻雅仿佛被人拋之腦後,歇斯底裡的人群眼中,隻有趕緊逃離,見不得半分的留戀。

客棧亦是如此,可卻多了些著急忙慌。

走在遠處就能聽見秋姿怒罵的聲音,說著什麼‘廢物’,什麼‘指望不上’,頭上幾隻釵子搖搖欲墜,可惜沒人在乎。雖然秋姿發脾氣不是件罕見事,可發這麼大火的,還是頭回見。

顧樓月剛要上前,可秋姿卻是前一步發現了他,快步走上前來,說話之前,先是在他身前身後來回觀望一番,似乎沒瞧見自己想見的,怒氣衝衝地質問道:

“秦煙呢?秦之寧呢?你怎麼沒把他們帶回來!?”

顧樓月被突如其來的一句質問弄地一頭霧水,反問道:

“他們不是應該跟你一起回來的嗎?那屠爺我見過了,他不是……”

“哎呀!”秋姿麵露出不想聽的神色,長呼一句打斷了顧樓月的話。

這時又有小廝上前來,連忙道:

“班主,下午秦煙姐他們就回來了,可不知道哪裡跑出去一夥人,把阿寧給拐走了,秦煙姐去找他去了,到現在都沒回來,秋姿姐在這裡著急啊!”

“什麼!?”

“怎麼回事,怎麼會這樣!?你先等等,看清楚是誰拐走了阿寧了嗎?他們穿著什麼衣服,有什麼特征?”

顧樓月不自主地慌了神,可很快便冷靜下來,意識到現在還不是追責的時候,慢慢理清思路,尋找線索。

“當時大家夥隻顧著班主你帶回來的話,都準備收拾東西走人了,哪裡還顧得上……”

話說到一半,秋姿直接打斷了他,擺了擺手,直接把人打發走了,順帶拉著顧樓月走到一旁,麵色凝重地說道:

“我曾記著,你說過當年那個帶走秦煙的負心漢姓徐,對吧。”

顧樓月一愣,“你突然提起這個做什麼……”

“當時我瞧著真切,那群拐走阿寧的人,穿著都是徐家的服飾,而且一個個都是練家子,我剛發現,他們就上了馬車,簡直就是有備而來。”

秋姿不傻,昨日在遊船裡她便已經察覺到了秦煙的不對勁,起初她還並未將幾件事情聯係在一起,可如今一琢磨,倒也覺著不奇怪了。

“徐家!”

顧樓月一拳砸向身旁的牆體,落下些許煙塵,麵目更是咬牙切齒,恨不得將其千刀萬剮一般。

“陳年舊事以後再說吧,我已經去徐家府邸找過人,他們家管事的一個都不在,大街上也亂哄哄的一團,你不是認識衙門的人嗎?他們能幫幫忙嗎?”

秋姿也是病急亂投醫,而且還並不了解此刻江南的狀況。

顧樓月苦笑一聲,三言兩語簡述了這幾個時辰內所發生的事情,若是以往他或許還能賣一賣老臉,打著信王的旗號求個人情,可現在大難領頭各自飛,誰會在乎他顧樓月的薄麵?

能給上兩匹馬都算不錯了。

“還真是禍不單行了,怎麼什麼事都能堆一起發生了!”

秋姿聽完後,人差點就暈了過去,自己這輩子所經曆過的最糟心的事莫過於此了。

顧樓月抿了抿唇,眉毛也緊皺在一起,現在怎麼想都是個死局,況且徐家規模也不算小,家大業大,想要藏一個人不被發現,並不是多難的事。

如此一來,就……

“不,還有個討厭的家夥或許可以幫得到我。”

…*…*…

與此同時

金陵城外,百姓逃荒的隊伍綿延幾裡,遍地愁容與不絕的哀嚎,有人想著自己的下一頓飯有沒有著落,也有人埋怨著突如其來的變故耽誤了自己的生意。

錢財與糧食,恐是這世上生存的根本。

群山彆墅中的男子看了看遠處的隊伍,又瞥了一眼當下正畏畏縮縮抱在一起的一對母子,似是大發慈悲地說道:

“當下世道這麼亂,你們能被我收留庇護,大抵該感恩戴德才是……”

“徐長稚!我不需要你的可憐,你想打什麼主意直接說出來就是,何必支支吾吾的!”

地上緊挨著的二人就是秦煙母子,阿寧木楞地窩在秦煙的懷中,突如其來的變故根本讓他反應不過來。

眼前這個人他沒見過,也不認識,娘親似乎非常害怕他。

阿寧能感受到,秦煙環著他的臂膀在瑟瑟發抖。

徐長稚走上前來,單手掐住秦煙的下巴,指尖深深地掐緊肉裡,動作毫無憐香惜玉可言。

“我本以為你是個忠貞不阿的女人,沒想到當初逃離京城,就勾搭上了信王……”

“鬆開你的手!”

“啊!!!死兔崽子!”

阿寧趁徐長稚不注意時,張嘴死死咬住他的手,他雖小,聽不懂徐長稚所說的話是什麼意思,可絕對能看出娘是在受人欺負。

“鬆開,快來人,把這小兔崽子給我弄下去!”

徐長稚很想直接對阿寧下手,可那尚存的理智告訴他,這孩子與信王有關聯,萬不得動手。

一大一小相互糾纏在一起,最後還是府邸下人出手,才將兩個人徹底脫離開。◆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徐長稚手上咬出了個不小的牙印子,邊緣處還有冒血的跡象。

“皮真厚!呸!”

阿寧站在秦煙的麵前,一臉凶橫的模樣,若不是秦煙在後麵拉著他,恐怕誰也攔不住他。

“徐長稚,你也看得出來,我這輩子恨不得當沒認識過你這個人,當年的事情我已經不想要再追究了,你有你的生活,我也要過我的日子,事到如今,你為什麼還要來招惹我!”

秦煙的眼神中,帶著一絲惶恐,一絲畏懼,還有一絲玉石俱焚的想法。

“不再追究?我當年冒著那麼大的風險帶你會江南的恩情,你忘記了?世間恩怨皆有報應,現在也該你們來報答了!”

秦煙害怕了,抱著阿寧的手攥緊了些,“你想乾什麼,我告訴你徐長稚,我不欠你什麼!”

徐長稚冷眼瞧著這個護著孩子且歇斯底裡的女人,雖說往日有過露水恩怨,但若不是為了以後徐家的發展,他不想和秦煙有過多的聯係。

“把孩子帶走。”

徐長稚對著屬下說著,緊接著就有兩名下人上前,一前一後地拉住了秦煙和阿寧。

秦煙心裡一陣陣害怕,阿寧更是,哭著喊著不要與娘親分開,可婦人孩童哪裡會是高個大漢的對手,一陣哭喊鬨騰之下,二人便雙雙離了手。

徐長稚向來是個冷血的家夥,這場母子分離的大戲在他看來,除了吵鬨和煩人沒有旁的看點,瞧見阿寧被帶離了,他便隨口吩咐道:

“把那小子給看嚴實了,要是跑了有你們好果子吃!”

“是。”下人應答道:“那這個女人怎麼辦?”

徐長稚皺了皺眉,連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沒有給秦煙,“找幾個人看著,關押在金陵,彆讓她離開這兒。”

這些話都是當著秦煙的麵說的,顯然已經明擺著不讓他們母子相見了,而且從徐長稚的話中不難看出,他顯然是想利用阿寧來做什麼。

阿寧已經被徐長稚的人抱走了,秦煙也被人禁錮住了身子,動彈不得,身後仿佛像有一座大山,讓她想做什麼都是徒勞。

無奈之下,她不得不朝自己這個昔日的情郎質問道:

“徐長稚,你到底想拿阿寧做什麼?”

“這不是你應該知道的事情!”

秦煙咬了咬唇,“徐長稚,阿寧是你的兒子,我雖然不想跟你再有半點關係,但就看在他是你親生骨肉的份上,彆打他的主意,好嗎?”

第102章 冷血

秦煙乞求中帶著哭腔,若不是遇著當下情形,她也不想把阿寧的身世說出來。

這個薄涼的徐家做出太多寒心的事了,不管是對昔日的忠仆,還是來往的友人,背後捅刀子似乎就是他們的家訓一般。她在與徐家的那段過往中,漆黑陰暗的事自然沒少見過。

當她還自以為或許在徐長稚的心中,她是特殊的,或許徐長稚真如承諾中所願,會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