澆水,愣是被雪堆成了一個小山。
大門緊鎖,卻無人看守,隻有一個敲門的環。不知道的還以為哪戶落魄人家的後院呢。
顧樓月理了理衣擺,上前用銅環敲了敲,隻有兩下,不多不少。
“找誰的?”
門內傳來一道蒼老的聲音,可大門毫無動靜。
顧樓月低壓了聲音,說出了那個將近半年多未說出口的名字:
“信王。”
門內那聲音一時間沒有回應,半晌後,才帶著一絲慌慌張張的情緒說道:“我知道了,你等下。”
說完,便沒反應了。
顧樓月語塞,那你到好歹把門開開啊。
又過了好一會兒,天上的雪下得愈發大了起來,顧樓月等的閒來無事,突然算算日子。
今兒好像是大寒了。
“吱呀”一聲,門開了,一身穿華服的中年男子恭敬的站在門內,他身後隻有一個老者,估計就是剛剛站在門內的人。
“顧大人,讓您久等了,這邊請,王爺已經恭候多時了。”
顧樓月見此,不慌不忙的回了個禮,問道:“鄙人眼拙,不知您是……”
“在下是邊塞城的城主,姓肖,您叫我肖城主便是。”肖城主做了個請的姿勢,顧樓月自然也恭敬不如從命,踏入了城主府之中。
老者在後方為這二人打著傘,雖好奇於顧樓月的身份,但自知什麼該說,什麼不該問。
顧樓月看了看四周,雖已過四九寒冬,可城主府裡頭卻是一派初春之景,且似乎還是剛剛打理完成。
還記得那人說自己喜歡三春盛景,還花重金幫他打造醉生樓,估計城主府這般做派,也是為了討好那人。
“王爺什麼時候來的?”顧樓月問道。
“兩日之前,王爺此番行程並未大肆宣揚,我也是一周前才得到的消息。”
顧樓月點點頭,心裡不禁思索起來。
這般秘密,還一來就要找他,難不成京城又出了什麼大事?
“那個,顧大人,不知您和王爺是什麼關係?”肖城主突然開口道,隨後又另做解釋,“我當然沒有探究的意思,不過眼下邊塞官府一直吃緊,若是顧大人能在王爺麵前美言幾句,也是為人民謀福嘛。”
顧樓月隻是笑笑,並不言語。
官府吃緊?為人民謀福?這當官的也真是好意思把這種話說出口的。
若真是吃緊,哪來的錢裝飾庭院布置?還打著為人民謀福的旗號,十有八九就是想貪!
當然,話不能這樣回,顧樓月想了想,於是這樣說道:
“肖城主處心積慮為人民謀福,這是好事,鄙人又怎會阻攔?王爺那我自會說的,隻是……”
“隻是什麼?”肖城主迫不及待的問道。
顧樓月咳了咳嗓子,故作玄虛的長歎一口氣,道:“城主啊,我也覺著您是個好人,可是啊……”
“怎麼了呢?”肖城主急得胡子都要上天了。
顧樓月左右看了看,才說道:“肖城主啊,近日我那戲園子裡經常有自稱是得了您口諭的人來搗亂,我是趕走不行,不敢走也不行,這要不您看看,我該怎麼辦?”
顧樓月的神情那叫一個委屈巴巴和無可奈何,甚至還有幾分難言之隱。
肖城主當即便明白了,“我知道了,肯定是他們誤會了我的意思,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叮囑他們,絕不給您惹麻煩。”
“那信王的事情……”
“好說好說。”顧樓月笑道。
肖城主一下子便樂了,“顧大人,那就拜托您了,到了,這便是王爺的住處,在下就不打攪您和王爺的雅興了,這就告退了。”
顧樓月現在獨自一人站在這偌大的木門之前,抬手便打算輕輕的敲兩下,門並沒有鎖,一下便開了。
還未等他踏入屋內,一道清脆的男聲便如春風般徐徐傳來。
“許久未見,阿月,你這玩弄官宦貴族的手段愈發長進了。”
第12章 不能放他們一命嗎?
大殿之內,一容貌堂堂的男子正襟危坐,他容貌不輸於一般的貌美女子,可與顧樓月相比,更是多了那份男兒的英氣,劍眉星目之下,似乎還藏著一抹肅殺。
“屬下顧樓月,問信王大人安。”
顧樓月合上門之後,走到距離信王三步之外,單膝跪地。
大魏近十幾年,流傳過三位人間絕色,一是公主紅妝千裡嫁荒涼,二是落魄信王怒馬破塞關,三為玉麵花魁一笑惹千金!
這一和三嘛,分彆是被大義滅親的和親公主,和眼下風頭正盛的花魁顧樓月。
而這落魄信王,便是麵前這位邊塞藩王——李承。
說起他,就不得不說他六七年前的那一場成名戰,當時西域的饑荒已經鬨了有三五年之久,大魏朝廷一直下發賑災糧款,可災情一直未見好轉。
大魏雖大,每年的糧食收成就那麼多,而西域的饑荒常年都存在,就是一個巨大,且還填不滿的窟窿,處理的好幾年都未見成效,大多官員,甚至是皇帝都選擇置之不理;可也正是這些人成了撒手掌櫃,才爆發了二十年來,邊塞,西域,以及異族部落最大的起義行為。
這場聲勢浩大的起義一開始並未引來朝廷的重視,畢竟邊塞六洲加上西域部落,足足有半個大魏朝那麼大,且地廣人稀,等皇帝真正知道的時候,都已經一發不可收拾了。
西域整個淪陷,邊塞六洲有一半被強占,在那兒的藩王早就跑的無影無蹤,若是這幫起義軍仁義,或許如今還能見到他們的身影,可他們燒殺掠奪,強占良田,跟個土匪似的無惡不作,整個大魏的西部地區,百姓的生活宛如煉獄。
李承當時也不過就是個小小的藩王,權力不大,封地也小,且偏偏就是邊塞六洲之一,被占領幾乎是遲早的事情。
而他卻跟那些臨陣脫逃的藩王不同,或許是武將出身,他決定誓死護著這小小的城池。
或許也是上天眷顧,在那些蠻人來襲時,李承僅憑著幾百人的城池,防住了兩千人的敵襲,可要知道,這幾百人還有一半的老幼婦孺。
李承所在的城池幾乎是整個邊塞最落魄的,落魄到他這個鳳子龍孫都要下田種地來維持生計,可誰也沒想到,他的封地竟從未淪陷於敵手。
再後來,朝廷的戰令下達,李承再次領兵出征,一襲紅色披風收複了整個邊塞六洲。
凱旋歸來後,朝廷賞賜千金,詩人口中傳遍了他的佳話,便有了那一句,落魄信王怒馬破塞關!
那一年,李承二十一歲。
“起來吧,阿月,現在隻有你我二人,不必有如此虛禮。”
李承上前,雙手將顧樓月拖了起來,雖是鳳子龍孫,可他從不拘泥於那繁瑣的禮數,活的像個老百姓一樣自在。
“幾個月不見,阿月在這兒生活的可好?百姓可太平?”
“一切都好。”顧樓月落座之後,身旁已經上了一杯熱茶,“這裡一切都誠如王爺所說,異族混居,民風彪悍,雖劫匪不少,可遠離廟堂,倒也是不錯的地方。”
這幾年間,邊塞幾乎都全權交由信王李承來打理,他重農業,幾年的時間便能在糧食這塊自給自足,也算是為民做了一件好事。
李承接著問道:“那這幾個月可有什麼變化?”
顧樓月想了想,答道:“大體上還是一成不變,若硬要說的話,或許近日接近年關,這裡的異族人士不但沒有減少,反而增多了,我覺著這不太尋常。”
“果然是這樣嗎。”
李承稍許沉思了起來,他似乎早就已經預料到這樣的結果,但話語裡又有一絲不確定。
“王爺,您此次前來,難道也與這有關?”顧樓月不禁問道。◥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他確實同李承關係匪淺,但說白了,也隻是幫人辦事而已,來的時候,顧樓月也在想,究竟是什麼大事,能讓信王親自前來。
李承想了會兒,道:“顧樓月,你為我辦事多年,這件事同你說也無所謂。”
“北寒王叛亂一事,還記得吧。”
顧樓月在聽到前三個字的時候,整個人愣了一下,點了點頭。
算算時間,這件事也有一年之久了。
關於北寒王叛亂一事,還有他的手筆在裡麵。
“皇上自從幾年前那場異族叛亂開始,便有意無意的開始處理異族權貴,一年前北寒王一黨被誅,親族流放,可北寒部落並不打算就此接受朝廷的管轄,近期一直都有舉動,甚至邊塞六洲都有他們活動的足跡。”
李承說著,從袖中拿出了不少密函出來,遞到了顧樓月的麵前。
顧樓月接過,一張一張的看了起來,上麵皆是一些北寒部族的動向,還有線人的懷疑和推測。
若隻是這樣,李承是斷然不會費這麼大的周折來找他,北寒與邊塞向來井水不犯河水,李承更是隻想管好自己這一畝三分地,旁的都不想太多,但他卻一反常態,說明……
“皇上知道了?”
李承點點頭,“也不知道最近是誰給那老頭吹的風,說北寒王一黨在處決時,使了狸貓換太子一計,將殺頭的重臣和一般的仆人替換,且北寒部落暗處在密謀朝邊塞前行,打算與那些重臣會麵。”
顧樓月不語,自古帝王多疑,一年前風聲便不斷,雖然被壓了下去,可火苗未滅,隻要稍稍來一陣風,便是一場大火。
“那王爺需要我做什麼?”
李承道:“還是同京城一樣,用你的醉生樓幫我收集情報,皇帝的人不日便會來到邊塞六洲,你要給我盯緊了他們的動向,且還是老樣子一五一十的上報。”
“可是王爺,醉生樓已經不做風月買賣了,這一時讓我改行,有些難辦……”
“無事,我已經將如意坊盤了下來,我已經打聽過,那些姑娘都是簽了死契,而且這裡的城主是我的人,你大可放心。”
如意坊,那是紅袖姑娘所在的青樓。
顧樓月眼眸垂了下來,瞳孔中已經沒了溫度,就算離開了京城,來到了邊塞,還是躲不過做棋子的命運吧。
“那遇到北寒的人呢?”
李承淡淡的說道:“殺了吧,處理的乾淨一些,最好讓皇上派來的人知道,但千萬記得,不要暴露自己。”
顧樓月也不知怎的,心頭突然有一股氣,但眼下決不能撒出來,可他還是忍不住,多說了幾句。
“王爺,北寒人在這裡,都已經烙上奴隸印,論造反和暗珠胎結他們沒那個膽量,更沒那個能力,就不能……
就不能放他們一命嗎?”
李承轉過身,目光緊緊盯著顧樓月許久,看到他那副乞求的模樣,終是歎了口氣,道:
“你會這麼說,是因為北寒王世子吧。”
顧樓月嗆了聲,低下頭,彆過眼去。
確實,是因為他。
顧樓月之所以能在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