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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比愛我自己更愛你。”

柏舟偏開眼眸,眼裡茶色的光影變得細碎,像攪散的浮萍,他的眼眶慢慢紅了,其實他不想哭的,不想讓自己看起來那麼在乎。

他想說。

其實我一直,一直都比愛自己更愛你。

——

電影殺青當天,A市不少投資商都參加了這場殺青宴。柏舟不要楚子鬱的錢,卻出去應酬,拉投資,他以前都不知道應酬那麼累,隻知道每次楚子鬱應酬完回來滿身酒味,纏著要喝他親手熬的醒酒湯,有時候忍不住會吐他一身,實在難受了還會掉眼淚。

他被楚子鬱傷害得太深了,卻又被楚子鬱保護得太好了,成名路上的很多事情,他從來沒讓他經曆過。

柏舟適應了一段時間,如今也是一個能在生意場上談笑風生的製片人了。台前轉幕後,隻用了短短兩個月就完成了所有的轉型工作,如今電影過審拿號,確定了大年初一上映,前期還有一些宣發工作,但比起這兩個月的忙碌來說算不上什麼。

這場晚宴上,柏舟無疑是宴會的中心,一襲黑金綠鑽嵌珠西裝勾勒出高挑優美的身形,長發半紮著,用高定珠寶稍微夾了夾散亂的發絲,明亮的頂燈下所有人的目光都彙集到他身上,柏舟舉起酒杯,唇角浮起一抹遊刃有餘的笑容:“殺青大吉,乾杯。”

“殺青大吉!”

“乾杯!”

“柏導辛苦了!”

“柏導好美!”

“柏導好帥!!!”

柏舟身邊圍上一大群敬酒的人,其實他們中大多數他以前都認識,他婚禮的時候給他們敬過酒,他們投資這部戲,估計很大程度上也是給楚子鬱麵子。

他還記得他人生路上的第一場殺青宴,那時候他還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演員,憑借美色贏得楚子鬱和導演的青睞,那時候投資商們對他說話大多都輕佻,大概是認為花錢就能包養他,眼裡全是占有的意味。

如今,儘管楚子鬱不在身邊,他們和他依舊保持著尊敬和欣賞的距離,他們是以合作商的態度靠近他,和他碰杯,互道一些光鮮亮麗的話語,當然偶爾也會碰到一兩個不長眼的,但旁邊會有人主動替他解圍。

“柏舟,功成名就之後,你想做什麼?”

酒會的天台上,溫年靠著欄杆,指間的香煙沒有點燃,空氣中卻好像有霧靄彌散。

“……我沒有什麼特彆想做的。”

“好像什麼都已經有了。”

柏舟酒量很好,喝了那麼多酒,臉頰卻隻泛了一點薄紅,意識也很清醒。

“哥哥的病,我又幫不上忙。”

溫年反應了一下,麵色有點古怪:“當年的事,就那麼過去了?你現在還能心無芥蒂地叫他哥哥?”

柏舟沉默兩秒:“當麵還是喊不出來。”

“但是過去的那些事,就讓它過去吧。人不能總是活在昨天的,昨天已經死了,但今天還活著。”

“我想幸福地活著。”

說起幸福,他的頭腦慢慢變得昏沉,靠在欄杆上,似乎快要睡著了,過了一會兒又猛地清醒過來,此時溫年正好說完想說的話,柏舟隻聽見最後一點尾巴,於是問:“不好意思,我剛剛沒聽清楚,能再說一遍嗎?”

溫年怔了怔,突然笑了。

“你剛剛那樣,讓我想起第一次教你演技課的時候。”溫年回憶著,笑容壓不住,“很單純,很可愛,很漂亮,很謙遜,很有禮貌。”

“五六年了,都沒怎麼變過。”

傷痛,苦楚,疾病,命運……風霜刀劍,連石頭都已經麵目全非了,柏樹卻隻是長出了一圈又一圈的年輪,乾涸的土地上又燃起不息的草河。

柏舟又沒聽清楚他說什麼,靠著牆慢慢滑下去,神情安穩地睡著了。

溫年真想拉著他老哥的耳朵來這裡看看,什麼叫做酒品,和這樣的人在一起不知道多省心。

想起他哥,就又想起那個持續了兩三年的藥物專項實驗研究計劃,不知道進展如何,能不能有效解決這兩人之間的隔閡。楚子鬱有精神病,現在他們重修舊好,是因為藥物暫時壓製了他的暴力傾向、極端占有欲和惡趣味,要是哪一天楚子鬱又犯病,柏舟想要的幸福要到哪裡去尋找?

如果之前他沒打聽錯的話,是楚子鬱主動推開柏舟的,柏舟是很專情的人,這種人天生就知道如何為愛人付出,為愛人犧牲,讓他主動放手是很難的,那跟讓他脫一層皮抽一次骨沒有什麼不同,而且畢生都走不出濕冷疼痛的陰影。

如果楚子鬱打定主意要拉著柏舟下地獄,柏舟也許會去地獄裡尋找幸福。

那樣……就太苦了。

溫年歎息一聲,正打算把柏舟扶到休息室睡一會兒,等會兒喝點醒酒湯緩一緩再坐車回家,否則很容易嘔吐,剛蹲下來,把柏舟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哐地一聲,查崗的人就來了。

溫年一點都不意外,卻很有眼力見地放開了柏舟的胳膊,站起來和楚子鬱打招呼:“好久不見,楚總。”

真有素質,一來就踹門。

“離他遠點,你身上的香水味太濃了。”

楚子鬱剛從國外飛回來,一刻不停地往這邊趕,柏舟知道他很忙,根本抽不出時間,殺青宴就沒讓他一定要來,準備第二天去機場接他的,現在的情況反而倒過來了。

楚子鬱親自去接一位從荷蘭來的研究員加入溫氏醫療專項研究所,相當有誠意,事關他們的未來,他絲毫不敢掉以輕心,但柏舟這邊也是頂要緊的事,以最高的效率簽訂合同,乘坐私人飛機回來,才能勉強趕上。

柏舟喝醉了。

柏舟很少有喝醉的時候。

要是他今天沒回來,他一個人怎麼辦?

“寶寶,難不難受?”

他輕輕揉柏舟微紅的臉。

“他睡著了,你看不出來嗎?”溫年提醒他。

“你懂什麼?喝醉之後睡著了都是難受的,吐出來就好了。”

“那也沒必要一直揉他的臉吧。”

“少管彆人家事。”

溫年看著他,聳聳肩,摸出打火機點燃了手裡的煙,楚子鬱抬頭冷冷地看他一眼:“就是跟你混在一起柏舟才會學壞。”

“彆誤會啊,我和他在一塊兒可不抽煙。”

楚子鬱沒工夫跟他廢話,把柏舟從地上打橫抱起,輕輕掂了掂,讓他以最舒服的姿勢靠在他懷裡,柏舟無意識地蹭了蹭他的肩膀,像隻終於長出尾巴的狐狸,特彆勾人。

楚子鬱閉了閉眼,控製不住自己瘋狂跳動的心臟。

他走出陽台沒多遠,聽見背後溫年低啞的煙嗓:“說真的,對他好點兒。”

“不用你廢話。”

“廢話?如果沒有我哥研究出來的藥,你現在還是在毆打他,精神控製他,故意遺棄他。”

“既然你這麼說了,那我就告訴你吧。”楚子鬱抱著熟睡的柏舟,回頭望著溫年,眼神裡一貫的高傲和輕蔑沒有了,但他說的實在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這兩個月,我已經停藥了,臨床上的戒斷反應出現過,但我克服了。”

“因為我愛他。”

“我可以為他割舍一部分自我,你能嗎?”

溫年真的有些驚訝,不僅是對楚子鬱停藥的事,還有他對他們關係的誤會。

他對柏舟,就像對待弟弟一樣。

但是這麼跟楚子鬱解釋的話,他估計還是會發瘋吧。

算了。

“如果你對柏舟不好,我還是會把他搶過來的。”溫年玩味地說,“天底下喜歡柏舟的人太多了,把他占為己有的人數不勝數,如果你想再嘗嘗失去的滋味,不妨試試,之前是趙聞遠捷足先登,要是落在我手裡,可就沒有那麼容易再奪回去了。”

他這麼說,楚子鬱是很忌憚的,本來疑心病就重,溫年對於柏舟來說又是很特彆的存在,他甚至想殺了溫年,殺了趙聞遠,殺了柏舟在乎的所有人,好讓柏舟的眼睛隻看著自己,但那樣不行,他還要和柏舟好好過日子,他現在承擔不起任何一點風險。

“柏舟是我的,任何人都搶不走。”⑥思⑥兔⑥網⑥

溫年覺得這個人實在難評:“你難道不該說你會一輩子對柏舟好嗎?這樣的話也就沒人會來搶了。”

“柏舟是我的。”

“……”

“柏舟是柏舟自己,不是任何人的。”

楚子鬱沒有接話,而是垂眸看向懷裡熟睡的寶貝,卷翹的睫毛撲在眼窩,眼窩紅紅的,鼻尖紅紅的,臉頰紅紅的,簡直像隻紅毛狐狸,睡得很安分,明明在床上那麼不老實,要是不抱著能從床頭滾到床尾的。

他收回目光,最後沒有反駁溫年的話,不過,他依然在心裡默默地說:

柏舟是我的。

他抱著柏舟穿過萬眾矚目的宴會中心,酒杯碎裂的聲音接二連三地響起,議論聲,尖叫聲,哭泣聲此起彼伏,原來柏舟的金主是白狐證券的總裁楚子鬱。

而很多知情人則但笑不語,話說柏舟這麼有頭有臉的人物,被公主抱這麼長一截路居然沒什麼反應,等楚子鬱走近,才看見那懷裡的人正沉沉睡著,像展櫃裡最精致的人偶一樣,連頭發絲都是精雕細琢過的,淩亂卻不失美感,然而那臉頰是溫熱的,緋紅的,%e8%83%b8膛輕輕起伏著,有心跳,會呼吸,這種漂亮是鮮活的,有生命的,任何一個看過柏舟電影的人都會被他那滾燙的美麗勾魂攝魄,像岩漿奔流,像海妖歌唱。

這份美麗不該被獨占。

柏舟轉幕後這個決定是相當錯誤的,但看到他垂下來的手腕上那圈猙獰的傷疤,以及傷疤上那條細長的紅繩,他們又似乎明白了什麼。

真可憐啊。

成為了精神病患的玩物。

“精神病患”本人並不介意這個稱呼,但誰要在他麵前說柏舟是個玩物,他能把對方公司給炸掉,順便收拾一個競爭對手。不過他沒有讀心的能力,倒省了許多事端。

他將柏舟抱上車後座,陳助理好久沒見到柏舟本人了,不動聲色地暼眼,想在車內後視鏡看看,卻一不小心對上了自家老板殺人的眼神。

他強裝鎮定:“回草苑嗎?”

“嗯,開慢點,開穩點,彆把他吵醒了。”

“……”

那柏大明星醒不醒也不是我能控製的呀。

或許跟著楚子鬱出差就是一個錯誤,都怪秘書室的姐姐們跟他說這是一個美差,錢多事少還能公費旅遊,嗬嗬,她們怎麼不去呢。

“哥哥……”

“老板!我開得很穩的!是他自己醒的!”

“彆吵。”楚子鬱對陳助說。

柏舟迷迷糊糊的,以為他在吼自己,忍不住嗚了一聲,悶悶地靠在他肩上,不說話了。

“寶寶,哪裡不舒服嗎?怎麼皺著臉?”

陳助理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

婚姻中的男人真可怕。

“難受……”

“哪裡難受?”楚子鬱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