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1 / 1)

話的時候就順從點吧。”楚子鬱沒有看他,冬季的梧桐葉還沒落完,留在枝椏上,風吹時沙沙作響,春天的嫩葉芽早已經冒出頭來,在晚風中悄悄舒展。

柏舟猶豫了一下,兩隻手都沒空,隻能俯身湊過去,從楚子鬱手中咬過那支棒棒糖,葡萄味的,又甜又酸,含在嘴裡勉強能過一點癮。

“要不我還是回家吧……我欠您多少錢,打個欠條,我賣命也會給您還上的。”

他含著糖,口齒卻十分清晰。他是一個很有主見,行動力很強的人,隻是被債務壓得喘不過氣,才把日子過得那麼糟糕。

“柏舟。”

楚子鬱輕聲喚他,卻讓他心口一沉,不知道該怎麼應答。

“你當我是什麼慈善家嗎?”

“我爸倒是A市鼎鼎有名的慈善家,但實際上那些捐款不過是一樁樁肮臟的交易而已。”

“在你心裡,我也是那樣的人嗎?”

“當然不是!”柏舟連忙道,“我真的很感激你,你是我遇到的最好的人,再也不會有人比你更善良了。”

“那你為什麼還要離開我呢?”楚子鬱抬眸望向他,兩人距離很近地對視著,這時候柏舟才發現楚子鬱右眼眼尾有顆很小的淚痣,將溫潤的麵容點染得有些哀傷。

“我在家裡一直不受待見,所以我爸才會把我送出國,讓我大哥接手公司。我回國之後,大哥和二哥一直欺負我,讓我在公司沒法立足,連朋友也沒幾個。”

“柏舟……”

柏舟共情不了少爺的處境,說出來的話甚至有點傷人:“所以您幫助我,是想在我這裡尋找存在感嗎?”

“不是。”楚子鬱堅持道,“我幫助你,隻是因為我們有緣。”

“……”

“當然,如果你願意陪陪我就更好了,因為沒人願意陪我。”楚子鬱看著他,繼續說,“我被我爸送到國外的精神病院強行矯正過兩年,所以有時候比較暴躁,忍不住發脾氣,剛才也是,如果讓你不高興了,我給你道歉,能不能原諒我?”

柏舟愣了一下:“精神病院?”

他重複這個詞的時候,楚子鬱的臉色瞬間白了不少,正好出租車到了,催促他們上車,柏舟看著楚子鬱沉沉的眼神,莫名其妙地想起之前催債人凶神惡煞的臉,心想他現在真是瘋了,居然敢讓債主受委屈。

“上車吧。”柏舟答應他,“你說去哪兒就去哪兒,我聽你的。”

楚子鬱彎了彎唇,鬆了口氣似的,從柏舟手裡拿過一袋零食,站在車門前等柏舟給他開門,柏舟很懂眼色,略有些無奈地走上前去給不會自己開門的少爺辦事,楚子鬱弓身進去,被車內悶熱的空氣熏得難受,竟然一下子撲進柏舟懷裡,憋悶道:“開窗。”

柏舟想起他有哮喘,連忙扒拉了一下窗戶,卻沒找到開窗的地方。司機看了眼後視鏡,打開了後座的窗,風呼呼地吹進來,楚子鬱卻沒有挪開,一直埋在柏舟頸側,輕輕嗅他身上微甜的氣息。

他覺得很興奮。柏舟不會有錢買香水的,那天雨夜裡也是,被血染透了的人身上居然還能有股淡淡的體香。

特彆特彆合他的心意。

這麼好的人,怎麼這麼倒黴,偏偏就落到了他手裡?

“楚……”

柏舟輕輕推他。

“彆動,讓我靠一會兒。”楚子鬱不想放手,乾脆裝出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好累。”

“……”

柏舟真的很不習慣和人這麼近距離接觸,渾身不自在,生存練就的肌肉緊繃著,整個人跟塊凍屍似的。

“我說——年輕人還是注意點影響,兩個男的摟摟抱抱,害不害臊?要這樣就彆坐我車了,趕緊下去。”

司機是個五十多歲的中年男人,一開口就是老法師了,爹味不說十足也有九成,楚子鬱他親爹現在都不敢這麼跟他說話,知道他發起瘋來跟瘋狗似的逮誰咬誰死都不鬆口,依他的脾氣,現在搖人來把這車砸了都不意外。

“那我們不坐了。”

楚子鬱正要發作,柏舟卻先表了態。

“前麵停一下吧。”

楚子鬱愣了一下,沒想到柏舟這麼硬氣。

司機梗了梗,氣勢洶洶地踩了腳油門,後座沒係安全帶,柏舟下意識護住身邊的人,等車停下來,一手提著購物袋,一手打開車門,牽著楚子鬱出去。

“傻逼艾滋死基佬,我呸。”

柏舟回敬道:“嘴裡不積德,早晚出車禍。”

楚子鬱被他一本正經的表情給逗笑了,兩個人站在路邊,被噴了一身車尾氣,不知道被扔到哪個犄角旮旯了,拿出手機定位,居然沒有信號。

“啊……這什麼破手機,也不是什麼荒郊野嶺啊連定位都定不了?”

柏舟捏緊自己口袋裡的老款諾基亞,環視了一圈,周圍很陌生,他也沒有來過,但他來時一直望著窗外,記得經過的街道和公路。

“我們可以原路返回。”

“原路返回?”楚子鬱挑了挑眉,“這麼遠?你要累死我啊?”

嬌生慣養的小少爺。柏舟想,早知道剛才在車上就該把他給推開,忍一忍也就到了,還不用現在被他埋怨。不過也是,他逞什麼能呢,楚子鬱還沒說什麼呢,輪得到他做主嗎?

“反正我明早上有個會議,助理要是找不到我會派人到處找的,等著就是了。”

“明早?”柏舟懷疑道,“也就是說我們要在這兒呆著,直到被找到為止?”

楚子鬱看向他,眼神裡好像在說:“不然呢?”

柏舟沉默了。

他覺得自己應該負起責任,畢竟是他拉著楚子鬱下來的。

現在回想起,真是腦子抽了。

“原路返回吧。我背你,我記得回去的路。”

楚子鬱眨了眨眼睛,唇角慢慢彎起,貌似對這個方案非常滿意。

柏舟暗歎一聲,走到他身前蹲下去,楚子鬱接過他遞來的另一個大口袋,慢慢趴到柏舟的背上,勾住他的脖子,兩人身體都有些僵硬,一個沒背過人,怕把人給摔了,一個沒被背過,心裡怪異的感覺像春草一樣滋生,雙臂形成的圓弧像一個另類的項圈,慢慢鎖緊,把柏舟給套牢了。

晚風似乎也不冷了,吹在發熱的身體上很涼爽,柏舟背著人,穩穩地走在空無一人的郊野公路上,田裡的油菜花開得正盛,清甜的花香彌漫在空氣中,肩上沉沉的,心裡卻前所未有地輕鬆,他想,自己正背著自己八輩子的運氣,當然了,這運氣也不是獨屬於他的,沾一沾就要還回去。

楚子鬱趴在他背上,安靜得出奇,風吹起柏舟的頭發,輕輕掃在他臉上,軟軟的,癢癢的,香香的。

“柏舟,你是公主嗎?”

“……”

“你見過哪個公主活得跟條狗似的?”

“很多公主都這樣啊,隻是你特彆慘而已,而且你不是狗,是貓咪。”

柏舟:“……”

不知道說什麼,乾脆不說了。

“棒棒糖吃完了嗎?”

“嗯。”

“那為什麼還咬著?”楚子鬱抬手,扯了扯被柏舟咬緊的紙棍,“癮這麼大?”

“鬆口。”

柏舟不情不願地張了張嘴,卻見楚子鬱從兜裡又摸出一根棒棒糖,撕掉包裝紙,往他唇上碰了碰。

“給你支新的。”楚子鬱輕輕道,“今天最後一支,不能吃太多了,否則會蛀牙。”

柏舟牙癢,啟唇咬住糖,舌尖繞過糖體,是甘甜的荔枝味。

“謝謝。”

“嗯……”楚子鬱拎著購物袋,拎久了覺得手酸,於是把兩個袋子扔了出去,柏舟原地愣了一下,把楚子鬱放下,小跑過去撿起散落的零食。

楚子鬱猝不及防,就這麼被扔下。冷風把腦子吹得清醒,他看著柏舟的後背,呼吸一窒,差點起了殺人的念頭。

“為什麼扔了?”

柏舟提起購物袋,不解地望著他。§思§兔§在§線§閱§讀§

楚子鬱被他惡人先告狀,差點被氣死,搶過他手裡的袋子劃拉一聲給撕了,把東西全灑在地上還不解恨,憤然掏出手機給陳宇打電話。

走了那麼遠,終於有了信號。

“喂?楚總……”

“限你二十分鐘內來九號高架橋匝道入口接我,來晚了就等著被辭退吧。”

陳宇:“……”

我**爹的資本家。

柏舟站在原地,和散落的商品待在一起。

他想,楚子鬱的脾氣真的很差。怪不得一開始就給他打預防針呢,以後還不知道發展成什麼樣。他該去安撫他嗎?他欠楚子鬱那麼多,這點脾氣都忍不了嗎?以前店裡的客人怎麼打他罵他他都忍下來了,現在這點陣仗算得了什麼。

第9章 晚風與霓虹燈

我做錯什麼了嗎?哪裡惹他不高興了?該說點什麼話哄他?萬一說錯話了惹他更不高興怎麼辦?要不還是安靜待著?可是楚子鬱不像是會自己消氣的人,萬一他覺得我冷著他怎麼辦?

柏舟一直都很擅長自我反省,但他這次怎麼也沒反省出結果。是楚子鬱自己把東西扔了,他去撿而已……

等等。

不會是因為突然把他放到地上吧?

可我回來還要繼續背他啊。

楚子鬱不像是會為了這種小事發脾氣的人,可是也說不準,他剛不是還說什麼精神病院嗎?也許是後遺症,他自己也控製不了呢?

柏舟猶豫片刻,走到楚子鬱身邊,低聲下氣地道歉:“剛剛是我做錯了,對不起。”

他早就習慣了跟彆人道歉,如果道歉就能解決問題,那簡直再好不過了。

楚子鬱沒搭理他,自顧自地劃著手機,好像在看熱搜上的某個流量明星,柏舟不懂這些,以為他在看什麼重要的新聞,就沒繼續往下說。

“然後呢?”

“嗯?”柏舟看向他。

“道歉了,然後呢?”楚子鬱盯著他看,“不會就讓我聽個響吧?”

“我保證下次把您放下來的時候提前跟您說一聲。”柏舟認真得過分,還問,“是不是嚇到了?我動作可能有點冒失,下次一定注意。”

他嘰嘰喳喳說個沒完,楚子鬱根本沒仔細聽,就聽到“下次”兩個字,心情詭異地好了很多。

柏舟看他眉心微微舒展,便知道自己哄對了。說實在的,楚子鬱是他遇到的比較好哄的顧客,能聽得進話,還這麼善良,柏舟不希望他一直生氣,希望他能開心一點,好人一生平安。

“陳宇怎麼還不來?”楚子鬱神色剛剛緩和,便開始催促拚了老命往這邊趕的助理,正要打個電話過去轟炸,卻被柏舟按下了手機。

“二十分鐘還沒到呢。”

柏舟不知道時間,隨便亂說的,實際上已經超時了一分鐘,楚子鬱也沒真的打算辭退陳宇,但看柏舟那緊張樣,突然又來了興致。

這時候,陳宇好死不死終於開著楚子鬱的瑪莎拉蒂GranCa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