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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懶腰,喉嚨裡溢出舒適的聲音。

柏舟從來沒接觸過這樣的人,愜意,鬆弛,溫和,善良。他想,他一定是很幸福的人,才有餘力對彆人這樣好。

棚戶區有很多流浪貓,也有很多流浪貓的屍體,被人打死的,冷死的,餓死的都有,他也想救它們,可是他連自己都吃了上頓沒下頓。像他這樣的人,也許隻能等哪一天死在家裡,才能讓貓貓狗狗飽餐一頓吧。

楚子鬱幸福,那是人家命好,羨慕不來。

“又在想什麼有的沒的?”楚子鬱隨手彈了彈柏舟的額頭,那裡還有一塊淤青,彈上去超級痛,柏舟立刻捂住額頭,咬牙忍住呼聲。

“吃飽了就過來試衣服,我看看合不合適。”

柏舟連忙往嘴裡塞了最後一個燒賣,抽紙擦了擦嘴,跟著楚子鬱走到沙發邊,伸手解開病號服的紐扣。

都是男人,自己又不是楚子鬱喜歡的類型,換個衣服沒必要遮遮掩掩,但是柏舟沒有在彆人麵前脫過衣服,總覺得有點尷尬,想接過衣服快點換了,楚子鬱卻展開一件藍灰色的襯衫,從背後繞了一圈給他穿上,從下往上幫他係好紐扣。

“謝謝……褲子我自己來吧。”

柏舟無意識地摸了摸最上方的兩枚紐扣,心情很奇怪。襯衫是柔軟親膚的麵料,質感很好,日常款。他已經很久沒有穿過新衣服了,上次幫他穿新衣服的人還是母親,過年的時候,一件小小的,水藍色的棉襖。

楚子鬱沒堅持,提起沙發上的購物袋遞給他,隨口道:“把內褲也換了。不知道你穿多大,每個碼各買了兩條。去衛生間換吧。”

柏舟怔了怔,有點難為情地蜷了蜷手指,最終還是接了過來,小聲道:“謝謝。”

“嗯。”

楚子鬱往沙發上一靠,朝他擺了擺手,倚著沙發邊閉眼小憩。到他午休的時候了。

柏舟穿XXL,楚子鬱買來的碼數很正,剛穿上,調整調整就挺合適。另一個袋子裡裝著兩條高腰羊毛西裝褲,一條闊腿,一條直筒,都比較休閒,柏舟隨便選了一條穿上,打開門出去時發現楚子鬱正直勾勾地往這邊看。

“……”

柏舟搭在門把手上的指節慢慢收回來,不知道用什麼表情麵對楚子鬱,便空白著一張臉朝著他的方向走,楚子鬱好像突然來了精神,站起來打量他幾秒鐘,讚歎道:“不錯。”

“……謝謝?”

楚子鬱提起另外兩個購物袋:“再試試這兩套。”

柏舟麵露難色:“一定要試嗎?”

“不喜歡嗎?”

“新衣服……有一套就很好很好了。”

楚子鬱似乎沒料到這個回答,眸色閃爍了一瞬,唇邊的笑意越來越深。

他沒繼續讓柏舟試,隻是從購物袋裡拿出一件係帶風衣給柏舟披上,右手又搭在肩上,拇指指腹輕輕蹭他頸側傷痕一般的小痣。

柏舟敏[gǎn]地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正要推開他的手,卻聽他溫柔地說:“最近雖然暖和了些,但醫院裡還是陰涼的,穿件風衣,免得著涼。”

第6章 緣分與有所圖

柏舟已經很久沒被人這樣嗬護過了。應該說嗬護嗎……其實不太準確,可能楚子鬱隻當他是一條撿來的狗而已,聽說有錢人養貓貓狗狗是很舍得花心思的,那些貓狗的命比很多人的命都要好。

但他還是不由地想起了很多年前母親送他上學時千叮嚀萬囑咐要戴好的圍巾,淡淡的水藍色,在多年來充斥在他生命裡的腐臭、混亂、暴力和麻木中不但沒有褪色,反而更加鮮亮,一想起就覺得溫暖。

“要戴圍巾嗎?”

楚子鬱問他。

柏舟微微睜大眼睛,上挑的眼型顯得圓了些,失掉了精明和清冷的外殼,露出了柔軟的,容易被欺負的內裡。

“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他的聲音很好聽,但此刻卻像是被什麼東西給堵住了,稍微有點啞,有點澀,聽上去讓人的心跟被針紮似的不舒服。

楚子鬱下意識地忽略了這點不舒服,專注於享受柏舟略帶依賴意味的質問。

“還要我說多少遍你才能相信?”楚子鬱望進那兩輪淺茶色的漩渦,深深道,“因為我們有緣。”

緣分這種東西,看不透摸不著猜不準,不是實實在在的東西,柏舟沒那麼輕易相信。至於楚子鬱,就更不敢相信了,他是很不敢、很不敢相信彆人的性格。

他以前被騙過,拳館一個季度的獎金,被身邊最好的兄弟卷走了,還債的日子拿不出錢,被催債團夥打個半死,發誓這輩子不再相信誰。

所以無論楚子鬱說多少遍,他也隻當楚子鬱在哄騙他。

好不容易能出門,柏舟堅持要辦出院手續,楚子鬱還是不同意,態度卻稍微軟和了一些,答應他要是這次血常規沒問題就出院,柏舟很高興,也鬆了一口氣,希望這次住院不要花太多的錢。

兩人走到地下車庫,司機看見柏舟,原地呆愣了好一會兒,移不開眼睛。他五十多歲了,一直跟在楚子鬱身邊當專職司機,柏舟毫無疑問是他見過最漂亮的,這種漂亮不單是皮相,他身上有種難以解釋的誘惑力,讓人無法停止注視。

“李叔。”

楚子鬱沉沉出聲,屈指敲了敲後座的車門。

李叔連忙回神,鞠躬道歉:“對不起少爺!馬上給您開門!”

“以後彆這樣盯著人看,不禮貌。”

“是,是。”

楚子鬱讓柏舟先上車,柏舟不好拒絕,小心翼翼地弓身坐到角落去,末了,又對方才的事耿耿於懷,跟楚子鬱解釋一句:“我沒關係的。”

楚子鬱點點頭:“習慣了是不是?”

“也不是……”

實際上確實是,柏舟早就習慣了被人打量和癡癡看著的眼光,他的每一份工作,除了工地上的活,基本上都可以說是靠出賣色相賺取金錢,哪怕是在便利店,老板也會因為他引來了許多客流而多給他發點獎金。

和一些露骨的眼神比起來,剛才司機的目光已經是很友善的了,實在算不上冒犯。

“柏舟。”

楚子鬱突然出聲,溫潤而憐惜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這樣的目光不算陌生,卻頭一次這樣親近,讓他想起那個雨夜裡蓋在他身上的溫暖的大衣。

“彆想以前的事了,以後會越來越好的。”

越來越好?他憑什麼越來越好呢?他那麼拚命了生活都還是一團糟,用完了八輩子運氣被人救了一回,就敢奢望越來越好嗎?

柏舟沒有回應他,靠在車窗邊,懨懨地看向窗外,午後的陽光透過微微打開的玻璃縫隙將柏舟的發頂染成漂亮而溫暖的金色,翹起來的幾簇發絲隨風輕輕搖晃著,楚子鬱打開手機,隨手照了一張發給剛剛從風行娛樂挖來的金牌經紀人。

半個小時之後,頂級豪車開進市醫院停車場,引得其他車主紛紛側目,車停好之後,司機給後座開門,兩個帥哥一前一後下車,長發的男人要比穿對襟的男人高半個頭,兩人穿著同一家設計師品牌的衣服,但給人的感覺完全不同。

“我天,彆把我帥死……”

“明明是絕美好吧?長發的小哥哥是藝術家吧?藝術家!”

“停車場給整成秀場了,真無語,耍帥能不能看點場合,這是醫院。”

“……”

柏舟加快腳步,本來就身高腿長,邁開腿更是走路生風,楚子鬱倒不怎麼在意,隻是腦袋裡靈光一閃,跑上前去拉住柏舟的手,氣喘籲籲道:“彆走那麼快……跟不上了。”

柏舟一下子愣住了,看看楚子鬱微紅的臉,又看看兩人連在一起的手,一邊覺得很彆扭,一邊又覺得很抱歉,張了張口正想說點什麼,停車場入口突然一道白光閃了一下,柏舟偏了偏臉,冷靜下來想過去看看,轉頭又被拍下一張。▲思▲兔▲網▲

這次拍下了正臉,還是和楚子鬱牽著手的照片。

柏舟掙開楚子鬱的手,往停車場入口跑去,可原地什麼也沒有,隻遠遠駛來一輛車,對著柏舟鳴了鳴笛。

“怎麼了?”

楚子鬱跟上來。

“好像有人偷拍你。”柏舟有點著急,不知道和男人拉拉扯扯的照片對楚子鬱會不會有影響,他是沒什麼,可楚子鬱還是公司的高管,家裡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情況,“這裡可以調監控吧,先把人找到……”

“冷靜點,柏舟。”楚子鬱牽住他微微發涼的手,安撫道,“兩個男人牽個手怎麼了?誰規定兩個男人不能牽手了?這都什麼年代了,還擔心這個?”

柏舟緊抿著唇,垂眸盯著楚子鬱,似乎被他說服了,周圍的人越聚越多,已經有點影響入口安全,柏舟隻能先帶著楚子鬱離開這兒,前往住院樓看外婆。

“需要我在外麵等你嗎?”楚子鬱看他遲遲不進去,輕聲問道。

柏舟連忙搖頭,猶豫片刻,還是決定要把楚子鬱帶給外婆看看:“你是恩人,怎麼能讓你站在外麵?”

“我隻是……還沒想好該怎麼說。”

楚子鬱很善解人意地點點頭,抬手輕撫柏舟頸側的痣,柏舟一開始十分抗拒,到現在已經慢慢習慣了他這個親昵的動作,很給麵子地任他摸,忍著不適,倒沒再躲了。

“那這次你先進去,等你想好怎麼說了,我們再一起進去看外婆好不好?”

“……”

如果柏舟還會流淚的話,現在一定感動得聲淚俱下,他怔怔地望著楚子鬱,好像眼前站著的不是人類,而是神佛,什麼上帝啊,真主啊,佛祖啊,來拯救他人生的救世主,全世界最好最善良的大菩薩,他甚至忍不住想,為什麼這麼晚才讓我遇見他啊?

“什麼表情啊?要哭了?”楚子鬱忍不住打趣他。

柏舟眼眶酸澀:“哭不出來。”

“彆哭,不然等會兒外婆該擔心了。”楚子鬱推他一把,小聲催促道,“快進去吧。”

“嗯……謝謝你。”

“不說敬語了?”

“……可以嗎?”

“你都已經不說了才問我。”楚子鬱沒好氣地埋怨一聲,看著柏舟的表情,又忽地笑出聲來,“當然可以了,給你的特權。”

“快去吧。”

一直到進了病房,坐在病床邊的陪護椅上,柏舟還是一副沒回過神的模樣,他覺得自己的心跳快得不正常,好像運轉出問題了,超出了平常能負荷的限度,他有點害怕,要是心臟出了問題,到時候還能賣個好價錢嗎,楚子鬱會不會虧了?

“阿舟啊?你怎麼了?”

外婆擔心地望著他,沒見過他這個樣子,以為他出什麼事了,毛衣也不織了,放下手上的針線撐著坐起來問他。

“……沒什麼。”柏舟這才反應過來,將剛買的果籃放在櫃子上。外婆注意到他身上剪裁大方的衣服和果籃裡昂貴的反季水果,不知道為什麼,心裡有點慌:“阿舟,你老實說……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