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廓用紗布包著,到現在還時不時滲出血來,還好沒劃到臉,他是很容易留下疤痕的體質,破相就慘了。

他近身搏擊是厲害,可他不能打債主啊。

他那不要臉的親爹死在了李寡婦家,欠的一屁股債就跑到他腦袋上了,要不說他是坑兒子的命呢,到死了都不放過他。

“沒什麼,就是昨天下樓的時候不小心摔了一跤,磕傷了。”柏舟催促道,“快去換工作服。”

“嚴不嚴重啊,要不去診所拿點藥?”

“能有多嚴重?死不了就行。”

柏舟戴上工牌。按理說他們這種不正規的酒吧根本不需要戴什麼工牌,但客人喜歡看柏舟戴,夾在襯衫口袋上,露出標準的一寸證件照和工作信息,普通人拍證件照要是不ps簡直是災難,但柏舟這張證件照讓照相館老板失去了發揮的空間。

太美麗了。

太治愈了。

大美人就是世界的瑰寶。

店裡營業到一半,柏舟的櫃台前還有幾十個人等著叫號,酒吧老板卻突然通知清場,柏舟有些錯愕,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大堂裡吵嚷嚷的酒鬼們突然就安靜了,他循著眾人的目光往門口一看,迎麵走過來的男人穿著藏藍色的廓形長風衣,灰色棉麻長褲和淡青色的唐製襯衣,%e8%83%b8口佩著一枚滿綠玉佛牌,手上盤著……一條蛇。

他身後跟著六個保鏢,個個西裝筆挺,墨鏡也戴得整齊,活脫脫一幅**的模樣,太誇張了,震得所有人不敢出聲。

還有人麻利地溜了,很有眼力見地認出了楚子鬱這個衰神,知道這人最愛砸場子,瘋子一個,玩兒一個地方毀一個地方,早點溜絕對是上上之策。

“不記得我了?”

保鏢將原來坐在柏舟麵前的客人拉開,用消毒棉片仔細地擦了擦凳麵,再用紙巾擦乾。楚子鬱心安理得地坐上去,托著下巴撐在吧台上,玩蛇的那隻手抬起,用蛇頭隨便在酒單上點了一杯。

柏舟嘴角抽了抽,確實花了兩分鐘才想起。

他當然不會自作多情地認為這個人是來找他請那頓飯的,讓他把那筆錢還上倒是有可能,但是他當時沒問清楚住院費加上治療費到底有多少,萬一對麵獅子大開口怎麼辦。

柏舟無視周圍所有異樣的目光,繼續乾自己的工作,給楚子鬱調酒,既然老板都說了清場,那他打工的當然也隻能順著往下乾。

“那天的事,真的非常感謝。”

“都說沒關係了~”

楚子鬱語氣輕快,看上去心情不錯。

趁著柏舟清洗器皿的空隙,他突發奇想:“要不要陪我玩幾局撲克遊戲。”

柏舟想也不想便拒絕了:“我不會。”

開什麼玩笑,他又不傻,對麵這種人一看就是混跡賭場的,他玩兒得過才怪。

“彆那麼掃興啊。”楚子鬱從保鏢手中接過一副撲克牌,丟開大小王,“21點,玩過嗎?贏了的話……”

“鬥地主吧。”

“什麼?”

“鬥地主。”柏舟拿開瓶器打開一瓶新的威士忌,“我隻會這個。”

“想什麼呢?”楚子鬱睨著他笑,“你不會以為我想坑你錢吧?”

柏舟沉默片刻:“沒有。”

楚子鬱倒吸一口氣,笑得肚子疼:“你窮光蛋一個,我坑你,柏舟,你腦子有毛病吧!”

“……”

柏舟本來想問他為什麼知道自己的名字,腦袋裡靈光一閃,低頭看了看自己%e8%83%b8`前的工牌,又默默地閉了嘴。

“沒事,沒事,就是玩玩兒,娛樂局。我帶著你,彆太大壓力。”

楚子鬱讓保鏢洗牌,柏舟注意到他手中的蛇還有很長一截藏在風衣袖口裡,蛇頭是圓圓的,粉紅色的,泛著漂亮的瑩白,有種意外的可愛。

“不玩。”柏舟堅定地告訴他,“我沒有什麼能夠當作賭注的,我也不會賭。你找錯人了。”

“我能讓你一晚上贏一百萬。”

“哇。”柏舟毫無感情地恭維,“真厲害。那你肯定也能讓我輸掉一百萬啊。”

“你有一百萬嗎?”

“我有一百萬的債。”

“……”

“哇,真厲害。”

柏舟蹙了蹙眉:“不要學我說話。”

“生氣了?”

“我看起來那麼容易生氣嗎?”柏舟有些無奈,將調酒器中的雞尾酒倒進玻璃杯中。

“是啊。”楚子鬱故意道,“眉頭都皺到一塊兒去了。”

“……”

柏舟欲言又止。

真好玩。

楚子鬱賞臉抿了一口這個破爛酒吧裡的垃圾酒,心情越來越好了。

“那天在拳場,其實我押的是你。”

本來給前一位客人調完酒,就該馬不停蹄地給下一位客人調才對,但是現在偌大的酒吧就隻剩楚子鬱和他的保鏢,連其他幾位調酒師都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柏舟沒事可做,便拿著帕子翻來覆去地擦著鋥新的操作台。

“……謝謝?”

楚子鬱忍著笑意咽下一口烈酒,真心道:“你這人可真有意思。”

沒等柏舟說話,他又問:“要不要跟我?”

柏舟的眼神立刻冷了下來,吧台暖調的光線下,距離不遠不近,楚子鬱發現柏舟的睫毛很長,眼眸是淺茶色的,像路邊流浪的漂亮小貓。

“彆誤會啊。”楚子鬱饒有興趣地盯著他的眼睛,“我是說,你要不要來我這邊工作。”

保鏢適時遞上一張名片。

非常簡潔的設計,淡青底色,鎏金暗紋,很有質感。

柏舟捏住名片一角,垂眸看去。

貓咪娛樂經紀公司,首席執行官,楚子鬱。

“……”

不會是騙人去越南噶腎的吧?

“你這什麼眼神啊?”楚子鬱失笑。

“沒什麼眼神。”柏舟收回目光,沉默片刻,狐疑道,“我和你非親非故,為什麼要幫我?”

“我和你有緣。”

柏舟聞言,下意識看向楚子鬱襟口的玉佛牌。那牌子雕琢得並不精致,佛像姿態卻十分傳神,佛下坐蓮,栩栩如生。

第4章 倉鼠與招牌菜

柏舟最終還是拒絕了。

他好不容易才有現在的生活,三份工作正好能填補每個月巨額債務和治療費用的空缺,去了這個半吊子的經濟公司能不能更好,他不敢賭,楚子鬱可以抱著玩玩兒的心態把他招進去,但他的海綿裡已經擠不出一滴時間了。

從那以後,楚子鬱便再也沒有來過Cave Befuddle Bar,柏舟也鬆了一口氣。

他並不擅長應付楚子鬱這樣的人。

時間的齒輪依舊往前轉動,柏舟外婆的病也進入了新的療程,醫院推薦了一種進口藥,單價後到底有幾個零,柏舟看了一遍又一遍,好像這樣就能把零給看少似的。

他付不起這麼昂貴的藥費。~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從市醫院到城郊棚戶區,十幾公裡的路,特彆遠,柏舟花了一塊錢坐公交,到了終點站下車,最後一段路上反而人來人往。他失魂落魄地往前走,背後突然有人貼上來摸他的腰,鹹豬手正要細摸,卻猛地往後翻折,腕骨發出“咯”地一聲,那人瞬間跪了下去,哆哆嗦嗦地叫了起來。

夜色昏暗,柏舟的眼眸卻似乎淬著寒光。

他覺得好惡心,胃裡一片翻湧,沒有晚飯吃,所以翻湧的全是苦水。

“為什麼你這種人渣,反而能健康地活著?”

好吧,命運就是不公平的。

問這種狗屁問題簡直是浪費時間。

柏舟轉身就走,從這兒到他住的破爛棚戶樓也就三十分鐘的路程,酒鬼、扒手、嫖客、站街的都遇上了,這兒最不缺的就是底層人。

他餓得發暈,沒看見自家門前蹲守了一幫人,等走近了才發現,這時候已經跑不了了。耳邊嗡嗡作響,又被扇了一巴掌,柏舟難受地弓起背,被扯著頭發辱罵:“臭婊子,這麼冷的天要老子等你多久?錢在哪兒?他媽的要是還不上老子整死你!”

“……昨天不是才還了嗎?”

柏舟被迫低著頭,鼻腔一片溫熱,眼前陣陣發黑,他知道自己流鼻血了,但沒有抬手去擦。

“昨天?昨天的那是本金部分!你他媽的利息被你吞了是不是?”

“約定好的……每個月還六萬,兩萬本金,四萬利息,昨天你們已經收走了六萬塊錢。”

刀疤臉暴力收債人冷笑一聲:“那是去年的鳥屁約定,今年從三月份開始施行新條款。你還剩六十萬債款沒還,以後每個月還十萬,再還兩年你就解脫了,在沒還完之前,你和你家那老不死的都給老子注意點!”

柏舟從頭到腳都涼了下來,臉色更灰敗了,他個子高,垂眸俯視著催債的人,但他知道自己現在和路邊任人踐踏的泥土和塵埃沒有什麼不同。

溫熱的血沿著嘴唇和下巴滴到衣服上,這是件很舊的襯衣,袖口洗得都有些破了,扣子掉了兩顆,他想,必須得快點洗,不然以後就隻能穿帶血汙的衣服了。

“再寬限幾天吧……”

“今天就算你把我打死,我也拿不出那麼多錢。”

“倒不用那麼麻煩,隻要你陪我一晚……”催債人**一聲,輕佻地用手抹了抹他唇上的血,將薄唇抹得殷紅,柏舟偏了偏臉,剛才沒吐出來的苦水在此刻一並吐了出來,那人連忙甩開手,惱羞成怒,大吼道:“給臉不要臉,給我砸了這個爛豬窩!”

手下的人紛紛衝進柏舟那寒酸的家,知道這家裡沒東西可砸,便在床上四處撒尿,鑿爛四周的牆壁,床板下的老鼠被驚得吱哇亂叫,夾著尾巴逃竄,有的慌不擇路,甚至爬到人身上去。

“臥槽!滾!給老子滾!”

“媽的,這裡的老鼠會不會有傳染病啊?!”

“老子被咬了一口!”

“……”

這世界上絕大部分人都是惜命的,多虧了那群老鼠,柏舟竟很快就得了清靜。他靠在門口,一股濃重的尿騷味從他的房間傳出來,他以為自己拚死拚活這麼多年,早就沒有了自尊心這種東西,可事實上並不是。

算了,明天再收拾吧。

衣服上的血,房間裡濕透的被褥……

柏舟覺得很冷,可能是早春的夜晚本來溫度就低,也可能是因為失掉了太多的血,身體止不住地發抖。他很少做夢,但今晚卻夢到了很久以前的事情,那時候他才六七歲,母親還沒有病逝,家裡有台從廢品店淘來的黑白電視機,裡麵的主持人用非常親切的話語問觀眾:“你覺得你的人生什麼時候最幸福?”

年幼的孩子從電視機裡學到了新鮮的詞語:“幸福!幸福!”

母親正在疊衣裳,聞言笑著接話:“幸福,幸福。”

“幸福……”

楚子鬱居高臨下,好整以暇地盯著他。

警笛聲劃破雨簾,遠遠傳來嘈雜而混亂的響動,閃爍的信號燈和手電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