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頭的將領手持一塊金色兵符,冷聲喝道:“我等乃當今陛下麾下黑甲軍左衛,奉命前來清繳叛軍,城中有人蓄意謀反,意圖謀害太子,爾等速速卸下兵器盔甲,此地由我等接管,若有不從,以謀反罪同處。”
除了兵符,對方還手持聖旨。
這般情形,普通兵卒哪敢反抗,紛紛丟下手中兵器。
“留下一隊人接管此地,速速入城。”
很快,十多艘大船便順著水門入了城中。
暗鋒出去了一趟回來,黑衣已經變成了血衣。
隻是天黑,根本看不出痕跡,隻有喘氣聲暴露了他並不輕鬆。
“司馬長庚就在外麵,我想殺他沒殺成,他身邊圍了太多人。”
殺不了司馬長庚,那就隻能殺其他人,有身法鬼魅的暗鋒加入,那些看似勇武不怕死的兵卒著實被嚇得不輕。
不過行伍出身怎可能怕鬼魅,驚嚇也隻是一時,再加上暗鋒勝在身法,耐力卻不行,隻殺退了一撥人,就退了回來。
料想下一波攻勢很快就來了。
“你守在這,我去。”
紀景行拿起一旁的刀,抬步便走。
這時,身後突然傳來一陣響亮的嬰兒啼哭聲。
這一聲啼哭,宛如金雞報曉,讓人不由振奮。其間還夾雜著其他人的驚喜聲。
“生了,姑娘生了,是個小子。母子平安。”
似早知道門外有人守著,雪竹匆匆跑出來道。
紀景行回頭看了一眼,緊繃的身體不由鬆懈下來,露出如釋重負一笑。旋即,他轉過頭,步履堅定地往外走去。
等我,歸來。
第92章
◎參見殿下。殿下?◎
與此同時, 布政使司大街上,幾個身穿各色官袍的官員領著一群雜色衣裳的仆役,正在和把守的兵卒對持。
“全城戒嚴, 我等為何不知?”
“你們到底想要做什麼?速速放行!”
“按察使大人在此, 爾等竟敢冒犯?”
“要知道那可是太子殿下,你們想謀反不成……”
幾個年邁體弱的官員,憑著一股正氣, 竟將一眾身強體壯的兵卒逼得節節敗退,若非之前下了死命令,這些人已經闖過去了。
這般情形,是卞青等人當初萬萬沒想到的。
“大人, 這可怎麼辦?”
“怎麼辦?”
布政使司裡,卞青聲聲冷笑:“當然是繼續攔著。再命人去問問司馬長庚, 他那的事辦沒辦成?若是辦成,一切皆好, 不過幾個老匹夫, 權當被江洋大盜殺了,若是沒辦成,動靜越鬨越大……”
剩下的話他未說, 對方也不敢問, 匆匆下去了。
顏宅
紀景行已是渾身浴血,火把的光亮照耀在他的鎧甲上,折射出讓人不敢直視的光芒。
陳越白也是雞賊,見太子如狼入羊群, 又見有人看著太子的鎧甲發愣, 就忙命人去找來銅盆, 讓手下們哐哐哐敲著銅盆, 並大喝起來。
“此乃當今太子殿下,爾等見到還不快快下跪。”
“司馬長庚,你欺君罔上,該當何罪。”
“司馬長庚,你謀害太子,意圖謀反,是要滅九族的大罪,你們也要隨他一錯再錯?”
隨著這一聲聲呼喝,明明對麵人數眾多,卻被逼得步步後退,眼見一步步退出他們用人命填出來的大門外。
站在前麵的兵卒們,俱是驚疑不定地看著眼前的人,又去看那鎧甲上隨著火光跳躍的龍可是真的。
司馬長庚自然不會任人‘汙蔑’,冷笑喝道:“小小一個端王世子,竟私下越製用五爪金龍紋,紀劼你還說你沒有意圖謀反。”
他索性繼續扣帽子:“端王世子私藏弓弩鎧甲,豢養私兵,意圖謀反,爾等速速拿下此人,是時立下大功,必升官加爵。”
見還是沒人敢動,司馬長庚的親兵上前去踹一名兵卒。
“還不快上!”
“可大人,他——”
陳越白忙又道:“司馬長庚,連你的手下都不敢信你,到底誰真誰假,明眼人皆知。無緣無故你聯合卞青緊閉城門,又驅逐百姓,打著緝捕江洋大盜的幌子,偏偏竟強闖織造大人的私宅。”
“你明知太子殿下微服私巡在此,還揣著明白裝糊塗,明顯就是意圖謀反,想謀害太子。彆看你親信眾多,可天下沒有不漏風之牆。”
“你惡行昭著,視活人為無物,堂而皇之,當眾行凶,混淆黑白,即便今日我與太子殿下被爾等被誅殺在此,這黑夜裡還藏著無數眼睛和耳朵,你真以為你的惡行能隱藏下?事後你必會被陛下清算,死無葬身之地!”
斜對麵宅院裡,牆後麵豎著兩把梯子,梯子上蹲著兩個人。
一聽這話,那老爺便恨不得暈過去。
他怎知道黑夜裡還藏著其他耳朵?
“快走,快走……”
他無聲地又是斥罵,又是給下麵扶梯子的下人打手勢,真後悔自己沒忍住跑來看什麼熱鬨,也不知等會兒會不會被滅口。
……
因為陳越白的威脅,司馬長庚的臉色極為難看。
暗夜下,似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火光後閃爍,似乎每一道目光都不可信任。
對方說得沒錯,這暗中還不知藏了多少眼睛耳朵。打從錯估對方實力之始,又久攻而不下,他們就事敗了。
即使今晚事成,還不知走漏了多少風聲出去,事後必然遮掩不易,可如今他已經騎虎難下。
其實也不是沒辦法解決,隻要能速速解決掉這些人,這附近不過幾戶人家,來一場大火便足夠湮滅一切……
“妖言惑眾,賊子狡詐!來人,殺一人賞銀千兩,誅首者,賞銀萬兩!”
陳越白還是低估了司馬長庚的狠絕,以及這些底層兵卒聽說有賞銀後的激動。
謀反確實是大罪,但拿到銀子天下都可去得,往深山老林一藏,藏個幾年,誰還認識自己是誰?
再說,命令是大人下的,即使事敗,他們不過受人蒙蔽。而且這麼多人,還沒有聽說過誰事敗,連下麵的小卒子都一並殺了的。
也不知誰喊了一聲‘殺啊’,本來已經後退的兵卒們再度湧了上來。
疾風司的人忙上前抵抗。
陳越白哭喪著臉,道:“殿下,要不你先走,屬下留下來抵抗,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紀景行踢了他一腳,道:“行了,彆裝了,你聽——”
聽什麼?
陣陣喊殺聲中,還夾雜著一股震動。
這股震動在嘈雜的環境中,顯得十分微弱,卻讓陳越白漸漸露出喜色。
他一抹臉上的血,大聲喝道:“兄弟們,再堅持一會兒,援兵到了。”
幾乎是秋風掃落葉。
黑甲軍的到來,讓司馬長庚及其附庸瞬時土崩瓦解。
也是之前陳越白的那番話起了作用,俗話說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兵卒們本就下手畏畏縮縮,一看對方援兵來了,還是大名在外的黑甲軍,一眾軍官兵卒們俱是肝膽俱裂。
誰還敢反抗?
無人敢反抗!
司馬長庚也是果決,眼見事敗,眼見到來的是黑甲軍,根本不給人擒下他的機會,便橫劍自刎當場。
見此,那些還在猶豫的兵卒們,紛紛扔下兵器,雙手抱頭蹲了下來。
屋裡,陳女醫親手給孩子清理了身體,又用繈褓將其包裹好。
剛出生的嬰孩,像渾身脫了皮的猴子,又紅又皺,連眉毛都還沒長出來。
顏青棠撐著虛弱的身體看了看,不敢相信這就是她生下的孩子。
“怎麼這麼醜?”
明明她和紀景行長得都不醜啊。
見她表情震驚,陳女醫失笑:“剛生下的嬰孩都是如此,生下來的時候越紅,紅色褪去了越白,以後定是個白的。”
這時,門外響起一陣嘈雜聲,是莫姑姑的聲音,夾雜著幾個婢女的驚詫聲。
“您現在可不能進去,這滿身的血,先去沐浴洗漱,更了衣再進去。”
“是大人回來了?”⑨思⑨兔⑨網⑨文⑨檔⑨共⑨享⑨與⑨在⑨線⑨閱⑨讀⑨
素雲忙去門邊看了看,回來後表情怪異道:“是大人,莫姑姑說大人太臟,不能進來。”
“怎麼太臟?”顏青棠錯愕。
“大人穿著鎧甲,渾身都是血,踩了一地的血腳印……”
丫鬟們都是女子,哪裡見過這等場麵,還是莫姑姑和雪竹幾個鎮定,忙把人拉走去沐浴了。
“外麵怎麼樣了?”
這些素雲可不知道,不過大人既然回來了,外麵應該沒事了……吧?
很快,紀景行便披著剛洗過的頭發,身上還帶著水汽走了進來。
“棠棠……”
“我沒事。”她半靠在那裡,神色溫柔,“外麵應該沒事了吧?”
“沒事了,援兵到了。”
他嘴裡說著,眼睛卻在她身上巡睃著,想伸手去摸她,卻又不敢下手的樣子,仿佛她是一個易碎品。
“既然沒事了那就好,你看看孩子。”
經由她的提醒,他才發現她身邊還躺著個小東西。
像個小老頭似的,被裹在繈褓裡,一雙眼睛緊緊閉著,臉上的皮子又紅又薄,感覺碰一下就會破。
果然,他也露出嫌棄之色。
“這是……咱們的孩子?”
顏青棠笑了起來:“陳女醫說,長兩天就白了。”
下一刻,她被人緊緊抱住。
明明他什麼也沒說,她卻能感受到他的恐懼。
“我之前在外麵聽你……”
其實她一聲沒吭,隻有痛到極致才嗚咽的幾聲,相反素雲和鴛鴦兩個丫鬟的話最多,一直哭個沒完。
可隻通過這些,他便能猜想她當時的情況,真是拚儘了全力才沒貿然闖進來。
感覺有熱流打濕了她的頸窩,本來還想嘲笑他一下的,她不禁也住了聲。
她其實知道他後麵一直守在窗外。
“好了,我沒事。當時確實很疼,但生完就不疼了。”她安撫道,輕拍著他的肩膀。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恢複平靜,抬起頭來。
哪還能看出什麼異常,隻是眼睛有些紅。
“你不用管外麵?”怕他不自在,她岔開話題道。
紀景行這才想起,他見黑甲軍來後,就轉頭回來了,根本沒管外麵的事情。
“我還要出去一趟……”
“你放心去,我沒事。本來打算睡一會兒的,陳女醫讓我吃些東西再睡,你不要擔心我跟孩子……”
正說著,院中又響起一陣嘈雜聲。
須臾,兩道沉重但又極具規律的步伐在門外響起。
對方的步子很重,似乎扛著什麼重物。
行到門前,步子停了下來。
隻聽得一陣鎧甲鱗片撞擊聲,地板咚的一聲響,有人在門外跪了下。
“黑甲軍左衛指揮使尉遲都,參見殿下。屬下等救駕來遲,還請殿下恕罪。”
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