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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為聘 怡米 4336 字 6個月前

城中的軍心和民心。

見勢,肖逢毅開始了暗中的布局,在飄落冬雪的前半月,大舉進擊。

巨石和燃火的草包被投上三丈三的城樓,禦林軍通過壕橋跨越護城河,在弓箭手的掩護下,爬上雲梯,怒吼著、廝殺著,前仆後繼。

尖利的衝車一下下衝擊著鐵皮城門,撼動了城中的防守。

肖逢毅和承牧跨坐汗血寶馬,在城門被衝破的一刹,帶兵衝了進去。

城中百姓在看到禦林軍後,紛紛緊閉房門,等待著朝廷的解救,甚至有壯丁抄起了家夥事,加入了禦林軍。

這一刻,裴勁廣切身體會到什麼是孤立無援。

而他,親手毀掉了自己的退路。

當承牧領兵攻入總兵府時,隻見裴勁廣坐在書房門前,身穿吞肩獸甲胄,手握陌刀抵住門檻,眼看著承牧將他的兩個嫡子和一個庶子摁在地上。

裴灝幾乎沒有任何反抗,麻木地閉上了眼。

裴勁廣笑著聳了聳肩,“承牧,主仆一場,真要拿本帥去換前程嗎?”

承牧命人將三個子嗣帶出去,舉起刀直指裴勁廣,“是侯爺自己走進了窄路,怪得了誰?束手就擒吧。”

“讓裴衍來見本帥。養的狗無情無義,本帥倒要看看,養的兒子也是如此嗎?”自從朝廷攻城,裴勁廣就得知了裴衍尚在人世的消息。

“先生不會見你。”

先生?裴勁廣反應過來,沉著眉眼自嘲連連,隨後偏頭看向書房內,“既如此,就由老夥計陪本帥上路了,也不算孤獨。”

話音剛落,眾人聞到濃濃的燃油味,待承牧意識到總兵府埋了什麼時,立即命將士們向外撤離。

“快,走!”

隨後趕來的肖逢毅也聞到了異味,忙令大軍向後撤離。

隨著轟隆一聲巨響,總兵府的內院冒起了滾滾濃煙,正當承牧擰開水囊,想要捂住口鼻進去救陳叔時,一道布衣身影闖進總兵府。

“先生!!”

眾人驚呼間,裴衍於火光中,衝向了書房。

承牧也衝了進去,忍著嗆人的濃煙,來到書房前。

當看見被炸傷倒在門前血肉模糊的裴勁廣,裴衍扭頭看向承牧,“你進去找陳叔!”

承牧點點頭,越過裴勁廣跑進書房,很快扛起昏迷不醒的老者快步走出來。

與扛起裴勁廣的裴衍一同向外跑去。

可就在四人穿過廊道快要抵達垂花門時,廊道上的橫梁轟然榻下,裴衍見勢一把向外推去,自己扛著裴勁廣後退一步,被帶火的橫梁砸了一下頭。

而恰在此時,裴勁廣清醒過來,當發現扛著自己的人是長子時,咬牙躍下肩頭,揮拳砸了出去。

論功夫,裴勁廣不輸承牧,這一拳的威力可想而知,正中裴衍的腹部,“這是為父向你討的養育之恩,咱們兩清了,趁著冒黑煙前,快滾!!!”

裴衍生生忍下那記重拳,雙手扣住他的握拳的小臂,“一起走!”

“現在念起父子情了?”裴勁廣冷笑,“滾啊!”

“你該被三堂會審,在獄中好好反省自己的過錯,反省對江山和黎民的辜負,對宗親和衛岐的傷害,不能躲在這裡,逃避責任!!”

兩道身影在廊中糾纏起來,周遭的火勢漸漸加重,冒出了黑煙。

再不走就遲了,裴勁廣一心求死,卻在臨死前想要留給裴氏一線希望,故而,在一拳拳砸在兒子的腹部,想要逼他放棄。

可論起倔強,裴衍不輸任何人,緊緊抓著裴勁廣的手臂不放,憑借最後一點蠻力,將人掄向了垂花門,自己也飛撲了出去。

當庭院再傳出巨響時,兩人先後倒在了垂花門的柱子間。

守在外麵的肖逢毅跑上前,扣住了還欲掙紮的裴勁廣,側起手掌,劈在對方脖頸,將人劈暈了。

“帶走!”

一名士兵上前,扶起裴衍。

裴衍輕輕拂開他的手,示意自己沒事,卻在走出幾步後,徒然倒地……

第59章

◎抱起心愛之人。◎

裴衍從營帳中醒來時, 周遭黯淡,像是沉浸在某個冬日夕暾的餘霞中,前所未有的輕鬆。

簡易的木床邊傳來水花的聲音, 他轉眸去看,見一魁梧老者正在擰動打濕的臉帕, 朝自己的臉上使勁兒擦了一把。

大戰之時, 樂熹伯率領的隊伍作為掩護主力的殿軍, 沒有攻入城中, 一直在護城河畔駐紮, 當瞧見禦林軍侍衛將裴衍送出來時,立即迎了上前,攬在了自己身邊。

見他醒了, 樂熹伯笑道:“老夫就說,秦先生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

晚霞中, 老者有著不服老的霸氣, 又有著五旬之人的寬厚, 眼尾笑紋深深,慈眉善目, 配以醇朗高亢的嗓音, 總能給人激昂向上的暖煦感,不被世俗所困擾。

裴衍想要起身道謝, 卻被老者按住肩膀。

“軍醫說先生肝氣鬱結, 導致舊傷不愈, 卻又添新傷, 必須臥床靜養。”知他在意什麼, 樂熹伯解惑道, “敬成王已經押運裴勁廣回京了,先生的任務也已完成,彆再糾結了,日後高蹈遠舉,豈不美哉!”

感受到老者的善意,裴衍摸了摸頭上發疼的傷口,淡笑道:“是啊,餐鬆飲澗、枕石漱流,甚是愜意。”

想起秦妧所說的抱錯一事,裴衍凝著替自己按揉雙腿的老者,鳳眸深處泛起灩灩漣漪。

“伯父。”

“怎麼了?”

裴衍頂了頂舌尖,終是沒有講出此事,半是感慨、半是遺憾地閉上眼,任由老者勁道十足地為他放鬆肌肉。

湘玉城被破,知府等與裴勁廣沆瀣一氣的官員也一同被押運回京,承牧暫留下來,主管城池一切大小事務。

裴衍被安置在城中養傷,直到來年開春,才恢複了大半。

而秦妧一直在陪同周芝語遍訪名醫治療眼疾,待一片桃花落在眼簾上時,才恍然已度過了漫長的冬日。

春山如笑、和風沂水,她坐在趕往錦繁城樂熹伯府的馬車上,思念著雪霖。

算算日子,朝廷對裴勁廣的三堂會審已經完成,估摸會在秋後問斬,至於裴灝和裴池,免不了被流放處置。

可想而知,婆母此刻的心境。

馬車抵達樂熹伯府的角門時,秦妧扶著周芝語下了車,甫一進門,就被長廊上一個身穿雪青小襖的團子吸引了視線。

她的雪霖會走路了,一扭一扭的,軟萌中帶著憨態。

數日不見自己的寶貝疙瘩,秦妧彎腰搓搓手,等著雪霖主動靠近。

徐夫人跟在後麵,笑著為雪霖指路,“霖兒看,誰回來啦?”

雪霖早就瞧見了娘親,伸出兩隻小胖手急不可耐地走向秦妧,“娘,娘!”

清脆的聲音彙在廊風中,快要融合秦妧的心。

抱起日思夜想的兒子,秦妧直起腰,感受著最親之人的體溫和心跳,似隻有這樣,才能感受到另一人的存在。

他們夫妻已經半年未見,那股泛濫的相思,每晚都會折磨於她,可她還不能帶著兒子奔赴那邊,隻因還要陪伴婆母,治好周芝語的眼睛,彌補對周芝語和衛岐的虧欠。

裴衍身體未愈,不宜長途跋涉,加之還有一個重任需要完成,那就是將湘玉城修繕如初,恢複百姓的安寧,這也是朝廷給予他的最後一個任務,秦妧表示理解,也相信冬雪來臨前,他們一家人就能團聚。

“娘,娘。”

懷裡的小團子有了發音的欲望,奶聲奶氣的,卻也隻發的出“娘”這個音。

秦妧抱著他走進內院,在看到朱顏未衰發先白的婆母時,心頭泛起疼惜,“母親近些日子可睡得安穩?”‖思‖兔‖在‖線‖閱‖讀‖

楊氏正在為雪霖捺鞋,見秦妧抱著雪霖進來,勉強露出些笑,招呼著母子二人落座。

“挺好的,一連幾日都沒起夜過。”

因裴衍戴罪立功,天子那邊算是在一定程度上赦免了裴衍、楊氏、裴悅芙、秦妧和兩個小孩子,隻是沒有拿到明麵上來說。

可看著楊氏因捺鞋磨破了蔥白的手指,秦妧知道,楊氏沒打算一直寄居在他人府中,想要憑借女紅謀求些生計。

抓起雪霖的小腳丫,放在自己捺的鞋底上比量了下,楊氏笑道:“雪霖比阿沐的腳小了半寸呢。”

“呐!”

沒等秦妧回應,雪霖抬起另一隻腳丫,伸到了楊氏麵前,像是在方便祖母比量。

小小的人兒,擁有超出他這個年紀的善解人意,令婆媳二人哭笑不得。

笑了一會兒,楊氏%e8%88%94了%e8%88%94乾澀的唇,愧疚地問道:“芝語的眼睛,可有好轉了?”

若說裴勁廣的喪心病狂扼殺了楊氏原本的柔情,那周芝語的事就成了封鎖楊氏心門的隱形鑰匙,自知情那日起,楊氏再沒提過裴勁廣一個字。

“能感知一點光亮了。”秦妧放下雪霖,握住楊氏的手寬慰道,“等下個月,周家來人接周姐姐和阿湛時,應該就能視物了。”

“那就好,那就好。”

楊氏無顏麵對周芝語,可心裡一直惦記著。

一旁的雪霖忽然攥住楊氏的袖口,仰著頭認真道:“婆,婆。”

秦妧捏捏兒子的小胖臉,“雪霖,是祖母,不是婆母。”

雪霖嘟嘟嘴,卻發不出“祖母”的音,竟還尷尬地傻樂起來,歪頭倒在了秦妧的腿上。

會撒嬌的奶娃子最是惹人疼,彆說秦妧和楊氏,就連徐夫人都對雪霖寵愛有加,一口一個小胖孫,叫得甭提多親香。

夜裡,多日沒與娘親相見的雪霖撅著小屁墩趴在秦妧的肚子上,自己尋找起口糧。

秦妧低頭看了一眼,似自言自語,又似一種希冀,“雪霖何時會喚‘爹爹’呢?”

回應她的,是雪霖咕嘟咕嘟的果腹聲。

更闌人靜,秦妧思量起昨日名醫的話,周芝語的眼疾是因頭部受傷沒得到及時醫治所致,現今的治療隻能保證她能夠視物,但視線會是模糊扭曲的,若想徹底恢複,需找到兩味草藥,以消除頭部可能存有的舊疾。

這兩味草藥名貴至極,世所罕見,一味生長在高嶺雪山,一味生長在沙漠綠洲,可遇不可求。

秦妧兜住兒子的屁墩,起身靠在床柱上,心中有了一個跋山涉水的計劃,既可遇不可求,唯有精誠所至了。

轉眼到了穀雨時節,一輛馬車停靠在了樂熹伯府的大門前。

一身緇色長衫的周清禮攜禮前來酬謝徐夫人,並接走了妹妹和外甥。

臨彆時,雪霖似有了離彆的意識,緊緊抓著阿湛的手不放,“唔唔唔”的不知在表達什麼。

阿湛摸了摸他的腦袋,像極了懂事的兄長,在與幼弟告彆。

秦妧拉過雪霖,目送PanPan馬車離開,沒有提及尋藥的事,卻已經默默做好決定,待裴衍完成朝廷交付的重任,就與之踏上尋藥之旅。成與不成,總要試上一試。

算算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