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晝夜長川 控而已 4258 字 6個月前

順利繁衍後代,我也不清楚。

“人工智能造就的過去——對您來說是未來——是個無解的命題,當人類把它製造出來的第一天,它就注定需要替人類思考。人類的思考如此矛盾與雜駁,它的推理必定會麵臨一個所有人類都問過的問題:人生是否有意義?宇宙是否有意義?宇宙的唯一真理到底是什麼?至於它能得出什麼樣的結論,人類也不知道,它推斷出的必定是一個它所認為的真理,最完滿的結局。

“當然,您不需要為此負責任,自從開始崇拜科技,人類注定會走上這一條道路,或早或晚。您利用科技成為了造物主,可是造物主與撒旦,本就是同一枚硬幣的正反麵。

“我最不解的還是您的動機,那是我此生未曾進入的一個領域。當我發覺您的動機如此荒謬之時,我的信仰曾發生了動搖,此後我隻能看見虛妄。”

“雲在青天水在瓶。你的信仰崩塌,與我並無乾係。那隻能證明你的信仰不是信仰。”

“好吧,或許我隻是遷怒於您罷了。請您諒解。您能再回答我這個問題嗎?您的動機,是否就是如此荒謬?”

“假如你說的荒謬,就是指讓席雨眠再過一生,那麼,是的。”

淩宏遠的聲音笑了起來。

第2章 遙山2(完結)

“我曾經非常崇拜您。我一直以為,您的信仰是所謂的’科學’或者’蒼生’,您是天下最慈悲的人。”

“抱歉給了你這樣的錯覺。”

“那麼您的信仰是什麼?”

“我沒有信仰。”

“這令人難以置信。一個不曾被信仰欺騙過的科學家,簡直如同20世紀的大熊貓一樣稀少。”

淩宏遠的聲音在太空艙裡消失了。此時林驛橋可以“看見”太空艙當中有個維生艙,那個維生艙與當年孕育席雨眠禸體的龐大維生艙已經很不一樣了,變得精巧而簡約。那裡麵,一具近乎完美的肉//體正在被機器打印出來,那正是二十二歲的林驛橋的肉//體。他骨肉勻稱,皮膚白皙,手腳修長,他的生//殖//器形狀良好,陰//莖的長度比之普通男性稍長一些。無論從什麼角度來說,這都是一具無可挑剔的“亞當”。

宇宙飛船正在接近那顆星星,星球變得很大,在他的視線當中逐漸消失了完整的全貌,隻出現局部,雲、山、海洋、土地。

飛船穿過濃重的雲霧,以近乎自由落體的狀態接近地麵,但是在距離陸地很近的時候,又像羽毛一般飄浮了起來。

維生艙裡的人體打印完畢,最後被打印出來的是頭部,年輕的林驛橋的樣貌是基因排列組合出來的傑作,大概不會有女性願意拒絕這樣肉//體的求//歡,即使她可能未必愛他。

林驛橋“看”著自己曾經的軀殼出現在眼前,當年住在這樣一具軀殼裡的年輕男人,在地球的帝都一院遇到了另外一個有著轉瞬即逝美好禸體的靈魂,二十二歲的他被生命的殘酷與無常玩弄過,為此對命運作了一生的報復。

“愛”是什麼?

淩宏遠嗤之以鼻地稱之為“荒謬”的東西,不可被證實的,虛無縹緲地存在於人心,你說有,那是因為有一個名詞可以與之匹配,你說沒有,那是因為晝夜長川當中,它轉眼間就消逝得無影無蹤,徒留一些殘像。

它存在於追憶當中,存在於想像當中,存在於以他為圓心的宇宙中——唯獨不存在於他與席雨眠同在的時空當中。

“愛”有什麼意義?

假如愛唯一的意義是讓付出愛的那個人,覺得“自我”的生命毫無意義,這算它的意義嗎?

林驛橋,從不敢用“愛”定義他與席雨眠。直到不相信這個詞的淩宏遠說出這個詞。

林驛橋很快就發現自己的視角改變了,他應該是被導入了二十二歲的林驛橋的軀殼。他看到了太空艙的另外一邊,看到了剛才的他隻有轉身後才能看見的景像。

宇宙飛船已經著陸了。艙外是一片無邊無際的草地,草地上有一群野牛——按科學的叫法,應該是與地球上的野牛並沒有什麼太大差別的碳基生物。

他的衣服被打印了出來。那是在無網絡當中,年輕時的他最喜歡穿的一種風格的衣服,襯衫加牛仔褲,是無網絡世界裡的席雨眠買給他的,在他們住在一起的第二年秋天。

“好了,現在你可以挑選你的夏娃了。但是記住,假如你按下的那個人,假如是地球上不曾存在過的人,她的數據將不會被導出到禸體裡,你隻會得到一具空殼,她將不會睜開眼睛。”

“宏遠,你的遊戲有些無聊。”

“師兄,請別在意,我的樂子不多。但是不管您選擇了誰,我保證她的繁殖能力都將和您一樣優秀。”

一個界麵出現在林驛橋麵前,上麵有一行字:“請輸入您即將打印的人類姓名:”

下麵有一行小字:“注意,係統檢測到,庫存原材料僅供一名成年人的禸體打印使用,請謹慎輸入。一旦按下確定鍵,您的請求將不可更改。”

林驛橋在上麵寫了三個字。

“師兄您……”

係統提示:“請您選擇年齡。”

林驛橋選擇了“二十歲”。

二十歲的席雨眠在維生艙裡慢慢成型。

“這就是您選擇的夏娃?”淩宏遠的聲音聽不出什麼起伏。

“我不是亞當,我也不需要夏娃。”林驛橋笑著說,“不行嗎?”

“您不怕他永遠不能睜開眼睛?不,您這樣做,人類注定滅絕了,即便他能睜開眼睛,人類所有的DNA都將隨著你們肉//體的消失而不復存在,精Zi和精Zi永遠無法創造後代。”

林驛橋說:“這與我何乾?”

維生艙裡靜悄悄的,二十歲的席雨眠閉著眼睛站立其中,假如世上真的有神,大約也不過生得如此吧?

盡管時間不長——時間的長短又能用什麼刻度來定義呢?席雨眠閉著眼睛的那個時刻,哪怕隻有地球上的一秒鐘時間,林驛橋都覺得那是永恆的了。

那是仿佛宇宙無邊的黑暗一般寬廣的時間,然而他也早已習慣這樣的孤寂與失望,點綴其間的星河,清冷而微茫,看似亙古不變,但每一次的閃爍,也許都有星辰墜落。

可是,在他以為無垠廣闊的時間過去之後——事實上也許隻有一分鐘——二十歲的席雨眠,終究睜開了眼睛,驚訝地看著他。維生艙被打開了,他給席雨眠打印了一套衣服,那是“無”網絡裡,他們在2009年重逢的那一天,席雨眠身上穿的衣服。

席雨眠走向林驛橋,一切的“真相”湧入席雨眠的大腦當中,他在離林驛橋不遠之處站住了,靜靜地看著林驛橋。

“林醫生。”

“嗯。”

“驛橋。”=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林驛橋笑了。

“人類在5201個地球紀年以後,再度滅絕了。”淩宏遠的笑聲傳來,“這可真有趣。”

————完結分隔——————

《晝夜長川》正文完結,要想進一步了解這個世界到底怎麼回事,可以隨後觀看淩宏遠第一視角番外《明日帝國》。

《明日帝國》作者:控而已

《晝夜長川》番外

第1章 明日帝國1

我第一次見到林師兄,就覺得他一定是我的同類人。這並非是說他的長相、氣質,或是其他的什麼地方與我有相似之處——非常遺憾,這些地方他與我算得上有天淵之別。

他有一股狠勁兒。無論偽裝得多麼好,我都看得出來,這是從小在貧窮裡長大的人才特有的一股勁兒。我在上了大學以後,總試圖把這個東西掩蓋,可是這很難,這種東西總會表露在外,令我與他人格格不入。

我和我的同輩們,我們出生在千禧年之前的幾年,在那個時代被稱為九零後。林師兄比我大上幾歲,是黃金時代出生的最後一批人——後來我們說起這段短暫的歷史,總稱之為“黃金時代”。按理來說,在我這個時代出生的人,已經極少嘗到貧窮的滋味,可我不一樣,我在南越最偏遠的山區出生,貧窮使我的前半生一直在恐懼,希望能用出人頭地的方式擺脫它。我在林師兄身上嗅到的同類氣息,並不是關於農村人對貧窮的恐懼,而是另外一種,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那種令人恐怖的執著。

我在帝都一院實習的時候,林師兄是神經內科的在讀博士,也是我的帶教老師,但我們是不稱研究生老師的,我們叫他們師兄。我有個室友,和我同時進了林師兄帶教的實習小組,自從見了林師兄第一眼,就跟我說:“宏遠,我好像愛上林師兄了。”

他是開玩笑的,但也不全是玩笑。林師兄的外貌和談吐,足以令同性傾慕。很多年以後,我這個室友談起林師兄還是一臉景仰,他甚至說,假如林師兄對他有一絲一毫的意思,他應該可以立刻改變自己性取向。

他的性取向始終未曾改變,也就是說,林師兄對他沒有一絲一毫的意思。

我最初了解到的就是,林師兄是個科研狂人。他在下班以後——哪怕是最累的夜班——必定待在實驗室,據說他經常住在實驗室裡,帝都大學附屬一院神經內科——後來改稱腦科——的實驗室裡,永遠都有他的一個房間。本科時期的我,並不了解他在做什麼課題,隻是聽說他的課題很了不起,是附屬一院所有課題當中申請到經費最多的,自然,那是他導師名下的課題,可是據說這個課題的構想和實現,都是他做出的。

我沒有讀研究生,因為我需要錢。沒有錢,我總有一種不安全的感覺。我在一家醫院做了幾年臨床醫生,可是當醫生根本賺不到錢。後來我跳槽去了一家基因檢測公司,再後來去黑市幫人做性別篩選的試管嬰兒。盡管我沒讀過研究生,但是我能唬人,我跟著“師父”學了幾天,就根據網絡上能找到的實驗步驟自己做,做到後來,我成為了最多人找的一名“醫生”。

後來,漸漸有人開始做基因編輯的後代,我們“公司”索性派我去合作的大醫學院實驗室待著,專門搞生殖細胞基因編輯。一開始,人們是想避免出生缺陷才做基因編輯,比如想擁有天生抵抗艾滋病基因後代的艾滋病患者,比如各種罕見疾病患者想要健康的後代,到了後來,就開始有人要“更完美”的後代,從智力到外貌。

我覺得我的工作雖然沒有什麼意義——擁有完美後代有什麼意義呢?那又不是完美的自己——但賺錢很多,我在這一行做了六七年,我積累了大量的錢財,我沒有結婚,有性需求的時候,我會上網找個價格適中的異性解決,這比談感情花錢少多了,而且根本不需要付出精力。

我不相信“愛情”。我認為這玩意兒其實就是性激素作祟,隻有不夠聰明的人才會陷入其中,被其愚弄,自我催眠。因我冷眼旁觀,從未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