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村裡倒是有個堂伯伯家買了電視,可林厝太偏僻了,也安裝不了閉路電視,堂伯在家外麵偷偷裝了好像倒過來的傘那樣的衛星電視信號接收器,才能收看到電視。如果堂伯家裡有人從城裡回來的話,弟弟妹妹會蹭過去看電視。
宿管走出來,去電閘處開電。雨勢小了些,林驛橋打開傘,打算出去吃一碗清湯粉。他轉過頭看了一眼席雨眠,席雨眠站在宿管門口,正看著他。
林驛橋和他四目相對,不知怎麼的,握著傘的手又有些不聽使喚地微微顫唞了起來。他不知道席雨眠的眼神到底是怎麼回事,可是他知道可能是因為席雨眠的眼睛太漂亮了——大概漂亮的眼睛看人,都會叫人有些緊張吧?
“我去吃碗粉,你先回宿舍吧,有電了。”林驛橋對他說。
“好。”
林驛橋的背都是繃著的,直到走出了宿舍,他才放鬆下來。
林驛橋覺得可能是因為他和席雨眠還不怎麼熟,但席雨眠作為新進入504宿舍的成員,很想快速地和室友熟悉起來,所以他們才總是處於一個尷尬的狀況。再過幾天熟悉些,就不會這樣了。
學校門口的清湯粉店一般開到晚上八點半左右。林驛橋走到校門口時,才發現門口的店鋪都關門了,別說清湯粉店,連雜貨店都關門了。而學校對麵的那一排店麵,最近都被圍了起來,據說以前一樓用來開店那些民居即將被拆除,原址要修建商品房。
他轉了一圈,竟然沒有一家店開門,大概是因為暑假沒生意,店鋪都早早關門了。他隻好餓著肚子回到了學校。
他回來得太快,進到宿舍時,本來在收拾行李的席雨眠轉頭看他。
“這麼快就回來了?”
“清湯粉店關門了。”
“那你是不是沒吃飯?”
“是啊。”
席雨眠從行李箱裡找出一包方便麵,說:“我這剛好有方便麵,你等會兒,我煮給你吃。”
林驛橋還沒說話,席雨眠就把包裝袋撕開了,笑嗬嗬地看著他。
林驛橋拒絕的話到嘴邊也說不出來了,他看起來那麼真誠,怎麼拒絕得了呢?
室友分享食物的時候,林驛橋一般都是拒絕的。農村人把食物看得很重,小時候他們去別人家,父母都會告訴他們,假如別人給他們吃東西,一定得拒絕,因為別人不好意思不分享,但是食物來之不易,你要是吃了別人的,別人就沒得吃了。一定要拒絕,再三拒絕,直到別人逼你吃,那才是真的要給你的。
這就是農村人的“客氣”,這種客氣在林驛橋的心裡根深蒂固,以至於到了學校,他還是沒辦法坦然接受別人分享的食物。
席雨眠不僅把包裝袋撕了,還從行李箱裡拿出一個電燒水壺,就去陽台的水龍頭裝水,還真幫林驛橋弄吃的去了。
宿舍裡其實是禁止使用燒水壺的,但席雨眠可能不知道。林驛橋想提醒他,但看他興致勃勃地,自己也確實很餓,也就想等晚一點再告訴他。
林驛橋坐在張敬的床上,問:“席雨眠,你怎麼跑來宿舍了?”
“籃球隊明天開始集訓,七點就要開始練,我家比較遠,我不想那麼早起床,就提早住進來了。”
“你家在哪兒?”
“在南郊。”
南郊確實離靠北城區的學校不近。
“那你去年怎麼不申請住校?”
“去年我奶奶生病了,我想回去多陪陪她。但上半年她過世了……”席雨眠頓了一下。
林驛橋感覺他的語氣很難過,他也不知道怎麼安慰他,隻覺得自己問錯了問題,有點愧疚。
“水開了。你有碗嗎?可以泡了。”
林驛橋拿出自己的搪瓷飯碗去洗了洗,這個飯碗就是他平時拿去食堂吃飯用的。碗底破過一個洞,還補過一次。
席雨眠看到這個碗的時候一愣。近幾年比較少看到搪瓷碗了,要用摔不壞的碗的話,多數人都開始用不鏽鋼碗。席雨眠自己帶過來的碗就是不鏽鋼的。
但他沒說什麼,就把麵放進碗裡,再把調料包灑了進去。
“我沒吃過這種麵,泡過就可以吃嗎?”林驛橋在席雨眠把沸水倒進碗裡的時候問。
林驛橋是彎著腰看席雨眠倒水的,此時仰視著席雨眠,眼睛裡都是好奇。
他長得真好看。
席雨眠在心裡想。
席雨眠早就知道林驛橋這個人了。高一入學典禮時,林驛橋作為全市第一名考進雜羅中學的學生,曾經在體操館的講台上演講過。
那時的席雨眠排在一班隊伍的最後,遠遠看著這個男孩子上台演講。
他長得真好看。這是席雨眠的第一感覺。
他的聲音真好聽。這是他的第二感覺。
他真聰明,他肯定是個很有家教的人,他一定很自信。這是他聽完演講後的感覺。席雨眠很羨慕林驛橋,覺得他和自己是完全不一樣的人。
林驛橋在那一次的演講以後,就沒有再在什麼地方演講過了。後來席雨眠經常聽人說起林驛橋,說他是個天才,再後來,每一次的期中考試、期末考試,席雨眠都能在榜上看到排名第一的林驛橋,還有排名最後的自己。說不仰視他是不可能的,全年級的學生都仰視他。
席雨眠最經常看見林驛橋的地方是籃球場。林驛橋籃球打得也不錯,聽說教練想讓他進校隊,卻被七班的班主任拒絕了。
聽說這件事的席雨眠就想:如果我的成績那麼好,也不會需要天天打籃球了吧?
他從來不知道,林驛橋是連泡麵都沒吃過的、用著補過的搪瓷碗的人。
林驛橋看著泡麵的眼睛亮晶晶的,就像鄰居家六七歲的小弟弟那種眼神。席雨眠用一塊紙板把碗蓋住了,說:“要等幾分鐘再吃。”
林驛橋坐回張敬的床上等著,他閑著無聊,就翻看起那本圖書館借來的科幻小說。
席雨眠坐到他身邊,探頭看他手中的書:“你在看什麼?”
“一本科幻小說,但是我有點看不懂。”林驛橋把書本放在二人中間。
他沒有任何瞧不起我的意思啊。席雨眠心裡想。
因為成績很差,一班成績好的男生都不會跟他來往,有時他在教室裡看書,還會被人嘲笑:“你別看了,再看最高也是三十分,別浪費時間啦!”
後來他索性做出無所謂的樣子。與其被人說這個人那麼用功還考得那麼差真是個笨蛋,不如讓人說他就是貪玩不學習才考不好。
“這說的是什麼?”席雨眠看了幾行。
“我看第一頁也看了很久,很多名詞都看不懂是什麼意思。”
“你都看不懂嗎?”
“嗯,你看看這個’網絡’、’信息高速公路’、’神經係統網絡’,我都不太理解。”
“網絡?是計算機的網絡嗎?”
“看語境應該是吧。”
“神經係統是什麼?”
“是不是人的大腦?”
“信息高速公路?”席雨眠想了想,說,“是不是還是指計算機網絡?我記得計算機老師好像說過,這個網絡就是可以把所有計算機連接在一起的。”
“那神經係統網絡的意思呢?”
“把所有大腦連接在一起?”席雨眠說完之後笑了,“好有意思啊。”
“你好聰明。”林驛橋由衷贊嘆道,“應該就是這個意思,我怎麼也沒想通。”
席雨眠又愣了愣。他本來懷疑林驛橋是不是在取笑他,可他確認過他的眼神,是真的在佩服。
席雨眠沒有笑地看著林驛橋的樣子,讓林驛橋又有些不自在了。林驛橋的手抓緊了被單,心想:我說錯什麼了嗎?
席雨眠不笑的時候樣子真的很冷峻,他的相貌攻擊性太強了,林驛橋覺得和他對視多一秒都很困難。:-)思:-)兔:-)網:-)
席雨眠輕輕地說:“你可是我上了高中以後,第一個說我聰明的人。”
他臉上表情有些復雜,好像有點失落的樣子,那種讓人喘不過氣的攻擊性又消失了,看起來就像個小孩似的。
“啊,是嗎?我覺得你懂得比我多……”林驛橋說,“我去年剛進城裡來,很多東西都不是特別懂。”
“你家住哪兒呢?”
“萬裡鄉。”
席雨眠有些驚訝,萬裡鄉是個非常偏僻的鄉,那裡經常好幾年也沒一個人考上雜羅中學。林驛橋在那樣的教育環境下竟然還能以全市第一名考進雜羅中學,不得不說相當厲害了。
“那你初中的時候怎麼念書的呢?為什麼成績那麼好?”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上上課,放學以後自己看書做作業,沒什麼特別的。”
席雨眠苦笑,這真是天生的聰明人,光上上課做點作業就能考那麼好。
席雨眠在南郊初中的時候成績還不錯,一直是班級前幾名,但是和考上雜羅中學還是有一定距離的,南郊中學每年隻有不到十人可以考上雜羅中學高中部,已經算是各個郊區初中裡教育質量比較好的了。席雨眠因為體育加分被雜羅中學錄取以後,第一次考試就經歷了滑鐵盧,排在全年級最後一名,拖了全班平均分的後腿,所以他被教數學的班主任在班級點名,狠狠羞辱了一番,從此成為了全班的笑柄。他本想努力的,但是一看書就被人笑。他覺得同學們未必有什麼惡意,就是覺得他考三十分這件事好笑罷了,所以他並沒有和他們計較什麼。可這讓他心裡也不好受,畢竟他在小學和初中時,都沒有遇到這樣的事。
第9章 征鴻9
吃過泡麵,林驛橋和席雨眠一起分享著看了那本書。林驛橋把書舉在二人中間,看了幾頁,席雨眠怕他手累,就想在他拿書的手後麵托著。他的手觸碰到林驛橋手的時候,林驛橋的手抖動了一下,書就掉在床上了。
席雨眠把書撿了起來,說:“你這樣拿書好累,我來拿好了。”
林驛橋沒作聲。席雨眠以為他不高興了,但看他表情也不像。
“我來拿可以嗎?你的手可以放鬆會兒。”席雨眠再次征詢林驛橋的意見。
“我沒那麼弱呀。”林驛橋說道。
“啊對不起。我隻是,隻是覺得你……”席雨眠結結巴巴地。
“但是比起你還是弱了。”林驛橋笑了笑,“你剛才控製我的時候,我根本沒辦法掙脫。”
提起這件事,席雨眠更加不好意思了:“真沒弄傷你嗎?”
“一開始腿有點疼,現在好了。”
“讓我看看你的腿,我這兒有外傷藥。”
林驛橋聽到席雨眠這個要求,愣了愣。
“不用了,我都沒事了。”
“有時候有淤青你自己不知道,明天就會特別痛,給我看看,我來處理。”
席雨眠的眼神是很誠懇的,誠懇到林驛橋覺得自己不脫下褲子給他看看大腿是不應該的。
都是男孩子,他要直說不好意思脫褲子好像挺奇怪的,畢竟